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过寿
府中所报之事竟是项英传来：柳进居然失踪了！
程澜先前得到消息，原来柳进并没有走远，而是被沛国公藏在了西郊的庄园中。此事不知如何被孟子陵得知，他暗中买下杀手，欲取柳进性命。
因怕这个关键证人被灭口，程澜特意派心思缜密的项英前去保护，最好能把人安全带回京城。不曾想那些杀手竟比项英等人早到一步，等赶到西郊时，原先的宅子早已被大火烧毁，人也不知所踪。
这无疑是个极糟的消息，若是柳进真的被灭口，科场贪污的案子还如何翻的起来？就算真闹到陛下面前，关键证人不在，沛国公大可矢口否认，到时候就算查出几名礼部考官，太子也可将责任推到礼部尚书身上，顶多落个治下不严的罪名，终究难伤其根本。
程澜负手立在窗前，漆黑的双眸没有焦距，不知在思考些什么。
半晌后，他走至案前，提笔写下几行字，唤如玉取来信鸽。
人去楼空，那帮人不至于杀个人还要毁尸灭迹，除非孟子陵特意吩咐过，可他没必要这么做，尸体有没有被发现，沛国公早晚都会怀疑到他身上。程澜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如果柳进真的被杀也就罢了，可如果他逃了，就一定会往京城方向，让项英在西郊至京城的路上追应该没错。
算算日子，离腊月二十八还有两天，程澜不由拧眉，这出戏可千万别出什么岔子才好。
北风一日比一日肆虐，顾云尧索性能不出门就不出门，把自己裹成个粽子似的窝在家里，可昨天他偏偏很晚才回来，浑身冻得僵硬，一进门就有些发热，把长生吓得不轻，今早只好请了病假。
此时他正烤着暖炉，披着厚厚的狐皮毛毯，怀中还揣着汤婆子，但却丝毫没有驱散身上的寒意。
长生又往炉中加了几块炭，递来一碗姜茶，满脸担忧道：“师父，您这是怎么了？”
“老毛病了，不碍事。”顾云尧捧着姜茶饮了一口，安慰道。
“可这……”长生摸了摸顾云尧发青的手背，鼻子一抽，“这都暖了一个晚上了，您的手怎么还这么冷？”
顾云尧歉意一笑：“昨晚去看了位老朋友，谁知路上突然刮起了北风，我这身子本来就不争气，吹了一路就成这样了。没事的，歇两日就好了。”
长生关切道：“师父既然怕冷，怎么不雇辆马车回来呢？”
顾云尧面色一顿，讪讪道：“呃……我忘了……忘了。”
长生面露不解，这也能忘吗？虽这样想着，但还是对顾云尧的话深信不疑，随手又将桌上的白玉手炉塞了过来。
顾云尧接过手炉，突然想起什么：“对了，我生病这事你可千万别告诉旁人，尤其是程将军。”
“是。”长生应了声，随后又问道：“可若是将军亲自登门，看到师父这样，可瞒不过去啊。”
顾云尧叹了口气，往身后软榻上靠了靠：“放心，这两日他忙得很，应该没空来了。”
顾云尧猜得没错，程澜今日的确很忙。
一大早起来去校场练完兵，回来后就开始沐浴更衣，等选好了要送的寿礼，如玉早已准备妥当，去往国公府的一路可见大大小小的马车自集市上而过。
今日是腊月二十八，正是沛国公的六十大寿，京中上至太子，下至文武百官都会前去贺寿，其中有程澜这种威名在外的，也有薛浩穆平等初入官场的新起之秀。
马车刚在府门前停下，只听见孟子陵的声音：“闵大人，快请进……”
程澜笑着领如玉上前：“小公爷，这是给令尊的寿礼，祝令尊福寿绵延。”
孟子陵眼睫一动，脸上依旧挂着伪善的笑容：“将军今日能来，实乃荣幸之至，家父今日在里面招呼宾客，见到将军前来一定高兴。”
“是吗？”程澜意味深长地勾了勾唇角，“今日过后，希望令尊还能这么高兴。”
孟子陵的嘴角微微一僵，看着程澜离去的背影，心中莫名感到不安。
沛国公见到程澜也只是随意敷衍几句，便去招呼别的宾客了。程澜也不在意，自己找了个僻静角落坐下喝茶，刚坐下，就有几名官员前来搭话，讲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话题，不过是想在这位大将军面前露个脸。
程澜敷衍了几位有些不胜其烦，正在这时，一位紫衣公子走了过来，“将军，下官最近新得了包上好的茶叶，想请将军一同品鉴。”
循声望去，只见薛浩一脸恭敬地站在一旁。
程澜会心一笑：“我对新茶最感兴趣，那就一同前去尝尝吧。”说着，随着薛浩出了前厅。
两人来至后院游廊处，薛浩作了个“请”的手势，彬彬有礼道：“将军请。”
程澜朝前望去，见一八角亭立于院中，雅致有趣，步入亭中，四尺宽的石桌上早已摆上了瓜果糕点。
程澜笑道：“这国公府真是阔绰，连这里也摆上了一桌？”
薛浩道：“将军见笑了，这是我二人摆的呢。”
正说着，只听一个抱怨的声音响起：“好你个薛浩，自己不去动手，敢情拿我当跑腿的？”
程澜抬眸，只见穆平怀中抱着两坛酒，目瞪口呆地望了过来：“程将军……”
薛浩笑嘻嘻地拉穆平坐下，接过他怀中的酒，解释道：“咱俩喝酒多没意思，这才请了位大人物过来。”
