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轻生女人
1
姑姑穿着湿漉漉的衣服站在抢救室的门口，我坐在门外的长椅上，我们焦急地等待着阿姨的消息。
刚才那惊险的一幕，让我想想都后怕。
2
傍晚，我和姑姑像往常一样来到海边的沙滩上。我们一边散步、一边聊天、一边捡垃圾。
我们捡满了两大袋垃圾正要往家走时，看见不远的沙滩上坐着一个女人。
她不像欣赏大海的美景，更没有游客看到大海时地那种兴奋，她只是呆呆地坐着一动不动。
涨潮了，奔腾的海水后浪推着前浪向她涌来，她站起身来头也不回一步一步向大海的深处走去......
姑姑喊了一声：“不好！石头，你站在这儿等着我，不要乱走......”
她扔下手中的垃圾袋向大海跑去，一个大浪打来阿姨不见了，姑姑也不见了......我的心顿时紧张了起来。
姑姑终于露出了水面，她拉着阿姨奋力的向海边游来，我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海里游泳的人们发现了，纷纷向她俩游去……
3
这个女人就是静静地躺在观察室床上的阿姨。
我安静地跟在姑姑身后，看着她为阿姨所做的一切。
到底发生了什么大事了？会让阿姨想不开的。
姑姑曾对我说过，每个人的生命只有一次，你放弃了生命，生命也就放弃了你，到那个时侯你想回来都回不来了。
阿姨，你知道你这样做有多傻吗？家里的亲人一定会为你伤心难过的。
阿姨啊，你想过你的孩子了吗？孩子要是没有了妈妈，她想妈妈的时候该怎么办啊？孩子生病了有谁会照顾她？她身边没有了妈妈的陪伴是多么可怜啊！
大夫说了，这个病人长期营养不良、心脏又不太好、加上受到了刺激……不过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观察几天就可以出院了。
姑姑劝导着阿姨:“妹子，我比你大几岁，你有什么委屈，有什么难处你能和姐说说吗？”
阿姨闭着眼睛仿佛什么也没听到。
姑姑悄悄地对我说：“石头，你坐在这里看着阿姨，姑姑出去给爷爷奶奶打个电话。”
我听话地点点头。
我趴在阿姨的枕头边小声地问:“阿姨，我是石头，您能听见我说话吗？”阿姨依然闭着眼睛。
“阿姨，您能睁开眼睛看看我好吗？我是石头啊。”阿姨依旧闭着眼睛不吭声。
“阿姨，您饿了吗？您要是饿了您吭声，我让姑姑给您做点吃的。”阿姨不理我。
“阿姨，我奶奶都说了姑姑做饭好吃。要不然我让我姑姑给您做点，您尝尝好吗？”阿姨还是不理我。
姑姑回来了。
我担心地问：“姑姑，阿姨不吃不喝会不会饿死啊？”
“不会的。她正输着水呢。咱们先不要打扰她，让她先躺着静一静。”
“姑姑，阿姨还会去跳海吗？”
“放心吧，石头。有姑姑在，阿姨是不会再去跳海的。一会儿爷爷就过来接你回家，你要听话安心的在家吃饭睡觉。”
“姑姑，你一个人在这里看着阿姨，我还是有点不放心啊。我已经长大了是个小男子汉，还是让我在这里陪着你一块看阿姨吧。”
“你还小，等你再长大一点再陪着姑姑吧。”
4
天亮了，我拎着饭盒和爷爷奶奶一块来到病房。
我看到姑姑依旧拉着阿姨的手坐在方凳上。
我轻声的问：“姑姑，你一夜没睡啊？”
姑姑一根手指放在嘴上‘嘘’了一声，我知道姑姑看了一夜的阿姨一定很辛苦。
早上，阿姨终于平静了下来，向我们讲述了她的故事……
我叫钱清云，来自石家庄，我已经出来三天了。
我的丈夫白志强，他小时候得了小儿麻痹有残疾。我有冠心病身体不好，我们两个一直没要孩子。在我三十多岁的时候发现自己怀孕了，我决定要一个属于我们自己的孩子。
