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恳求
绿色的金银花藤绕着红漆的柱子盘旋而上,风一吹嘻嘻索索的作响,仿佛是谁在耳畔低语。
玉竹得了命令要帮助阮瑜认字,他搬了笔墨纸砚过来坐在阮瑜的跟前,小小的石桌一下子就剩下小块的地方供阮瑜看书。
玉竹睁大眼睛热切的看着阮瑜,然而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太阳在西边的墙头拉长了影子,昏黄的光给金银花藤描出金色的边。
玉竹忍不住挤到阮瑜跟前,指着书上的字:“这个应该不好认,我告诉你!”
阮瑜抬头看了玉竹一眼,这是个细瘦的男孩子,皮肤苍白,眼睛大而明亮,她又低下了头继续看自己的书。
玉竹有些失望,但很快又振作起来道:“你不认识就和我说吧,我告诉你。”
阮瑜一下子想起从前的自己,安静的坐在角落里却又未尝不曾渴望有一个人能来和她说句话,或者也像现在的玉竹一样渴望有人需要自己,为的这一个似曾相识的男孩子,她的心忍不住柔软起来,她点了点头,指着书里的“琼”字道:“这个字很复杂,不太认识。”
玉竹整个面庞都亮了起来,他坐的笔直,沾了墨,很快在宣纸上端端正正的写出一个字,很漂亮的字,指着道:“这是琼楼玉宇的琼,这里是一个比喻的意思,是说外表晶莹剔透,如玉一般,这种上等的燕窝其实也并不多见,很多时候可遇而不可求。”
阮瑜点了点头,很快又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大抵是为的刚才的一句话,玉竹在阮瑜的身旁坐了整整一个下午,光线没在西面的墙头之后,金银花藤的金绿色成了墨绿,薛涛站在那里道:“该回家了。”
阮瑜站了起来,抬头看见细瘦的玉竹,他冲着她灿烂的笑,仿佛彼此之间多友好一样,她顿了顿,忍不住道:“多谢你今天帮我认字!”
玉竹高兴的红了面庞,站在薛涛身旁,手足无措的道:“没什么!没什么!”
薛涛叮嘱阮瑜明天早上早些过来,玉竹一直把阮瑜送了出来,看阮瑜上了马车:“明天记得早点来!”玉竹道。
阮瑜点了点头,放下帘子的时候似乎还看的见玉竹明亮热切的眼。
昏暗的光线里,月瑜揉着眼睛坐了起来:“妹妹出来了。”
月瑜没有走,一直在马车里等着。
阮瑜点了点头,马车嘎吱一声动了起来,月瑜坐在那里仔细看阮瑜脸上的神情,但阮瑜渐渐圆润起来的面颊越来越和她母亲一样好看,甚至带着从前那个大伯娘才有的清冷的让人羡慕的淡然的气质,除此之外她什么也看不出来。
月瑜垂下了眼,揪住了阮瑜的袖子:“好妹妹拜托你一件事情吧。”
阮瑜转过头看着月瑜,好看的眼睛里清冽冽的,仿佛是山间的清泉,却并不开口说话,只看着月瑜,月瑜竟然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接,顿了半响才可怜的道:“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回去就说我也是进去了的,好不好?要不然我母亲一定会骂死我!”
若是从前的她,别人这样说话她一定会同意,她甚至都记不清月瑜和她这样说过多少次,但凡她这样开口说话,她总是很难拒绝,不是因为她们彼此之间有多要好,而是这个时候她总会感觉她也是被需要被认可的。
但现在不需要了,她有天底下最爱她的两个人,只要一想起来她的心就觉得宁静温暖,那种坚实可靠的感觉让她的心也开始变的强大淡然,别人怎样她一点都不在乎,更何况月瑜之所以想和师父学医为的就是名声,而一旦告诉了外人月瑜是和她一样进去学医的,那么月瑜所要的好名声就全部来了,至于学了什么,有没有学到有用的东西,对于一个闺中的小姐来说,到显得不重要了。
她为什么要撒这个谎,而全了月瑜的计谋和心思?
阮瑜淡淡的道:“你回去好好和婶娘说,想来这事情也怪不到你的身上,毕竟这些都是师父的意思,你也左右不了。”
月瑜没有想到阮瑜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到愣住了,但她绝对不能叫别人知道她在薛涛的门前等了一天也没能进去这件事,否则她就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了。
月瑜带着哭腔道:“即使我母亲不说我,那外人怎么看我?我一定要被别人笑话的,求求你,就帮帮我吧!”
