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第二日一大早，凤不换就起了床，匆匆地吃了早膳，便让人抬了一顶宫轿过来，抬她去梧桐殿。
跟在身边的宝玉不解地问了一句：“娘娘去那破旧的地方做什么？”
宝玉说话向来都是照实说，她都能称作“破旧”的地方，看来真的坏的很厉害？
凤不换有心想问问，但又觉得已经上了宫轿，一会儿过去亲眼看看好了，她也好清楚到底需要修葺多久，就没开口问，只答了一声：“看看。”
梧桐殿并不在紫宸殿的后面，而是靠近西边的皇宫，因为皇宫使用太久，有些不够用，后来经过郯朝两任皇帝的努力，在皇宫东边的一块地方新建了一个大明宫，紫宸殿就在大明宫里。
包括含元殿和宣政殿，一大片殿宇都是后来新建的，全归郯朝皇帝使用。
而梧桐殿的位置比较特殊，在大明宫的最西边，也很靠近原来的皇宫的后宫，宫殿建的比较高，殿后有一个长长的通道，所有从皇宫去往大明宫的人都要经过这条通道。
凤不换觉得曾经可能有一任皇后比较霸道，特意将梧桐殿建在了这里。
如果秦九晏有后妃的话，也全都要住在皇宫的后宫中，是以梧桐殿虽然也离紫宸殿比较远，但确实是后宫中最靠近皇帝寝宫的殿宇了。
凤不换以前也曾跟着母亲拜见过惠文帝的皇后，对梧桐殿的位置比较清楚。
夏日的宫轿没有硬顶，只是在上面垂着一些遮阳的纱。
所以在离梧桐殿还很远的时候，凤不换就探身往那个方向看了过去。
梧桐殿建的很高，虽然因为宫墙的遮挡，还看不清全貌，但凤不换记得这里应该能看见梧桐殿的一个檐角，她以前每次远远地瞧见梧桐殿飞扬檐角上的一只小兽就想笑，不知道是哪个工匠做的，那只小兽似笑非笑，看着憨得很。
今天的凤不换却笑不出来了，只见原本该是檐角的地方，空空如也，稍微下面一点的地方，倒是横七竖八地翘着几根黑漆漆的东西。
凤不换眉心一皱，把探出去的身体收了回来，静静地等着仪仗绕过了挡着的高墙，靠近了“梧桐殿”。
待看清楚全貌……
凤不换瞬间面色一黑，面前巨大的一坨其实已经不能称作是宫殿了，应该叫做“废墟”，宝玉方才的“破旧”都形容少了，这地方其实可以描述为“破破烂烂”。
整个梧桐殿一大半都成了黑色，火烧后留下的焦黑，明晃晃的向凤不换诉说着它的遭遇，倒是还有一小半能看出是梧桐殿的样子，但凤不换清楚的知道，估计也就是面上这一点能看了，内里估计没好到那里去。
凤不换看着面前基本没剩下什么的宫殿，脑海里只有秦九晏昨日说的“私心”两个字！
怒！
这私心可太大了些！
梧桐殿都烧成这个样子，就算从现在开始修，别说是两三个月了，就是一天都不停的修上两年，也不一定能修好。
毕竟烂成了这样，修葺基本上跟重建也没什么区别了。
凤不换现在特别想……
想……
好吧……
其实，她也不能干什么不是吗？
人家可是已经给她说了，梧桐殿从他即位起，就没修葺过。
凤不换再瞥了一眼面前的废墟残骸，确实是没有一丁点的修葺痕迹。
人家只不过是没给她说梧桐殿烧了而已……
凤不换还在努力平缓着自己的心情，旁边远远得却传来了一个声音。
“皇后觉得怎么修葺比较好？”
凤不换：“……”
侧了侧目……
看着从皇宫方向快步走过来的秦九晏，凤不换突然知道自己想做什么了，眯了眯眼睛，望向了他的脸侧。
她突然想揪着这人的耳朵好好地拧上一拧，她小时候惹了祸，她爹气着了，就会扯一扯她的耳朵，那时她总觉得烦。
现在她却突然理解了她爹，打又打不得，也不能不教训，总要找个法子出一下气。
没几步，秦九晏就走到了她的身边。
按理，她刚才看见秦九晏的时候就应该从宫轿上下来行礼，但面前漆黑的梧桐殿好像还在那里嘲笑着昨日的她，她也就不想给秦九晏行礼了。
