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青莲
我并非没有想过要反抗。只是这厮委实太过喜怒无常，我诚然无法与他好好相处，心忖与其和他对着干让彼此分外眼红，我倒宁可站上一天闷不吭声都比和他说上一句话要心平气和的多。
故此我也不管假清廉的脸色此时有么多寒碜不快，攥了攥衣袖，又是给他一福：“谨遵仙君吩咐。”
这一福，我自无缘见到他脸上的表情变化，耳边只依稀听见他隐忍似的低吐：“……顽石！妳便是来气本君的么。”
给他这么一说，我本来天不怕地不怕，却不禁缩了缩，委屈道：“仙君让我陪就陪了，和书看不懂就睡着是两回事啊，君上有什么可气的？”
“──看不懂不会问么！”他气势大了。
“可从头到尾都看不懂，怎么解。”这可是连师父都救不了的先天性缺陷！
他似愣了愣，旋即道：“……那也不许睡觉！”
“不睡觉就是发呆，那发呆可以么？”我虚心受教。
“也不许！”他斩钉截铁地反对。
“那你到底想怎样──”这厮特么难搞！我也大声了起来，抹了抹脸，再次从袖间抬眼来瞪他。
只见他不知何时早已下了屏榻，面色沉寒，修长的食指对上我，火气盛极的一吼：“就给本君老老实实地站着不许睡觉不许发呆也不许顶嘴！”
……
事实证明这假清廉不只有洁癖、脾气不好，还特别特别难沟通。
他要我站着也就站着了，我一块仙骨铮铮的玉石还怕站么，陪吃陪读陪衣陪寝我一路都挺下来了。
虽说看着别人吃饭换衣睡觉还真是颇有些牙痒痒，但想这假清廉忒不怜香惜玉这点破事我也是早早见识到了，对他的仙格本就不抱什么期望。
又不知过了多久。
“三天……三天了么，还真是能睡啊。”
一听见假清廉的声音，我便训练有素的张开眼。场景依然是在他的书房。
这自然并非我一连在原地便睡上了三天──这假清廉可是仙君啊，要我往东便往东、往西便往西的，只是站定了，他又不许我坐下，甚至连一句话也不与我说，我心里还笑他像小孩子闹别扭呢。
但既然都吩咐了要我陪，我也就不管他说什么不许睡的，他要与我吵，我亦不是吃素的，就怕他自己也想耳根清静，心里很是不满却又不能再用当日那不入流的以暴制仙的法子叫我服。
我想他也是明白我心里作何而想的，果真这一开口便沉不住气的问：“微瑕，这三天的罚，妳服不服。”
我讪讪道：“回君上，小仙不服。”
“妳──”他忍不住拂袖一喝，犯傲娇了：“本君不让妳睡了妳还照睡，这罚已是极轻了的，妳却还不服？妳有何好不服的？难道本君还罚得错了？妳难道不该罚！”
“追根结底小仙就是看不懂书，看不懂就走神，走神就想睡，想睡自然就真睡了，岂不实乃仙之常情？小仙何错之有？”我侃侃而来，据理力争道：“仙君读的书可不是多了？凡人有云嘛，因材施教，小仙就是看不懂书，明显这教法就是不对。可仙君你不让问难道还不让睡的么──别太过份！”
说到后面我也不禁有些小气愤，但见他脸色亦不好看，我便平衡了。
“本君过份？微瑕，本君已对妳甚是宽容，妳莫要得寸进尺──”
我拽了，只差没拿鼻孔看他。嚣张地衡了他一眼道：“君上不是说这莲华宫要什么没有么，可小仙来这却什么都没有，还不让睡不让吃不让洗澡的，既是如此，这破地方小仙不待也罢！”
“住嘴！”
假清廉彻底怒了，表情甚是幽寒，那模样便是连神色阴阴的锦离都比不上，令我心下忍不住害怕。
他凤目凌厉，狠狠剐了我一眼，斥道：
“本君给妳三分颜色，妳还真开起染坊来了──想走？若有本事，妳倒可以试试！但若走不了，便心甘情愿待下来给本君做牛做马至死方休吧！”
我和这厮从这一刻起是切切实实的杠上了。
瞧他话倒撂得挺拽，当下颇有拂袖离去的架势，但他似乎知道被我气走我心里反而得意，于是便任是脸色一会青一会紫的变幻不止，也断不肯顺我的意。更何况这房间也是他的，按说要我和他之间一个人走，也是该叫我滚才对。
但他没有。
他依然巍然如座玉砌的高山，冷凝不动。除了不甚纠结的脸色，身姿还真是好看极了。
我心中也是恼火，自不理会他。就算他没叫我滚，我也定是要走的。
我唰的一转身，举步就要奔出房门，他却意料之外的毫无动静。
我奇怪地又回眸看他一眼，却见他双眼吊得老高，抱起双臂来，一副像是就要看我如何能走得的模样，令我更加愤然，转首拈了个诀，便直往来时的门口一步千里的冲越而去。
但，就在我脚步要踏出这莲华宫的门口时，我只感觉到后背一紧，双脚腾空，再一次被拎了起来。
不消回头去看，那清幽寂冷的花香一袭来，我便知道那嚣张至斯的家伙是谁──
“假清廉！你放开我！你带种就别只会仗着道行高拽我！”
我脱口便骂，浑然不知后头那人的面色。只觉他提拿我后衣襟的手一僵。随即假清廉语气怪异地道：“小丫头妳胡言什么，本君岂会有假，休得乱说。”
“难道你还是真清廉么？我瞧你一点儿也不像！”我忍不住质疑。只因他从甫一见面对我，就一直太黑心的模样，没点勤政爱民的迹象，难道还是我误会他了？其实他还是个真清廉的？
“放眼天界也就只有本君一人担得‘青莲’这个称号，何曾有假？”他狐疑地道：“谁人胆大还敢冒用本君之名？”
“整个天界只有你一个清廉？”这人也不知脸红。我一向不喜这等不谦虚之仙，登时对他的好感度又堪堪下翻不知几层。
“当然。”假清廉话落，又是正儿八经地警告我：“没规没矩，不可直呼本君名讳！”
经此一眼倒是提醒了我早先那迟风与泫露也是特别千叮万嘱要我别犯这个忌讳，但见他居然没生气，我有些不平衡，遂忍不住又挑衅他：“清廉──！我就直呼了你名讳你待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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