阮瑜还是不紧不慢的样子,仿佛月瑜的情绪丝毫都影响不到她:“师父本来就没有通知你过来,是你自己非要过来,你该早早的就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现在的结局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我是不会撒谎的,该怎样就是怎样。”
月瑜一下子哭了出来:“你怎么是个这样的人,姐妹之间一点小忙都不肯帮!”
阮瑜掀起帘子看着外面,看也不看月瑜,月瑜仿佛是生气了,抽抽噎噎的哭着也不看阮瑜,天越来越暗,不远处的人家都点了灯,正是万家灯火时。
苏丽华因为早上没能送阮瑜出门十分耿耿于怀,下午就决定表现好一点,去了厨房亲自给阮瑜做了香糯可口的糯米糕,看着时间差不多了,换了一身精神的衣裳就去了二门等着,毕竟是孩子第一天上学,老师看起来似乎也不是很靠谱,苏丽华还是很担心的。
小丫头特地给苏丽华搬了凳子放在垂花门后面的游廊上,没想到才一会三夫人也过来了,看见苏丽华微微一笑行了礼:“没想到大嫂来的这么早。”
仿佛早上的冲突并没有一样,还是那么亲切自然,这就是做人的本事,苏丽华也淡然自若的点了点头:“谁家的孩子谁心疼,自然要来的早一些。”
三夫人也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基本上和苏丽华没有什么交流,也绝口不提左良衙门中的事情,仿佛早上的事情是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的,都是老夫人在一手操持。
这就是一个很可气的态度,把左睿的帮助当作理所当然,甚至一点该有的感谢的态度都没有。
苏丽华深吸了一口气,把目光投向了院子里的几盆盛开的牡丹花,侍弄的花枝招展,进门就可见这府中的富贵,在顺着游廊往后看两面都是夹道,又过了一道门才就进了内宅,他们的院子就在侯府的正中央。
外面看着的小丫头兴高采烈的跑了进来:“回来了!回来了!”
就见丫头婆子簇拥着阮瑜和月瑜走了进来,阮瑜看上去淡淡的,月瑜却把喜悦都挂在了脸上,看上去今天应该过的很不错,三夫人便立刻也高兴起来。
苏丽华可不管别人怎样,她高兴的走了过去,抱起了阮瑜亲了一口气,热切的道:“宝贝,可算回来了,走,母亲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糕点,回去赶紧休息休息!”
阮瑜一天的疲劳都一扫而空,搂着她母亲的肩膀,居高临下的看站在地上的月瑜。
大家都站在那里,三夫人声音偏高一些问,明显的带了两份得意:“今天好好听师父的话了吗?学到什么东西了吗?”
月瑜道:“很听话,也学了不少东西。”
阮瑜装作懵懂的样子道:“姐姐很听话的,师父没叫姐姐进门,姐姐就在大门口等了一天。”
三夫人反应慢了一些,月瑜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飞奔着跑回家,三夫人冷冷的看着阮瑜,苏丽华心里觉得非常痛快,深觉自己的女儿给自己出了气,她抱着阮瑜也冷冷的看了回去:“怎么?三弟妹不喜欢听真话?薛神医并没有叫月瑜去,本来就该想到会有这样的结果,以后做事还是思量的仔细一些,这世上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是按照个人意愿进行的。”
说完话就高高兴兴的抱着阮瑜走了,看也不看三夫人。
三夫人站在原地,冷漠的看着苏丽华走远,半响才转身向回走去,问身边侍候阮瑜的古妈妈:“到底是怎么回事?”
古妈妈叹息着道:“根本连门也没进去,在敲门也没人开,小姐倔强一直等了一天,您也别为难小姐,那么小点孩子…….”
古妈妈的声音在三夫人的注视下渐渐小了下去,三夫人冷冷的道:“我若不对她严厉一点,那以后她还有什么立足之地,要想成为人上人,就要承受常人所不能的辛苦和磨难!”
古妈妈想说孩子健健康康的就好,何必图那么多虚的,往后找一个可靠的人嫁了,安安稳稳的一辈子难道不好?非要讲什么人上人?