到了这会儿，她依旧没有下轿，只是敷衍地低了下头，拖着声音说道：“陛下哥哥恕罪，不换今日身体不适，就在这里见过陛下哥哥了。”
不曾想，秦九晏听见这句话，直接掀开细纱上了宫轿，眉心微蹙地凑近凤不换问道：“皇后哪里不适？”
在看清凤不换面上带着的微怒时，才放下了心，顺势坐在了凤不换身边。
不得不说，皇后用的宫轿就是大，早上凤不换坐上就觉得很大，等这会儿发觉竟能宽松地坐上两个人时，更是在心里猜测这宫轿是哪任皇后定的规格，别就是为了帝后两人同乘一轿吧？
不过，凤不换瞥了一眼自己的皇帝，她可一点都不想与这人同乘。
但这是她的宫轿，她凭什么下去？
而且凭她自己现在的腿，一路走回去也不可能，而且她也不想回紫宸殿，于是扫了一眼身边人的耳朵，抿了抿唇，更想扯一扯了……
凤不换的视线秦九晏自然感觉到了，喉头一动，也不看凤不换，继续刚才的话：“皇后昨日说，要替朕分忧，如何？怎样修葺好一些？”
凤不换本来就在左右纠结，一听见这话，当即不纠结了，直接伸手，扯住了秦九晏的右耳垂，用力捏了一下。
凤不换本想着不能做的太过。
只打算捏一下便松手，捏到了手之后，却觉得手感颇好，一连用力捏了好几次。
“皇后？”
知道秦九晏出了声，凤不换才收了手，嘴里随便找了个借口：“陛下耳朵上有个虫子。”
凤不换满意地看了看秦九晏红了的耳朵，她可是用了全力，虽然她现在的全力不及以前的十分之一，不过凤不换已经满意了，毕竟她也把他捏红了不是吗？
自从凤不换扯完秦九晏的耳朵后，秦九晏倒是不说话了，两人就这样安安静静地被抬回了紫宸殿。
这时，昨日的事情一件件的，也有了不同的意味。
怪不得秦九晏非要立一个圣旨，就是为了让她光明正大地留在紫宸殿！
怪不得秦九晏还多立了一道密旨，连他也不能更改那道圣旨的内容！
不过，至少密旨也说，可以由皇后处理那道圣旨。
因此，刚一回到紫宸殿，凤不换便问秦九晏借了一个人。
“河清？”
“对，陛下哥哥不会舍不得吧？”凤不换故意撇撇嘴说道。
“自然不会。”秦九晏答。
然后便将河清给了凤不换，令其任凤不换差遣。
“喏。”河清连忙恭敬答道。
秦九晏看凤不换没什么要说得了，便去处理奏章了。
凤不换见秦九晏离远了，才悄声对着河清吩咐了几句。
河清闻言，默默领命退了出去。
凤不换之后也没有闲着，靠着宝玉开始绕着整个紫宸殿转了起来。
硕大一个宫殿，当然有很多偏殿。
不过。
转了一圈的凤不换只想骂娘！
整个紫宸殿的偏殿全都被秦九晏用完了，要么摆满了书，要么就是议事的地方，都是些不能轻易挪动的东西，甚至还有一个殿内，砌了一个汉白玉的池子，你砌就砌吧！谁家会砌个占掉大半个屋子的池子啊！
转了一圈的凤不换觉得颇为无趣，坐回了窗边的软塌上。
河清这时候也回来了。
一看见他两手空空，凤不换就知道河清事情没办成。
果然。
河清走到她面前，躬身行了一礼，请罪道：“娘娘恕罪，奴婢未能将圣旨带回，翰林首席说娘娘只能颁发，不能要回。”
“知道了。”凤不换有些憋闷，冲着河清挥了挥手说道：“回去吧。”
“喏，谢娘娘。”河清随即退了下去。
凤不换并没给河清派什么复杂的活儿，只是让他跑一趟翰林院，给翰林首席说一句，奉皇后之令，来取昨日的圣旨。
她自然看到了昨日秦九晏密旨中说的，只能由皇后颁发的那句话。
但她就是想试试，皇帝的近侍带着皇后的口谕去拿那张圣旨，翰林首席会不会去较这个真。
只能由皇后颁发听着像是全凭她处置的意思，但反过来也能说成，皇后只能颁发。
什么都没拿到的凤不换，眯眼瞅着一旁心无旁骛地处理着奏章的秦九晏，这人虽然很多地方都变了，但会算计人这点倒是一点都没变，惯是会提前将人的路全部堵死。
