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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别离(1)


  开学后,一连两周,木南乔都没有出现在学校。

  有人说,为了让木南乔来年在北京参加高考,木南乔的爸爸将他的户口迁到了北京,木南乔转学去了北京读书。

  那个时候,我真的慌了。

  我疯狂地给木南乔打电话,疯狂地给木南乔发短信,却从来没有得到回应。

  我找到老马,向老马打听有关木南乔的消息。可老马似乎并不愿意见我,更不愿意向我提起有关木南乔的一切。他看我的眼神有些复杂,一丝浅浅的同情、一缕淡淡的惋惜、甚至还有一股我读不懂的埋怨......

  想想,人生能经历几个死也忘不了的场景呢?我最后一次见木南乔,应该算一个。

  那一天,我们正上自习课,二班冷不丁传来一阵此起彼伏的喧闹声。隐隐听见有人说,木南乔回来了。闻言,我放下手中的笔,在一片或八卦或不屑的目光中走出了教室——有一种感觉,那个时候如果我不出去的话,我一定会后悔。

  我站在二班门口,呆呆地看着木南乔修长的身影。木南乔最喜红色,可是那一天他穿了一件黑色的风衣,周身散发着一股阴冷迫人的气息。木南乔面无表情地收拾着桌上的课本,杨橙程也皱着眉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帮着忙。

  木南乔抱着课本转过身来,他的目光随意地打在我的身上,未作停留便淡淡地移开。

  他真的要走了,我竟真的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呵!还真是够讽刺!

  在他从我身旁略过的那一瞬间,我忍不住紧紧地拽住了他的胳膊。我抬头,看到木南乔的样子,不觉吓了一跳:木南乔憔悴得让人心疼,他微微扬起的下巴上青色的胡茬若隐若现,微微红肿的眼睛里隐着一股沧桑的苦涩、一缕压抑的忧伤。那双蓄满阳光的眼睛不见了,透过他的眼睛,我看到了一个荒芜到令人窒息的世界。

  我的心疼得厉害,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木南乔会有这样的眼神?

  木南乔低头看了我一眼,冷冷地将我的手拿开,眼睛里那抹浓浓的恨意让我不知所错——他恨我?

  二班的同学在一旁不动声色地看着我和木南乔的僵持,一张张青涩的小脸上写满了期待、兴奋与幸灾乐祸。我什么都顾不得了,只死死地拽着木南乔的袖子,等待着木南乔的答案——你让我离开,我绝不纠缠,但是,为什么?

  木南乔不耐烦地挣开我的手,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后面无表情地走到杨橙程的旁边,在杨橙程错愕的表情中,轻轻地牵起她的手,转头冲我说道:“非让我说出来吗?我不喜欢你了,”他低头淡淡看了杨橙程一眼,“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吗?”

  杨橙程呆呆地看着木南乔,有些木讷地点了点头,脸上泛起一片淡淡的红晕。

  周围的学生早已抑制不住心里的激动,纷纷迫不及待地拿出手机拍了起来。我理解,毕竟这样画面感十足的爆炸性新闻可不是天天都有的,我几乎可以想象到,论坛、贴吧里挂满了清一色的“林沐沐被甩”的新闻。

  无所谓,一年以来我丢人丢得够多了,也不在乎这一次了。

  “都他妈别拍了!”木南乔忽而抬头冲周围的同学喊道,见状,那些同学有些不满地撇了撇嘴,有些尴尬地收回拍照的动作。

  对于饱受凌迟的人而言,斩立决又何尝不是另一种仁慈呢?

  我的心早已被凌迟得千疮百孔,谢谢你,让它终于死了。

  我淡淡地看了木南乔一眼,想要记住他的脸——这个短暂属于过我的人,以后不再属于我了。木南乔刚刚的话,我不知有几分真几分假,哪怕言不由衷,可他既然肯在众目睽睽之下说出来,我便没有理由不相信。

  不然呢?哭哭啼啼地问为什么?矫揉造作地求他别离开?追在他后面死缠烂打?我做不到。

  我脸皮厚,可以不要面子。但我不能没有尊严。

  我的潇洒转身,是我最后的骄傲与尊严。

  曾经,我问木南乔,我有没有什么行为是你特别接受不了的?

  木南乔想了想,开玩笑似的说道,林沐沐你特别爱让别人“滚”,说实话我滚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回头想想,对于木南乔,我好像确实喜欢将“滚”字挂在嘴边。也曾想过要改,但习惯养成了,哪有这么容易改?

  马志伟说过,木南乔最听我话。

  所以,我让他滚,他就真的滚了,再也没有出现在我的生活里。

  果然,哪怕和林月如经历再多,李逍遥最终选择的还是赵灵儿。

  我猜得没错,木南乔走后的那些天,学校贴吧论坛里,铺天盖地全是“林沐沐被甩”的话题。我从来不知道,原来我的同学们这么容易同情心泛滥。食堂、超市、操场甚至是厕所,无论我走到哪里,总有一堆同情、怜悯的目光追随着我,我恨不得一出门就举个牌子写上我没事。老师们挨个找我谈话,同学们一见面就拿着这件破事儿安慰我,我只能跟祥林嫂似的咧着嘴一遍又一遍地喊着:“没事儿,我真没事儿!”。

  那一道道同情、怜悯的目光让我恨不得去死——为什么你们要残忍到,不厌其烦地一次又一次地撕开我的伤疤?很好玩吗?