“说起来我还要感谢薛公子，方才解我于困境，这才能和二位在此雅静之处饮酒，实乃乐事一件。”程澜爽朗一笑。
穆平和薛浩打心眼里仰慕程澜，听了这话也都畅意欢饮起来。
喝到一半，穆平才想起来什么，猛拍了下薛浩胳膊：“好啊你，把程将军请来也不跟我说一声，早知道我就拿两壶上等陈酿来了。”
“我也是偶然遇见将军，让你去拿酒之前我是真没想到这一层。”薛浩无辜地眨眨眼。
程澜忙说：“正是如此，是薛公子见我无力招架那些人，好心把我请过来的。”
见程澜这样说，穆平这才作罢。
“说起来，二位都是官场的新起之秀，理应去结交些人物，怎会想起来在此饮酒？”
“还不是这家伙”，薛浩努了努嘴，看了眼穆平，“交朋友这事我最擅长了，可穆平他天性不喜热闹，性子又直，生怕哪句话说错了就得罪一些不该得罪的人。还说什么‘君子之交淡如水，不在这些虚伪客套上’，我说不过他，只好陪他到这来了。”
程澜看了眼静默不语穆平，抿嘴一笑：“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虽说应酬客套在朝堂中必不可少，但若能随心而遇，结交与自己志趣相投的朋友，倒也并非憾事，我看二位正是如此。”
“话是如此，可除了我，谁还愿意跟他交朋友？”薛浩故作大度地拍了拍穆平肩膀，一脸得意，“穆兄，你可要好好珍惜我哟！”
穆平嫌弃地拍开搭在自己肩上的手，“得了吧你，你这个好吃懒做的臭毛病，除了我也没别人能受得了。”
“你这个小气劲，不就让你拿两壶酒嘛，至于这么记仇吗？”
“我记仇？上次那身墨绒大氅，我刚买没两天，就让你穿走了；还有上次，说好请我吃饭，结果最后又是我付钱；还有上上次……”
“停停停……”薛浩求饶道，“我怕了你了，下次，下次一定给你补回来。”
“嘁”，穆平满脸不屑，“下次？还不知道谁欠谁呢。”
程澜在一旁但笑不语，心中想着若是自己也对阿尧这般死缠烂打，他会作何反应？
与此同时，顾云尧坐在暖炉前打了个喷嚏。
“程澜这家伙没脸没皮的，今晚还真说不准会过来，要是被他看到这副模样……真是令人头疼……”
顾云尧无奈地揉了揉眉心。
程澜三人正说笑着，前厅忽然传来喧闹声。
随着宣礼官一声：“太子到。”众人皆敛笑噤声，俯首叩拜，程澜三人听闻太子亲临，也都出了后院。
沛国公亲自上前引路，请太子入前厅上座。
及至午时，终于开席，太子虽不满沛国公连日惹出的事端，但念及他在朝中的声望，自己的正妃又是他的嫡女，这一层关系是怎么也撇不开的，与其彼此隔阂，不如就此和解，万事和乐。
因此，这场寿宴直到晚间太子都没有离开，众人见太子未走，也都不敢擅自离席。沛国公因此兴致正高，又嘱咐厨房弄了几桌佳肴，歌舞伎换了一班又一班，琉璃灯亮如白昼，极尽奢靡。
觥筹交错间，众人只听宣礼官洪亮的嗓音再次响起：“皇上皇后驾到、徽宁公主到！”
众人皆是一惊，他们实在没有想到，沛国公的寿宴陛下会亲自驾临，不仅如此，还把皇后和公主也带上了。
相比之下，沛国公更是受宠若惊，在孟子陵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上前迎接。
“吾皇万岁……”话还没说完，宣帝就笑呵呵地唤老太监将沛国公扶起，“今天你是寿星，朕和皇后是来为你祝寿的，就不必行此大礼了。”
太子早已恭候在侧，见状不由笑道：“父皇母后要来怎么也不知会儿臣一声，这国公府的礼咱们皇家要出双份了。”
宣帝大笑：“你这个做女婿的多出一份也是应该的。”
沛国公忙道：“早知陛下要来，老臣就尽心准备了，今晚宴席简陋，还请陛下娘娘不要怪罪。”
“沛国公这寿宴哪里还算简陋？”徽宁扫视了眼四周，除了跪了一地的人，只见那酒桌上的珍贵佳肴还热腾腾地冒着白气，夜明珠为饰的琥珀酒盏明晃晃地摆在边上，“若是国公府的宴席都算简陋，那京中怕是找不出比这更奢华的了。”
“徽宁”，皇后拍了拍徽宁搀扶自己的手，示意她不要多言，转头对宣帝笑道：“陛下，趁着咱们所到未晚，还是快点开席吧，别让大家都跪着了。”
宣帝笑着点头：“诸位都平身吧，别让朕坏了你们的兴致。”
众人皆称谢起身，等宣帝在首席入了坐，才又重新坐下。
程澜等人寻了个不起眼的桌席，同桌人虽然讶异程澜与他们坐在一起，但也没有声张。
薛浩低声道：“今晚这沛国公府可真是热闹啊。”
程澜随意地晃着杯中热酒，嘴角的笑意似有若无，“既有热闹，咱们就慢慢看。”
正说着，只见一府中小厮穿庭而过，在沛国公身边耳语了几句，沛国公立即脸色大变，随即意识到贵客在场，连忙敛下神色，低声嘱咐了几句。
孟子陵见父亲神色不对，心中生疑，便派贴身小厮前去查探。
片刻后，小厮来回禀，孟子陵听完后脸色一僵，趁着众人在陪宣帝说话，悄悄退了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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