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孤苦伶仃
1
我真是自讨没趣，从小到大我走到哪儿都有人给我上政治课，就连自己的亲生儿子石头说起来也叫我生气。
有一次石头问我：“妈妈，我姑姑最近特别忙还抽空再看美国前总统尼克松写的《1999不战而胜》，我和姑姑交流过。这本书你要是看了，咱们今天有时间讨论一下？”
“你那个傻姑姑多大岁数了还崇洋媚外，美国人写的书有什么好看的，你要有时间看看咱们中国人自己写的书那才叫有意思呢。”
“妈妈，你平时都看哪些有意思的书呀？”
“我最爱看杂志了，这个明星失恋了，那个明星另寻新欢了很有意思的。我还爱看她们都穿些什么、用些什么、想些什么。”
“妈妈，你已经过了追星族的年龄了，还在研究这些干什么啊？”
“你妈妈我是白长了一张明星的脸，这辈子当不上明星我就不能学着明星的样子体验一下她们的生活。”
“妈妈，杂志上那点八卦的东西是一些无聊的小报记者为了挣稿费胡编的，这么弱智的东西你也看。”
“呦呦呦，你小人不大口气不小，你都看了哪些高智商的东西，说出来让我听听开开眼。”
“小的时候，姑姑教我《弟子规》上面有句话叫，非圣书，屏勿视……”
“又是你那个傻啦吧唧的姑姑，她都不知道自己活在什么年代了，还在教你这些过时了的封建东西。看看把我儿子教的傻乎乎的，你这哪像我柳心娣的儿子啊？”
“妈，我像与不像都是你的亲生儿子，姑姑说我的生命是妈妈给的，我是喝着妈妈的血长大的。”
“看看，看看，我说什么来着，我说你姑傻吧，你还总护着她。孩子是妈妈生的这话不假，可孩子是喝着妈妈乳白色的奶长大的。不是喝血，血是红色的，喝血的是吸血鬼。她不是挺爱看书的怎么连这点常识都不懂。”
“妈，是你弄错了……”
“我弄错了？你也不好好想一想，你姑姑她没生过孩子难道还没喝过牛奶吗？她不知道牛奶是白色的？她忘了我喂你吃奶的时候流着的是白色的乳汁？”
“我姑姑说，母亲的乳汁是由血生成的其实就叫血乳。”
“你姑姑她明明没色盲还分不清红的白的，你也跟着她一块装色盲啊？你小时候不记得吃我的奶是白色的，长大了也没喝过牛奶呀？跟我较什么劲呀，起什么哄啊，还血乳、血乳呢。”
“妈，中医上讲……”
“好了、好了，你们姑侄俩谁也没学过中医，在我面前冒充什么江湖郎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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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他姑姑长着一副穷酸样，石头小的时候他姑姑就领着他去捡垃圾，那能卖多少钱啊？小小年纪指望成为垃圾大王发大财，还不饿掉大牙！
大的时候让他学着洗衣做饭，是想和他爸一样成为大厨、还是钟点工？要是石头啥家务活都学会了，将来娶了媳妇还不得一辈子给懒老婆当牛作马。
唉，也不知这个姑姑是怎么当的，你不知道心疼，我这个亲妈还心疼的不得了呢。
现在饭馆、洗衣房有的是，用得着瞎耽误工夫学那些没用的吗？
就我这么精明的人好赖给石头报个班，就算他成不了科学家，最起码也得是个总裁、总经理级别的。
咋说也不会沦为一个收废品的，一辈子就针别儿大点的出息。
我柳心娣这么一个聪明的儿子就这样可怜巴巴的毁在他封建礼教、毫无远见的姑姑手里了。
这熊孩子不去找他姑姑算账，让她赔偿精神损失，你说最起码也得让她赔偿点物资损失吧。
他倒好说我弱智、我无聊、我八卦，这叫什么事儿啊？
3
原来就会张着个小嘴哭哭咧咧的小哭吧精，尽管石头现有的成绩离我的期望值还相差的很远，可在别人眼里他也算得上是一个优秀的高中生了。
我就奇了怪了，你们离开了我怎么个个都有出息了，人人都长本事啦。
你们怎么就变化这么大啊，你们为什么要变化这么大呀？让我现在后悔当初一时的冲动。
你说你们早干嘛去了，为啥不早点显山露水的展示出你们的真本事？表现出你们的优秀啊？
本来队长夫人这个位子就该属于我的，听说海峰又快要提升为副厂长了。
身边有着当官帅气的老公陪着、有着令人羡慕聪明的儿子、有着副厂长夫人的美貌，我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啊，神仙般的小日子那该让多少人羡慕啊。