有张圣旨压着，她现在自是只能住在紫宸殿，甚至连偏殿都没得住。
她有心不管不顾的住去随便一个殿宇，但满殿的人，有几个会帮她搬？
要是秦九晏下令，阻止她的估计不少。
凤不换盯了一会儿便回了神。
立马就想找安弗来加一张床。
再怎样，一张床总是能加的吧？
不过早上这么折腾了一番，现在差不多到了用午膳的时候，安弗过来的时候还以为凤不换饿了，先问了一句：“娘娘可是饿了？膳食就快要摆好了。”
“没。”凤不换先应了一句，才说道：“下午给内殿里多加一张床。”
“娘娘是想让谁守夜吗？”安弗问道。
凤不换之前一直睡着，白天自然一直有人守着，但本该晚上也安排守夜的人，只是秦九晏没让，只在殿外安排了些内侍轮番守着，殿内没有留人。
之后凤不换醒了过来，安弗还特地请示过秦九晏，秦九晏还是没让，所以晚上紫宸殿的内殿便一直都没有守夜的宫侍。
安弗还以为凤不换晚上不舒服，想要个守夜的宫侍，守夜的宫侍不像外殿守着的人可以轮换。因为怕打扰贵人休息，向来都是一晚上不出殿、还需赤脚，但晚上其实也没有多少事情需要做，所以都会给这些宫侍在贵人的床榻边上准备一个小床，以供休息。
“不是。”凤不换知道安弗误会了，直接解释道：“不是小床，要一张大床，本宫要睡。”
安弗听见这话惊了惊，微一思量，才说道：“要是娘娘用的，一时半刻怕是搬不过来。”
凤不换觉得宫中库房肯定有不少床，但她这两天睡惯了秦九晏的龙床，总觉得大床睡着很舒服，就想要张大些的，但也不想等太久，于是对安弗说：“选一张今天晚上能搬过来的就行。”
“喏。”安弗了然。
于是伺候完两人用膳，安弗就亲自去库中挑选了，估摸着凤不换的意思，她怕是要挑一张能在今晚搬回来的最大的床。
午膳用的依旧很平静，各吃各的，秦九晏倒是照旧给凤不换夹了菜，不过凤不换全当做没看见，只自顾自吃着宝玉夹的菜。
不知道是不是上午绕着紫宸殿转了一圈的缘故，凤不换吃完了午膳，觉得身子特别的疲乏，外面不知道哪颗树上停着两只蝉，颇有规律地叫着，听的凤不换更想睡了。
软榻比较小，睡不下她，凤不换颇为无奈的进了内殿，静静躺平，闭上了眼睛，就当是最后回温一下龙床软和冰凉的触感了。
想着凤不换便入了睡。
她向来是该吃就吃，该睡就睡，有天大的事情也该是在神台清明的时候想办法，何必在吃睡的时候还折磨自己。
不过今天中午睡得这个觉，凤不换却很不安稳。
像是她开口说话的那日早晨一样，面前无序的游荡着各种画面，一股脑冲向她……
“我儿……”
“小姐……”
“金不换……”
“……”
各种声音杂乱地唤着她，其中还是有一声“幺幺”，轻轻的在不知道哪里唤着，凤不换顺着这个声音细听过去，不过那个声音却没了，嘈杂声也渐渐退去。
和那日简直一模一样，只是凤不换没醒，刻意沉了沉，顺着梦境到处游荡着。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找些什么，只是四处找着，不过却越找越安静，各种画面和声音都没了。
正当凤不换打算不睡了，就这样的时候，一个粗哑的青年男声却清晰地传了过来：“商贾可以，匠人可以，那是不是哪日那些女子也可以来国子监读书了？”
国子监？
凤不换心神一动，不由自主地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飘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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