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鲛族往事
空旷的陵墓内，没有奢华的陪葬品，唯一显眼的，便是一株流光溢彩的血珊瑚。
墓室烛火昏黄，隐约可见珊瑚上流动的青色灵气，似乎有极淡的血腥味。在墓室中央是寒冰铸就的水晶棺，棺中躺着的便是南域皇后向岚。
荣姮站在冰棺前，看着棺中人鲜活如生的面容，心中几许感慨，为了复活这个人，已经有太多无辜的女子丧命，可她却对她厌恶不起来。
对于南域皇后向岚，她了解不多，只知道与祁雍的母亲同出自书香门第的向家，是一对很要好的堂姐妹。听娘亲说，向岚年轻的时候是整个南域最传奇的美人，心思之奇，连当时的先帝都称赞不已。
她自幼长在云溪，又不喜欢月都的拘束，故而很少接触到这位颇为传奇的皇后，也只有不得已赴宫宴时远远看过几眼。
唯一的印象便是祁府举行安北大将军葬礼时，皇后穿了一身素白的衣裙前来吊唁，哭得很是伤心。将军夫人，也就是她的堂妹，始终未曾言语。
后来见到祁雍兄妹，说了两句话，便面色苍白地离开了。
当时她站在人群中，没听清具体内容，却看到将军夫人簌簌而落的泪水，想来是对祁家的承诺。数日后，将军夫人也去了，祁家便从此没落。
祁雍那时尚且年幼，无力自保，最初那两年多亏皇后护着。尽管如此，皇帝还是暗中动手，想找个借口斩草除根。但碍于皇后，未曾在明面上为难他。
说实话，她对皇后还是有几分好感的。只可惜生前美名，却偏被人祭一事所污，若泉下有知，定然痛心疾首。抬眸看向那人，冷声道：“要保住躯体不腐很简单，你用灵力便好，为何非得要她们的命？”
活人祭祀，何其残忍！更何况复活已死之人？简直是无稽之谈！
那人轻轻一笑，缓步走到她身边，天青色的长袍极为飘逸，眼神却说不出的诡异，“我喜欢杀便杀了，杀人终归是有些无聊，这不，你们来了。”
“人”字念得格外重些，连语气都有些愤恨，让荣姮微微皱起了眉头。
清渊将荣姮护在身后，指尖隐隐有青色灵气溢出，面色略有些苍白，“清渊失礼，还未请教前辈尊名，不知前辈有何指教？”
那人歪着头思考了半晌，才慢悠悠地道：“灵力倒是深厚，连极阴之时都扛得住，想来根骨不错！洛言是你何人？”
“正是家父，前辈是？”清渊道。
“浮潮，已经很久没有人叫过了，我都快忘记这个名字了。”那人说着眼中闪过一丝怀念之色，随即变得更加诡异，“故人之子，我该手下留情吗？”
听到浮潮这名字，清渊神色一肃，牟湮长老提到过这个人，鲛族第二十二代尊者，灵力深厚，是浮悬岛第一高手。与出自灵女一脉的霜池自幼相识，在霜池寂灭后，重伤族中长老，离开浮悬岛不知所踪，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
或许他这些年，一直都藏在月都，皇室陵寝是为禁地，人迹罕至。
当初追杀他的那个虚影也自称本尊，可是这人似乎没任何印象。
清渊看了眼陵寝四周，“冒昧问一句，阁下是否在浮悬岛外使用过散灵木之毒？”
“哦？你就是那个差点坏了我计划的人？”荒泽看着他，眸中似乎有一重黑气，幻化成淡淡黑影，他语气无奈，“好了，阿影，我知道，不要闹了。”
黑气散去，浮潮目光锐利地看着他，“没错，我是藏有散灵木之毒，以防敌袭，毕竟浮悬岛那些长老恨我入骨。阿影憎恨浮悬岛，得知有鲛人出岛便要去伏击，偏偏你要去保护那鲛人，他行事直接，自然先对你下手。”
“你修习了暗瞳术？”清渊笃定道，秘辛簿上记载的邪恶术法，比秘术和禁术的威力更大，对修习之人的损伤也更大，因此被限制甚至销毁。
以一己之躯承载两个灵识，一主一寄生，寄生灵识藏于眼眸，只能幻化虚影出现。如果意志力薄弱，寄生灵识极有可能会掌控甚至取代主灵识。
他这情况，倒是相处得很好。
浮潮轻轻笑了声，嗓音醇厚如酒，“是又如何？谁让秘辛簿在我手中。你上次见的就是我的寄生灵识阿影，他实力很强，若有实体，你早就魂归星海了。”
“那我还要感谢阁下了？”清渊说着靠近荣姮，姿态戒备。
修习暗瞳术的人，灵力修炼速度是普通鲛人的十倍，更何况，浮潮还是出自尊者一脉，又是曾经浮悬岛的第一高手。
“那倒不必，你若识趣，就挪开些，不要妨碍我。”浮潮说着目光扫过他身后，丝丝灵力灌注到血珊瑚中，眉梢扬起，“姑娘是自己动手，还是我来？”