  那一天,我妈跟我说,你宋叔叔想把小群送到至臻去,问你要不要一起?

  我静静地看着妈妈,我知道她期待什么答案,然后我轻轻点了点头——反正,我对五中已经没有什么眷恋了。

  美梦的真相是被叫醒。

  我已经醒了。

  当我站在至臻中学门口的时候,我心里泛起一种别样的情绪:我以为逃掉了,结果兜兜转转,还是来到了这里。

  明明是同一个省的高中,至臻和五中却完全两种风格。五中是把大段大段的时间交给学生,让学生自己安排;而在至臻,时间是以分钟计算的,老师布置的任务精确到每一分钟,比如早上5:30响完起床铃后必须在5:37分集合完毕,在5:42分站好队开始操前小读、比如早饭时间不能超过15分钟......迟到的后果是面壁思过,很长一段时间,在我们班,我总是站在黑板旁面壁思过的那一个。

  至臻时半军事化管理,几乎每天都会检查内务,如果被子没有叠成标准的豆腐块或者是褥子上有褶子,便会被扣分。如果连着两次扣分,老班或者年级主任便会让你搬着被子和褥子到教室门前的楼道上叠。

  把被子铺在楼道上难道不脏吗?脏,但是你要叠。

  在楼道里来来往往的人群中叠被子难道不丢人吗?丢人,但是你要叠。

  初到至臻的那些日子,一到课间,我便被老师督促着出去叠军被。

  还记得那一天,当我满头大汗地叠着豆腐块的时候,我的室友们却纷纷老练地将床上的被子胡乱地弄成一团塞进柜子,然后淡定地从柜子里取出一只没有一丝褶皱的标准的豆腐块。我目瞪口呆地看着她们的神操作,她们告诉我,那个叫“样品被”。

  果然,“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放到哪里都不会过时。

  至臻的早操在网上被称为“天下第一操”,校长、主任对早操抓得很严。在班级跑操的队伍里,要求学生和学生之间要前胸贴后背,这样的距离,就意味着我们跑步的时候不能踩错了点,否则轻则掉鞋、重则踩踏。学生不小心被踩掉的鞋子会被小干事拎到操场中央,年级主任开操后班会的时候,便会将话筒递给这些上来穿鞋的同学,让他们发表“掉鞋感言”。所谓“掉鞋感言”的标准句式便是“我是某某班的某某某,我跑操时注意力不集中,给班级丢人了。”

  很荣幸的,在我到至臻的第二天就发表了“掉鞋感言”。

  至臻的每一秒似乎都被设定了规矩,我终日诚惶诚恐、小心翼翼地担心每个下一秒的日子。对木南乔的怨与念倒渐渐淡了些,我的心在繁重的课业任务中渐渐变得有些麻木了,偶尔竟会忘记疼是怎样一种感觉。

  所谓学霸,不过是比较的产物。我在五中是名副其实的学霸,但那只是在五中。

  我在至臻第一次的考试成绩就彻彻底底地纠正了我对“学霸”二字的误解,原来在这里,我只是个渣。

  高三年级一共五十个班,其中有三十个应届班和二十个往届班。至臻中学每年都会招收两千多的复读生,因为这批复读生有潜力考上一本,为学校提高一本上线率。我在的那个班有九十个人,而在那次考试中,我排到了第四十九名,而在年级里,我排到了两千多名。

  看着这样的成绩,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那天下午一下课,宋耀群就在我们班门前堵着了,他把手中盛着一个煎饼的保鲜袋塞到我的手里,轻咳一声,有些不自然地说道:“我这次在我们班倒数第二,年级四千多。”我不奇怪他的成绩,我奇怪的是他说话的语气:自然、真诚且骄傲。

  “你......是在跟我炫耀吗?”我有些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笨!”他轻笑一声,用手轻轻敲了敲我的头,“我是在等你向我炫耀。在我这里,你还是个学霸。”

  看着宋耀群的背影,我有些无语地笑了笑——这家伙是在安慰我吗?

  在至臻,我们吃饭不叫吃饭,叫“跑饭”。因为吃饭时间只有十五分钟,而我们高三的教学楼和食堂之间,还隔着操场,为了节约时间,同学们都跑着去打饭。放学前的那两分钟,同学们便准备好保鲜袋,蓄势待发。放学铃响起,他们便一窝蜂地挤出教室。去得晚了,就没饭了;跑得慢了,就迟到了。所以“跑饭”真的是个技术活,我技术不行,所以老挨饿。

  在至臻,快到饭点的时候,最好别在校园里乱走,因为,真的很危险。那一次,我从超市里买了笔穿过操场,准备走回教室,放学铃声响起,不远处的教学楼中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顷刻之间,几千名学生迎面向我奔了过来,犹如丧尸。我来不及反应,心想:完蛋了。

  忽然,一股大力猛然将我拉开了,宋耀群有些生气地将我甩在一旁,冲我吼道:“你想死是不是?被撞到了怎么办?被踩到了怎么办?有脑子吗你?!”

  “宋耀群,我感觉我活不下去了。”这里太压抑了,这里的生活让人害怕。

  “理由?”宋耀群淡淡说道。

  我看了他一眼,没作声。

  “没有理由就给我好好活着,明天见。”宋耀群不再理我,转身离开。

  他一定以为我没话找话,吃饱了撑的瞎矫情吧?可是,他一定不知道,有一瞬间,我真的是那样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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