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九章 离

　　我连忙依照娘亲的指示，慌忙的在柜子的第三格取出了娘亲想要的东西，递到她的手边，娘亲接过这个东西，有些吃力的拿着，额上汗涔涔的对着我缓缓的说：“月儿，娘亲死后，你将娘亲葬在这后山之上，娘亲便可日日夜夜望着你父亲战死之地了。这里面有一封娘亲写给娘亲阿姊的信，你去益州华阳县，找你姨母，将这封手书亲自交到她的手中，切记，中途你不得擅自打开，娘亲在天上看着呢！”说完便是微微一笑。

　　娘亲话落，须臾间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这血不是鲜红的了，是稍微有点发黑的血，我失声痛哭，使劲的摇着娘亲，大声的喊道：“娘亲的吩咐孩儿一定牢记心间，娘亲，你可不要丢下月儿啊！”

　　不管我怎样的喊，娘亲始终都是脸上挂着笑容不理我，我不知道娘亲是不是见到了父亲。不知哭了多久，眼中的眼泪都快尽了，脸上的泪痕在这寒冬中结成了冰。

　　我就紧紧握住娘亲的双手，我想把我手中全部的温度都交给娘亲，可是娘亲却不要，她的手到现在已经是冰凉的了，我用帕子擦净娘亲嘴角的血迹时候，仿佛看到娘亲的嘴唇动了动，我欣喜不止，立马将头覆在娘亲的唇边，听到依旧用微弱的声音道：“月儿，记着，你将来一定要入宫，要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到时候，你父亲之冤方能洗清，我方可瞑目！”说完，一阵剧烈的咳嗽之后，庞氏再无生机！

　　我见娘亲已去，忍不住撕声痛苦，一声接着一声，那哭声穿越云霄。仿佛天地同悲，屋外的大雪肆虐，极力的想要盖住这哭声，然而终究还是掩不住这凄厉悲惨的声音！我长这么大，第一次，第一次尝到了何谓痛苦，从此这个世间，我就是永远的一个人了，我出生还未见到父亲，父亲便战死沙场，我亦是背负罪臣之女的罪名。如今，母亲亦是离我而去，这天地之间，仿佛只是我被无情的抛弃了。

　　“天地，你为何不仁？夺我双亲之命，你让我独活于世，到底是为了什么！”我撕心裂肺的吼着，哭诉着。

　　这世间的悲苦大抵是莫过于此！

　　隔壁的张大妈，半夜听见如此悲惨凄苦的声音，被吓得惊醒，披着衣服便是夺门而出，打开房门便是惊呆了，只见那瘦小的我跪在地上，而床上的娘亲面若白纸，再见那地上的一滩血迹，便明白过来了，张大妈走过来，我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紧紧抱着张大妈的腿，呜咽不止，失声道：“大妈，我娘亲没了！”

　　张大妈抱起我，眼中眼泪斑斑，却十分冷静道：“孩子，别伤心，这是你娘亲的命数！”

　　在张大妈的帮助下，第二日，我便将娘亲给下葬了，依照娘亲的话，将其葬在后山的山岗上的桂树下，娘亲一生钟爱桂花，桂花开于八月，花期较长，花为黄色，花瓣小而不起眼，然香气浓郁，沁人心脾，在百花之中，虽不起眼，而香气却是百花不能比的，而桂树，一年四季却是长青，不畏风雪，这是花的品性，亦是人的品性。年轻时，娘亲说曾在刘府种满了桂树，如今将娘亲葬在桂树下，亦是全了她的爱好，亦能日日夜夜和父亲战死的沙场相对，娘亲这是陪着父亲，不教父亲孤单一人！

　　随后，我托张大妈去找了买主，看了这郊外小屋，便把这小屋给卖了，换成了盘缠，带上娘亲在临终前给我的东西，离了太原，往着成都华阳县而去！

　　大雪，停了下来，我穿着庞氏生前为她做的新夹袄，一个人，从太原出发，往华阳县而行[　《宋史》记载：章獻明肅劉皇后，其先家太原，後徙益州，為華陽人。故，刘怀瑾八岁离太原，赴华阳！]，孤独一个人！

　　我记得娘亲生前的每一句话，这是最后一句我不懂，为何让我入宫？

　　也许，我不知，我的一生，从未出生时，早已天定！

　　开宝八年（公元975年）。

　　这一年的冬月，即是十一月，□□皇帝赵匡胤先后在皖口之战、金陵之战中连连获胜，曹彬等人攻打金陵城，城破，南唐后主李煜率臣领旨军门奉表纳降，曹彬令李煜与汤悦等四十人同赴汴京！

　　然而，我此时此刻并不关心这些，我只知道我她的父亲在平定南汉的时候战死沙场，而南唐终于在南汉平定之后，用了快要七年的时间才平定下来！

　　太原至华阳，这一路可不是我想象的这般简单，我年纪小，不知道如何走这一条路线，于是便先从山西太原到邻省陕西，然后从陕西往华阳县，这条路上充满艰辛。

　　遥想当年安史之乱，杜子美从陕西入蜀，其路途经历可谓是九死一生，艰险异常！

　　我在往益州的这一路上，一路山水行程，险象环生，可谓备尝人生艰辛，次次惊险，徘徊于生死的边缘。我要顺利的抵达华阳县，就必须途经木皮岭，白沙渡，飞仙阁，五盘领，龙门阁，石柜阁，桔柏渡，剑门，鹿头山，然后方可见到我想见的这个人，而这路途艰险，时时都将面临虎豹争斗的恐怖环境，还要经栈道，越大江，非得几经生死，才能到达。然而，八岁的我可是随时都有可能丧命在在这个旅途中。但是，我并没有胆怯，我知道我必须见到这个生平从未见过的姨母，才能将娘亲临终前交与的东西给她的姨母，虽年幼，但是却不能退缩，不然何以慰娘亲的在天之灵呢？

　　冬日严寒，路上结了冰，然而刚走到一半路途的时候，我便是再无盘缠了，只得如乞丐一般，碰到有废弃的房屋庙宇时，便可住上一晚，若是在路途中，没有碰到适合的住处，我便是只能住在山洞或者树上，这样才能保证不被那些豺狼虎豹所伤害。

　　一路的颠沛流离，本来就身体瘦弱的我在居无定所、三餐不继的情况下，显得是更加的瘦弱了！

　　三个月过去了，费了接近三个月的时间，我终于走到了蜀地的浦江县，离华阳很近了，如果不出什么事情的话，应该半个月便可以见到我的姨母，每每想想到这里，即便是吃再多的苦，我也甚是开心，一路山心里默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娘亲可要保佑月儿，平安到达华阳县，见到姨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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