小的时候算命大师就说我有富贵之命，要知道是海峰能给我带来的荣华富贵，我急着跳哪门子槽啊，找了个屁点儿小事都摆不平的杨乐，我冤不冤啊。
海峰他人是我的，我思想工作也给他做了，我哪怕是稍微有一点点耐心再等一等，现在这一切就都属于我的啦。
我现在一想起来这事就后悔，我真是亏大发劲儿了。
现如今，小哭吧精在展翅飞翔、闷葫芦成了企业领导、傻啦吧唧的啰嗦没有了、能说会道的成长空间消失了。
过去哪怕是生病都处在温馨的包围之中，时常和姐妹们唠唠家常也会成为一种幸福的回忆。
现在，我的日子过得很清静，清净的感到苍凉。
我生病了，只能让我孤独的人更加孤独，寂寞的时间更感无聊。
我现在还能有什么要求，我还能对谁有什么要求？
下雨了，打雷了，都会让我心惊胆颤蜷缩在墙角。如今的我怎么这么胆小啊？过去那股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头哪儿去了？
现在，哪怕是石头在我身边，也可以给我壮壮胆啊，也可以给我熬碗粥，烧口水啊。
这种伤悲我能和谁去说、又有谁能听我说，白天众人面前我装作若无其事、满不在乎。
这种伤痛只有在夜深人静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去品味，说出来、喊出来、又如何？又有谁会同情我、可怜我、帮帮我啊？
我的点儿怎么就这么背呀，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啊，我怎么就活得这么凄凉啊！
4
听小玲说，石头可懂事了。
他小时候，姑姑生病了。他把自己所有的好吃的一样不落的全搬到他姑姑枕头边，说是给姑姑补充补充营养。
他就像只小狗似的趴在姑姑身边，怎么撵，都撵不走。说什么传染上才好呢，我可以躺在姑姑身边陪着姑姑。
姑姑受伤了，他伸着胳膊挽着袖子抢着给他姑姑输血。
儿子啊，那血能是随便输的吗？你输了血头昏眼花的怎么学习？
你看本书还得拿到病房去看，说守在姑姑身边看书心里踏实。
一会儿问喝水不，一会儿问想吃什么水果，一会问要上厕所吗？你心里倒踏实了，你还有心思学习了吗？
小的时候算命的说我聪明过人，有富贵之命。我精明的头脑找了一个闷葫芦老公离开我就当官了，找了一个能说会道的小女婿半路上就升天了，自己的亲生儿子不和我一心了。我的富贵到底哪儿去了？
我跳槽了，我现在活得快乐吗？我过得幸福吗？
你看看他姑姑傻啦吧唧的命怎么就那么好啊，不争不要的怎么就那么有福啊！自己没生个一男半女的，顺手捡了个孩子还对她那么孝顺、那么贴心，想想就叫我来气。
人们说，母子连心。凭什么和我柳心娣血浓于水的亲生儿子在孝顺着别人，你说我看着能不眼红，想着心里能不嫉妒吗？
几次感冒打电话告诉他一声。他却说：你自己拿着病历去医院看看吧，记住多喝点热乎水。
熊孩子你真当我傻呀，我自己生病了不知道拿着病历去医院看大夫，这点小事用得着我打个电话让你来教吗？
石头，我的亲生儿子啊，是你傻呀！我是你的亲妈呀，我不就想体验一下有儿子陪着去的感觉吗？要不然我浪费电话费告诉你这些干嘛呀？
这么多年我这个精明的人争来争去到底争来了什么？
离婚时争来的一大堆家具电器陪伴着我，是柜子能为我熬碗粥，还是电视能为我烧口水？这些东西有用吗？在我出事的时候还莫名其妙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我这么精明的人也干了一回傻事儿，石头他是我柳心娣的亲生儿子，他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我后悔当初为什么就不想着不争着要石头呢？他要是跟着我，能不和我一条心吗！
石头啊，你看你妈现在混得有多惨啊，别说吃口热乎饭了，就是你让我多喝点热乎水还不得我自己爬起来亲自烧啊，要不然我就是躺在床上渴死了也喝不到嘴。
唉，这就是我的亲生儿子啊。我柳心娣怎么生了这么个无情无义的熊孩子、傻孩子啊！
其实最宝贵的亲情，是我在不经意间随手把它扔掉了。没想到老天和我开了这么大的一个玩笑，时隔多年却是我最想要的。
不是时间让我懂得了珍惜，学会了满足。而是我要利用它来排解我内心的孤独、寂寞、恐惧......
