第29章 蛰伏
敖铎喝道:“金锦鲤妖,你这是什么意思!”
一手金鞭曳在地上,那映着日光的寒芒甚是渗人,锦离语气轻浅地说道:“你没听过‘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一说?你二族相争,不正是我妖界坐收渔利的大好机会?”
敖铎不敢置信地震怒道:“金锦一族,你胆敢过河拆桥──?!”
我也是傻了!
……阿离、阿离怎么会是与妖界一挂的?!
“本王当年是如何助你一面藏身蛰伏于仙界,一面扶植妖族势力,而你却是这样趁势兔死狗烹倒打我龙族一耙──?!金锦离你好便宜的谋算!”敖铎不等锦离回应,又气急败坏地大吼一声。
他扬起长戟,底端猛的朝地上一顶,又是抖出一阵山崩地坼,周旁龙族士卒的应和之声响彻半边天际,登时军心沸腾。
“自古兵家一事,何谈恩义,不过是各谋其利罢了。我难道不也是因为助你盗取东海神器,而生受九九八十一道天雷,七魄俱毁,才非得如此被禁锢于仙界千年?如今……可算是时候了。”锦离语声渐轻,似是笑了一笑,听来却只是更显得极其缥缈,他顿了一顿,又道:“龙族少君,我今次可是带了不只十万兵卒而来,你却已费耗太多力气于仙族之上,此刻还要与我争么?”
“金、锦、离──”
转眼间,那龙族少君的怒火却是完全地自假清廉身上转移至锦离身上了。
接下来他们的话语,我听得不如何分明,只不由得满脑子想着敖铎所说的话……
‘一面藏身蛰伏于仙界,一面扶植妖族势力。’
阿离骗了我么?
──也骗了师父么?
可他明明便说是师父早已料得今时此劫,才特别要照看我的安危,要我呆在兰明宫里别乱跑乱动……这般想来,怎么却更像是他刻意要支开我,就怕我撞破他的谋算与秘密呢?
“你以为这样就结了么──?”
此间却不容我细想,敖铎又大声了起来,引得我又观望下去。只见妖界还未真动用上一兵一卒,态势便已转瞬扭转,龙族虽仍是气盛,却也万万不敌那堆满山头的一片妖界大军。
而那驻守钧天门的假清廉,则似已倾尽全力,如今便是连话都说不出,只是强撑着飘摇欲倒的傲骨,冷眼看着敖铎不得已被锦离所逼退。
“今天本王得不到麒麟印,终有一日也会落在我族手中!撤──!”
显然敖铎这个人不只没什么本事,爱搞偷袭之外,便连品性也不似假清廉高尚,做到那宁死也不屈的份上。我颇有些瞧不起他。
一反来时的神气轩昂,敖铎此际领着大军灰溜溜地撤下。
同时自也让沐灵公主不得不跟着退去。她依依不舍地朝假清廉的方向看了又看,但真正提步想转而朝他走去时,却又让身旁的亲兵所挡下,她欲挥退,却又给自己的亲哥哥当即制住,动弹不得。
二人争持不久,敖铎便耐性尽失,说道:“沐灵,妳若真这么喜欢这厮,本王便抓他回去当妳的龙族驸马,也算不亏待了他──!”
他一说毕,也不管沐灵作何反应,便也就真的大步流星地提着长戟纵身飞跃过去,要朝假清廉动手。
但还未行得几步,便让迅即落地的金鞭给阻退了步伐,敖铎愣了一愣,冷笑道:“妖族都没长脑子么?本王既然已经撤退,再顺手替你除去这人,令你夺位更无后顾之忧,于你是大大的好处,还阻拦什么?”
锦离依然是面无波澜。
他看了敖铎一眼,说道:“我何时曾言我妖界要夺位?”
“你──?!”
不说这句惊得了敖铎,原先已沉寂若死的假清廉也是眉目一跳,猛的抬起脸来,死死地看着锦离。
“你……你──你领妖界大军而来,不正是为夺麒麟印、图天界帝位么?不然大动干戈难道还是为了仙界?!”
敖铎颤抖着声问,锦离却没有回话。
可我笑了。
只因他自打脸似的已说出了答案。
我是怎么了啊,我怎么居然会去怀疑阿离同志?他和我一样都是师父的人,哪里会去做出那般大逆不道的事儿呢!