自从进入墓室，荣姮便觉得心口有些闷痛，特别是看到那株灵气缭绕的血珊瑚，她拽着清渊的衣袖，玩笑道：“我们打不过他吧？”
“还没试过，你怎么知道打不过，对我有点信心好吗？”清渊安抚道。
“不，我舍不得。”荣姮笑着道，目光温柔，“这一次，让我来保护你。”
“打打杀杀多伤和气，不如我们换个温和点的方式？”荣姮走出来，目光清冷，掌心托着一块通体莹白的玉佩，隐隐有红色灵气流动。
“其实，你不是想复活向岚，她并非出自灵异之族，你想复活的，是霜池！”
说着十指结印，玉佩缓缓浮起，一丝红色灵气从玉身钻入心口，荣姮眉头一皱，笑容苍白，“你是不是很后悔没有见她最后一面？你知道，这块玉上有她的气息，但凡存在我脑海中有关她的记忆，只要我愿意，灵力都可感知。”
清渊稳住心神，看向荣姮，她竟然也是血色灵源。怪不得他的灵力无法为她疗伤，血色灵源向来排斥其他灵力，灵女一脉除外，所以寒藻能救她。
“霜池……”浮潮神色微动，以灵力起誓，“你的条件，我都答应。”
“既如此，再好不过了。”荣姮说罢，闭眸催动灵力，玉佩传来的暖意与心口的寒意两相冲撞，一些杂乱的片段再次袭来……
海边礁石上，蓝衣女子托着下巴沉思，一头青丝半散落在肩头，身穿素白长衫的男子站在她身后，低声道：“你很喜欢做灵女吗？”
女子抬起头，清丽的小脸皱成一团，“不喜欢！可要是不做灵女，我姐姐怎么办？她那么喜欢自由，要是被这个身份困住，这辈子都不会开心的。”
男子又道：“那你呢？你开心吗？”
女子起身看着他，扬起笑脸道：“当然啦！就算我做了灵女，也能经常看到你呀。”一把抱住他，庆幸道：“还好有你，做灵女才没那么无聊。”
男子神色一暖，揉揉她的头发，然后又推开她，一脸嫌弃道：“别给我套近乎！每次都这样被你蒙混过关，老实交代，你到底在想什么？”
女子叹了口气，纠结道：“大长老说明天在引灵台举行仪式，我没敢告诉姐姐，你也知道，她不喜欢我靠近引灵台，更别说参加仪式了……”
想了想，又道：“要瞒着姐姐，不如你陪着我去吧？”
男子皱眉，“你当真要去？”得到肯定答复，便道：“好，我陪你。”
女子欣喜道：“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画面一转，却是空旷幽冷的高台，大概就是所谓的引灵台。
高台中央立着一个人身鱼尾的女子雕像，神色悲悯，右手握着一把泛着银光的剑，微微抬高的左手掌心悬浮着一颗透明的石头，像一粒不慎滴落的泪珠。
此刻，泪珠周围浮动着血红色的灵气，突然一道耀眼的白光冲出来，强劲的灵力袭向台上的蓝衣女子，霜池一惊，躲避不及，正中胸口，汩汩鲜血染红了衣襟。
“哼！果然是血色灵源！引灵石不会出错，和溪这个死丫头，居然敢瞒着我们，等处理这个祸害，再去跟她算账。”二长老愤愤道。
站在不远处的大长老冷眼看着她，面无表情道：“霜池！不要怪我们狠心，血色灵源是命中变数，族训不可忘！浮悬岛容不下你。”
霜池一怔，不待退避，重重阵法已将她困在中心，泛着青光的诛灵阵一点点消磨她本就薄弱的灵力，指尖青色灵气散尽，随之溢出诡异的红色灵气。
二长老见状，指尖微动，祭出体内的毁灵锁，正要动手。
不料三长老一把扯住他的袖子，挡了回去，“不可！毁灵锁只对叛族之人使用，她又没做错什么。”
大长老厉声斥道：“牟湮！你糊涂了，等她想起来，阵法一破，所有人都得死！”
三长老顿了顿，终究还是松开了手。
霜池站起身，眉心隐隐有红色的月灵花印记，一双眸子冷意十足，指尖红色灵气疯狂外涌，戾气暴增，有入魔的征兆。
“我做错什么了？你们要这般赶尽杀绝，好……你们既不容我，休怪我无情！”
说着一股强大的红色灵力冲开阵法，用的却是同归于尽的法子，三位长老一惊，她这是要以命相博？不待多想，立刻合力镇压。
一个素白衣裙的女子匆匆赶来，急声道：“霜池！”
霜池迷茫的眸子清明几分，喃喃道：“姐姐……姐姐？是你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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