真的是应了我妈那句话，人在做，天在看。我这是在遭报应吗？我真的是在遭报应吗？
我就不明白了，老天爷为什么就不能网开一面，像我这么漂亮的人、这么精明的人，她怎么也会遭报应呢？
5
这段时间，小玲的嘴咧得像裤腰，跟彩票中了百万大奖似的高兴，说叶子在石头的影响下考进了县重点高中啦。
这是她以前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就一个县重点就能把她美的见了谁都哈哈哈，哈哈哈…..傻娘们就知道咧着大嘴会傻乐。
叶子的画又获得了省中学生美术二等奖，自己的孩子获奖啦，有出息啦，你说她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吧，没有苦劳还有疲劳吧。
你瞧瞧她那小样儿，对谁都眼泪汪汪的说要感谢石玉华发现了一棵美术的好苗子。这个缺心眼的傻娘们，她石玉华一不操心、二不出力，你凭什么要感谢她呀？
以前，叶子学习成绩不好，小玲没少在我面前叨叨叶涛不管孩子学习啦、叶子班主任误人子弟毁了叶子的前程啦、女孩子没出息啦、叶子越大越笨啦……
我是小玲的从小玩到大的朋友，自然没少动脑子给小玲出点子。恰巧叶子的班主任又是个女老师，你说世上哪个女人不爱美。我鼓动着小玲，你去给女老师买点化妆品送去。
小玲听了我的话，她真的花了二百多买了盒化妆品送了过去，女老师给退了回来。
我埋怨小玲说：“人家女老师教了几十个学生，你也不想想这年头要想自家的孩子成才，哪个做家长的不巴结老师啊。班上有钱的家长有的是，她什么样高档化妆品没见过，人家用惯了品味高的，一定是嫌你送的档次太低了。”
小玲：“那可是二百多的化妆品，我自己都舍不得用，她以为她是谁呀？还嫌档次低。”
“瞧瞧你买的那东西也好意思拿的出手，花的那点小钱只够我买个瓶盖的。人家知识分子爱面子，她就是勉强收下也得扔进垃圾桶，你白花钱还办不成事。”
小玲心疼的说：“要不是为了叶子，你见我啥时候给自己买过二百多的化妆品，就那价钱我连问都不问，就更别说用了。”
我开导着小玲说：“现在一家就一个孩子，为了咱孩子就得下大本，要一次成功。哪天我陪着你再去买高级的名牌的化妆品，你再送送看，我保证她一定会收。”结果我陪着小玲把东西买了回来，人家女老师还是不收。
小玲埋怨我说：“都怪你出的馊主意破点子，害得我半个月的工资没了。”
我毫不在乎的说：“千儿八百的算什么呀，我每年花的化妆品钱都万儿八千的，你要嫌贵我买下了。”
小玲：“算了吧，这上千块钱的化妆品，我还是放在小柜子上供着吧。”
你小玲也不能怨我出的馊主意破点子啊，我操心跑腿为的是谁呀？我才是出力不讨好呢。
目光短浅的傻娘，你也不动动你的猪脑子好好想想现在大多是独生子女，谁家的孩子成才不得要有教育投资啊，谁家的教育投资不下大本钱啊！
你再看看有哪个做家长的像你这么抠啊？你要投资就得下大本钱，要不然你家的叶子咋能成得了才呢？
也不看看你家的叶子光知道吃，不长脑子的傻姑娘，花了这点小钱你还心疼的不得了，我还真没见过有你这号当妈的。
自从她听了石玉华的话，小玲就经常在我的耳边嘚不嘚说她和叶子的关系改善了。
现在哪怕是走在路上，叶子也会挽着她的胳膊和她有说不完的心里话。
叶子的班主任，就是那个不收礼的女老师不断地发现叶子的新变化，多次表扬叶子。到了期末考试，还把学习进步奖给了叶子。
要不是我以前给你出主意，让你给女老师送礼，别看她表面不收，肯定她是心知肚明，才会对叶子下功夫好好培养的。
这年头无利不起早，谁又知道她心里是咋想的呢？
我是看出来了，只要和傻啦吧唧的石玉华搭上边又经常混在一起的人脑子都有毛病。
你还口口声声说要感谢石玉华，不是我说你小玲，烧香拜佛你都走错了庙门。
6