医生、家人、朋友劝我不要这样，你会有生命危险的。
在一个寒冷的冬日里，洁白晶莹的雪花漫天飞舞，我冒着死亡的威胁生下了一个健康、漂亮、可爱的女儿白丽雪。
雪儿就是我的心肝宝贝，是我们两口子的命根子。雪儿就是上天赐给我最大的恩惠，我一定要好好的珍惜上天给我的这份恩惠。
在雪儿刚满两岁的时候，我们夫妻俩双双下岗了。双方父母早已经退休了，身体也不太好，在经济上帮不上我们。
我们家非常的困难，刚开始时我们两口子还有三百多块钱的下岗工资，后来连这点钱也没有了。
5
我们是三十多岁的人了，年龄大身体又不好、一没文凭二没技术，又拖着个孩子，工作自然不好找。
为了我们可爱的女儿，晚上我带着孩子，她爸到一家商场当保安。白天他看孩子，我兜里揣着瓶速效救心丸，找了两份钟点工的活。
她爸知道了瞪着眼睛吵我：“钱清云，你要钱不要命啦！”
我知道志强是心疼我，可家里边确实穷啊。
吃吃喝喝还是小事，最害怕的是孩子生病了，打针吃药样样都得需要钱啊。
更让我们心疼的是孩子这么小就打针吃药哭得哇哇的，我们俩个也是眼泪汪汪的，真恨不能我们自己替孩子生病啊。
有一次，孩子得了重感冒引起了急性肺炎需要交住院押金。她爸说出去借钱，一会儿拿回了押金条。
我问志强管谁借的，他说管同事借的。志强是个老实人不会说假话，我信以为真。过了几天，我给他洗衣服时发现了卖血条，我立刻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儿。
孩子稍大一点就交给爷爷奶奶看管，志强白天再出去扫马路。
我们再困难也保证让雪儿每天早晚有两袋牛奶喝，挂在牛奶袋上、奶锅壁上的奶，我用水涮涮舍不得扔了，把它烧开了自己喝。
每次，我给她喝的是牛奶，我喝的是牛奶刷锅水。
雪儿一天天长大了，她会笑了、她会走路了。
我们打工忙碌了一天回到家里，看见雪儿摇摇摆摆的走了过来抱住我们的双腿，我们做父母的就忘记了一切的劳累。
雪儿吱吱呀呀学会说话了，看着她那张阳光灿烂的笑脸，在我们的怀里说一声‘爸妈辛苦了’，我们的心里充满了喜悦的希望。
为了这样的乖女儿，我们再苦再累也觉得值了。
6
雪儿出落的眉清目秀、聪明漂亮。更让我们值得骄傲的是雪儿上学了，她各门功课都是一百分，年年三好学生，我们全家那个高兴劲儿就甭提了。
在雪儿的奖状面前，我和她爸发誓，只要不是让我们上天摘星星、摘月亮，女儿要什么我们给什么，绝不打折。
雪儿从小学到初中参加省市中小学生作文大赛，多次获得一等奖，那个奖状、奖杯、奖章一大堆！
我把亲朋好友街坊邻居请到家中，手拿着获奖证书和奖章那个显摆呀。在这个小区里掰开手指头数一数，我们家的乖乖女是独一份。
你们谁家的孩子能比得上我家的乖乖女啊！我们家的乖乖女真的是太有才啦！
我们夫妻俩是脸上乐、心里乐，做梦都能笑醒了。我们对女儿更是疼爱有加，谁让我们家的乖乖女是才女呢。
只要是雪儿看上的衣服、裙子、裤子、生活用品再贵，我们都舍得为她花钱。
衣服刚买回来上面还挂着商标还未来得及上身，雪儿又看上另外一套，我们咬咬牙二话不说掏钱就买。
有一次，她对朋友家的一件小饰品爱不释手，我舍下一张老脸让朋友忍痛割爱来满足她的欲望。
看见雪儿一脸兴奋的样子、满意的眼神，我这个做母亲的从心里感到无比的高兴。
多少年来，我们夫妻俩从未想着为自己买过一件衣服，亲戚朋友过了时的、不要的衣服，我们捡了穿在身上心里还觉得挺美的，我们甚至连逛地摊的时间都给省了。