但这些话她一个下人是不敢说的,只能唯唯诺诺的应是。
三夫人站在门口也能听见月瑜的哭声,她掀起帘子走了进去,就站在月瑜的床边冷冷的看着,照旧还是那句话:“收起你的眼泪,外人不会因此就怜悯你,今日做的不好,你自己知道该做什么,写不完不许睡觉。”
她说完话就走了出去,月瑜也不敢再哭,抽抽噎噎的坐了起来,古妈妈心疼的给她打了水洗了脸,多余的话也不能说,只能挑亮了灯看着月瑜一遍一遍写着“天道酬勤”这四个字。
苏丽华亲自给阮瑜洗了手脸换了衣裳,丫头们上了糕点,苏丽华看着女儿吃了又喝了些她叫人榨了果汁,才兴高采烈的问她在薛涛那里吃了什么。
相比起三婶娘,母亲更关心她高不高兴,是不是吃饱了受没受委屈,现在一想其实她到挺可怜月瑜的,看起来光鲜靓丽,实际上她的母亲也并不是多么爱护她,阮瑜微笑着道:“中午的时候送来了一碗加了鸡蛋的阳春面。”
苏丽华惊诧的道 :“就吃的阳春面?薛涛是不是在故意虐待你?你这么小点的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一碗面有什么营养?”
“不是的,因为看病的人太多了,就是厨房的伙夫都出去帮忙了,做饭的人就只下了面,不过也挺好吃的,而且,我也很喜欢在那里的,学医很有意思。”
苏丽华却不行:“薛涛太抠门了,连个下人也不知道多买两个,明天你去了,中午就不要在那里吃饭,我到时候叫人做好了给你送过去,在那边的厨房热一热就行。”
阮瑜不想却了母亲的好意,就点了点头。
苏丽华又问阮瑜:“喜不喜欢学医?薛涛是怎么教你的?”
“很喜欢,感觉从来没有这么喜欢过一样东西,师父给了我医书叫我看,别的也没什么。”她看母亲似乎很不满意的样子,又加了一句道:“但是我觉得也挺好的,很喜欢。”
一句喜欢,苏丽华所有的不满都散开了,她点头道:“既然你自己喜欢愿意去学,那就要坚持下去,我不指望你做什么了不得的大神医,但你无论做什么都该努力去做好,不要辜负了自己的光阴,不要等到将来的时候来后悔现在的不用心,如果后面你觉得自己对薛涛的教学方式不是很能接受,那你就要自己和薛涛去沟通,我的话不是说不帮你,而是说如果你觉得自己的能力足够就去办,如果觉得有什么困难,也千万不要害怕,父亲和母亲永远会义无反顾的帮助你,明白吗?”
阮瑜用力的点头,母亲的话总让她生出一种被信任被宠爱的感觉,让她从前冰凉又千疮百孔的心如今越来越宁静,很少再有那种无助惶恐的不安。
她觉得自己很强大也觉得自己很幸福!
有母亲真好!
左睿回来就去了前面处理公事,苏丽华深知自己并不是擅长那些事情的人,所以也很少过问,正和阮瑜说这话,见左睿进来忙站了起来:“侯爷回来了。”
阮瑜也站起来见了礼,左睿点了点头,在椅子上坐下,接过丫头上的茶水喝了一口,才抬头看阮瑜:“今日去可尊敬师父,友爱同门?”
苏丽华站在一旁,面颊忍不住抽搐了一下,这老封建主义果然不懂得和孩子说话,光知道问她待别人怎么样却不知问孩子怎么样,这种说法很容易让孩子生出自己不如别人重要的感觉。
阮瑜恭恭敬敬的回话:“尊敬师父,友爱同门。”
左睿点了点头,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苏丽华,缓了缓道:“去了适应吗?”
父亲从来不曾这样问她的,这样舒缓柔软的说话方式并不是她父亲的习惯,一定是因为母亲,怕母亲觉得他的说话方式过于生硬所以才多加了这么一句,阮瑜觉得自己的心欢快的都要飞扬了起来,高兴的道:“很适应,师父人也不错,还有个叫玉竹的七八岁的男孩子教我认字,大家都对我很好的。”
左睿似乎是想说点什么,但并没有继续,只是点了点头,说了一声好,又看了一眼苏丽华,见苏丽华已经高高兴兴的去张罗晚饭了,就坐在那里看阮瑜的功课,他是开药材铺子的,别的不知道,药材上还是略通一二的,到能指点阮瑜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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