今天下午，小玲看我来了。告诉我，她前几天也感冒了。
叶子说：“以前我生病都是妈妈照顾我，现在，应该是我回报妈妈的时候了。”
叶子做了四盘清淡可口的小菜，又熬了一锅热乎乎香喷喷的小米粥。
临睡前，又煮了一碗姜汁红糖水趁着不凉不热端到我的床前。看着我一口气喝完，叶子给我掖好了被角拿着碗轻手轻脚的出去了。
有着这么孝顺女儿的伺候，我出了一身的大汗。
第二天，我的感冒全好了。
看到阳台上我的脏衣服已经洗的干干净净的晾着。
我对老公说：“谢谢你了叶涛，我生病了，你真勤快还帮我把脏衣服都给洗了。”
叶涛说：“你谢错人了小玲，那是咱们的宝贝女儿叶子给你洗的。”
“我真没想到孩子孝顺了，生了病也是一种幸福的享受。”说着说着她还热泪盈眶了。
7
我以前怎么就没有发现她的感情还挺丰富的，晒幸福居然晒到我眼巴前来了。
她忘了以前，我随便提溜出一件小事就让她咂摸嘴羡慕半天的。
你明明知道我现在孤苦伶仃的天天过着光棍节，你有福气、你小日子过得好。
你偷着享受天伦之乐这点破事，你干嘛要告诉我呀？
你啥意思？你这不是成心用话儿来刺激我吗？咱俩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闺蜜，你这样做还有一点人味儿吗
我七仙女的命好苦啊，怎么就没碰上一个好心眼的人呢？
小玲，我现在比亲情比不过你，你不睁开眼睛看看我的亲生儿子石头，他虽说不懂人情，却和我一样的聪明绝顶。
是你告诉我的，石头参加省重点奥数班的选拔赛，说是尖子里面挑尖子硬是把他给挑上了。
这叫人才，真想不到熊孩子还没像他爹一样傻透了气。
关键的时刻还得是我有先见之明，提醒他要把课本学好。大热天的我陪着他去考试，他今天能有这样的好成绩少了我能行吗？
石头，你太给妈长脸啦。要知道在海川县，你是唯一的考进了省重点。这就印证了母亲的精明，生的孩子肯定聪明，石头遗传了我的基因谁也改变不了！
小玲，你在我面前嘚瑟个什么劲嘛，要知道嘚瑟是需要资本的，你有资本在我面前嘚瑟吗？
下回你要再想嘚瑟也得换个人吧，你小玲一个县重点的能和我柳心娣省重点的相比呢？你比的了吗！
用不了三年，我的儿子就要考大学了，一晃几年大学毕业，指不定会出息成什么人物。
石头别看是他姑姑养着，可抚养权在他石海峰手里。
离婚时他什么都不和我争，唯独我不稀罕的熊孩子，他捡去捧在手里当宝贝。
现如今，再想从石海峰手里把石头要回来，更是绝对不可能的了。
几年前，我和石头流着泪母子相认，现在看来还有意义吗？
这怨谁呢？有着血缘的亲生儿子怎么会对妈妈的感情淡薄了呢？亲生的儿子对娘的感情怎么就会流失了呢？
肯定是那个石玉华在背地里不知说了我多少坏话，才让石头把感情用错了地方。
唉，人心隔肚皮，别看她傻啦吧唧的，谁知道她心里打的是什么鬼主意！
不行！就算我要不回来石头也得把他接回来，我要好好的给石头洗洗脑。咋的他也是我们老柳家唯一的亲外孙，他是我柳心娣亲生的儿子！
长大了不能远近不分，要让他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我柳心娣才是他的亲妈。
是我柳心娣给了他生命，和他血浓于水的人应该是我，有着割舍不断的血缘的人也是我，对谁好都不如对他亲妈好，孝顺谁都不如孝顺自己的亲妈。
任何人代替不了我们母子情分，任何感情也代替不了我们母子的感情。
他凭什么对老石家那么好，凭什么对他姑姑那么亲，我说什么也不能让他傻啦吧唧的姑姑捡个大便宜。
我躺在床上睡不着，靠在床头想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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