沉默良久,想当然耳敖铎的脸色显然很不好看。
而假清廉,则像是费尽全力,才好容易挤出一句:“……妖界为何相帮。”
锦离慢腾腾地将眼垂下,移向半跪在地上的那厮,淡淡开了金口:“若问相帮仙界,是为偿救命之恩。”
那语声轻浅无温,竟却噎得敖铎与假清廉都说不出话来。
这一句俨然是证实了妖界此番倒戈,为的才不是趁火打劫、干像敖铎一样以下犯上的龌龊事,而是知恩报恩、回馈如今已成了他安居之所的仙界的美事!
──不愧是我微瑕引为至交的阿离同志!我没看错人!师父更没有!我心里澎湃非常,当回过神来,早已糊了满脸的热泪。
那一瞬,敖铎似又想骂出什么,锦离却忽然又道:
“至于帮你──则是为我心上至重至要之人。”
***
钧天门一战后,仙界虽仅死伤数百,却都是拼命起来足以能作万人敌的精锐好手,故此便是祸及不广,也是重挫。尤其是以为首的天帝之子青莲仙君受伤最重。
因勉力与敖铎抗衡之际,假清廉不只同时催动其本命魄魂欲冲破八荒镜禁制,甚至不惜尽散己之修为,去助护增益那一千兵卒的实力。而这,便就是他所谓布置,竟同样也使余下的活仙之中,属他性命更加垂危。
尽管当日敖铎连同八荒镜撤下后,四方仙界与天界甫一得讯,便急派各自最为顶尖的医者来治,便连战后备受尊荣礼遇的妖界也并未置身事外,好妖做到底的不断送能者上来。
但始终没有好消息传出。假清廉似乎连日昏厥,情况急转直下,最后甚至被忧子心切的天后亲自接回天界养伤。
至于龙族,即使是功亏一篑、讽刺地应了敖铎自己当日所言“成王败寇”里的寇字,撤回了人界,也难改其铸下大错该当受的天界严罚。
──这些自然都是后来阿离告诉我的。
其时亲眼目睹战事一休,我便只连忙趁着锦离发现前,而欲急急赶赴回兰明宫,尽管当锦离回来只是幽幽地看了我一眼,无曾惊澜的眸光中却是清清楚楚,唯一丝不知从何而来的无奈。
我当下未曾想过,以阿离的本事,他岂会不知道我违诺偷溜了出去么?虽我身负隐术藏迹,但那催动此法之物,却不也本是锦离手中之物?
只是那时我心系重伤的假清廉,满脑子都是他吐血跪下、清冷不复的狼狈惨状,心头空落落的无所著处,又似时也不时的犯疼抽颤,实在是无心去想这般掩耳盗铃的举止凭何骗过锦离。
可巧他也未戳破。
我便也就装作什么也不知的听他细说此间战事因果。
然此些上古神族之间的明争暗涌哪里有这么容易说得清的?龙族虽犯此滔天之过,终也只是罚了敖铎海里百年禁闭,兵权旁落。至于八荒镜却是任神族如何讨要,犹且死活不肯交出。
幸亏一物克一物,此次祸事虽起因于龙族催使八荒镜来闭合仙界通道,隔绝了天帝的麒麟印而使该界之内法力俱失,但世上也绝非没有制得此物之法──八荒镜起效之下,却同时也将界内清浊之气均皆化散,妖类得隙便可自由出入,术法也不受其限,法力俱失的仙族人甚至也无从辩出。
是以锦离所用、以及我身上所能催动之隐术,皆为清浊相融之妖力,但耗损却是平时的十倍甚至于百倍。
锦离未曾解释自己究竟是如何召来的援军,但想这一番折腾,便是未显于面上,他也是劳苦甚多。
然后他便说,自己为妖界立了一个襄助天仙二界的大功,可望趁着这样的如日声势成为下任妖界之主。
“……阿离,原来你一直想回妖界么?”
我并不曾听他说过这些,过往在宫里他便不多话,我且当他同样与其他婢仆看我不起。但在我二人赠了彼此礼后,交情与话里相谈自也就今非昔比,我不假思索,当即便问。
“嗯,”他轻声应道,又是那样习惯地抬起手,凉冷地为我抚平眉间折痕,“我本生而为妖,便不曾想过在他地久处。大海才是我的家。”
“师父可知道你心思?”
“沧澜当年救我之时便早已知晓,他助我于仙界养伤,我便允他不日若仙界逢难,我必也倾我所能还此活命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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