她爸冬天出去扫马路，天寒地冻手上裂了个大口子，有卖一块钱的擦手油，他绝不买两块钱的，抹在手上搓一搓还觉得挺滋润的。
吃饭的时候，新鲜的、好吃的菜，我们一个劲往雪儿的碗里夹。
我们吃的是买的便宜的、成堆的菜叶子，洗吧、洗吧，用雪儿炒菜时锅里剩下的残汤煮煮自己吃。
看见雪儿吃得香喷喷的，我们自己吃着残汤煮菜叶比吃了山珍海味还高兴。
雪儿要喝娃哈哈，我们供着她喝。她喝够了剩下个瓶底不想喝了，我怕浪费了才喝到自己的嘴里。那时候我才知道娃哈哈是个什么滋味，感觉喝了女儿的福底儿真爽。
7
有一年，天下着大雪，雪儿过生日。饭菜全上桌了，生日蛋糕也买了，雪儿嚷着要吃肯德基。平时只要是雪儿要吃肯德基，我们都会满足她，更何况是过生日呢？
她爸一瘸一拐冒着大雪为她去买肯德基，怕凉了把东西揣在怀里。雪大路滑，她爸腿脚不利索在路上摔了个大跟头，双手还紧紧地护着怀里的肯德基。
一进门雪儿接过肯德基的鸡腿就吃，一点儿也没看到她爸爸的身上落满了厚厚的雪花。
我们丝毫没有感觉孩子这样做她怎么就没有一点礼貌啊，没有一点孝心呢，她怎么就连一声谢谢都没有呢。
我们反而觉得自豪，你们谁家的孩子能比得上我家的孩子享福，我们这样做才是天底下最疼爱孩子的父母啊！
我们就是这样对待上天赐给我们的孩子，赐给我们家的心肝宝贝儿啊！
8
好景不长啊！雪儿十三岁上初中了，她学着电视里穿着一些袒胸露臂性感的衣服，描眉画眼，红眼皮、绿眼皮，上面还粘着小金星......
描吧、画吧，我只是想爱美是小女孩的天性。
雪儿放学回家写完作业就看电视，看电视就看吧，只要考试能考个好成绩回来就行，其它的都是次要的。
只要是人谁还能没点业余爱好呢？我也就没在意。
心不如愿啊。雪儿放学回家第一件事不是写作业了，而是疯狂地看电视了。一集看完再看一集，直到校园情感剧、青春偶像剧演完为止才去写作业。
我慌了，想制止已经制止不了。
有一回快考试了，为了不让她看电视赶快复习，我把电视关上，她把电视打开，我关上，她打开……
我极不情愿地跪在雪儿的身边：“雪儿啊，快考试了，妈妈求你了，咱们能不能先写作业后看电视啊。”雪儿用眼角瞟了我一眼，仍旧坐在那里纹丝不动地继续看她的电视剧。
又过了一会儿，我见她毫无反应就问她：“雪儿啊，你回答我一个问题，你是要电视，还是要妈妈啊？”
她面无表情冷冰冰地说道：“我要电视。”
我听了非常的伤心接着问她：“你难道就不要妈妈啦？”
我的雪儿，她极不耐烦地接着说了一句更让我伤心地话。
“你在本姑娘身边唠唠叨叨地还有完没完啊，能不能给我闭上你那张臭嘴，让本姑娘消停的看会儿电视。”
“雪儿啊，妈妈是想闭上我这张臭嘴，让你消停的看会儿电视，可马上就快要考试了。”
雪儿用手指着我严厉地说：“本姑娘给你两个选择，要么是你和爸爸搬出去给本姑娘腾房子；要么就是你们给本姑娘钱，让本姑娘搬出去自己租房子住。你回答我！你快点回答本姑娘！”
“雪儿啊，你还太小自己住，我和你爸会不放心的。”
“本姑娘天生丽质、人又聪明，你们有什么不放心的。本姑娘有了自己的房子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再也没有多余的人啰里啰嗦在旁边管本姑娘看电视了。”
唉，我这个多余的人心在流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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