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窃运者
宋娥救下了个人。
一个奇怪的人。
这人水性极好,还差点溺亡,若非她的船经过,否则这水中又得多一个不明不白的水鬼了。
宋娥将帘子打起时,这个人已经醒了许久了,穿着不合身衣服的他正在拨弄着火盆,火盆对面正晾着他那身旧衣,他看上去风雅又淡然,听见声音,只微微偏过脸,含着笑,“在下沈浪,多谢姑娘相救。”
海上乌沉沉的天气,绵密得不透气的云层,因着他那云淡风轻般的笑容竟也消散了许多,有清新的携裹着三月青草香味的风,从南吹来,就这样吹进了宋娥的心里。
宋娥的脸一下就红了,赶紧摔了帘子跑了出去,至于那帘中人如何,他是否又笑了,她是一概不知的。
到了午间,她又屏退旁人,亲自为他送去食物,一如寻常的坐在他对面,将那些精致的菜肴端出来,放在他面前,只说:“你吃。”
沈浪那噙着笑意的双眸就看了过来,“多谢宋姑娘。”
她一愣,不明白他是怎么知道自己名字的,只一停顿,那沈浪就道:“之前有人来送炭火,我在下有问过宋姑娘你的事情。”
她顿了顿,“那人又给你说了些什么我的事情?”
沈浪竟也没有觉得奇怪,只道:“我只知宋姑娘的名讳,其余一概不知。”这在宋娥听来倒是欲盖弥彰了,或许这是沈浪的实话,但是她听来总是多了一种意味,她道:“沈公子知晓我的名讳,不也就够了?鬼面圣手这四个字,还是值一些价钱的。”
沈浪神情中并不吃惊,好像他面前坐着的并不是江湖中那个被传得神乎其乎的生死人肉白骨的鬼面圣手,只是一个有些脾气的普通少女。
宋娥也觉得自己这脾气来得莫名其妙,她咬了咬唇,“你当真不知?”
沈浪道:“得知宋姑娘名讳时,并未想到,”他垂目一笑,“鬼面圣手在江湖中成名十多年,宋姑娘看上去也很年轻,在下只当是个同名同姓的误会罢了。”
“那你现在知道了,你不怕我?”
沈浪道:“姑娘会救下一个素昧蒙面之人,可见心肠极好,沈某为何要怕?”
宋娥定定看着他,“你真是个奇怪的人。”
沈浪没有问为何奇怪,只是吃起了饭来。
牛肉辛辣,青菜香脆,还有一道菜是他从未见过的,金灿灿的橘子皮做的外壳,取代橘子肉是雪白中带点红的肉,上面还点缀着一簇金黄,入口之后橘子的清甜和肉的鲜香在口中化开,他吃出了这是什么肉了,是蟹肉。
宋娥见他吃下这道菜,“你吃出是什么肉了?”
沈浪道:“是蟹肉。”
宋娥幽幽道:“以前师父在时,总也要做这个给我吃,现在我只能自己做了…”
这倒是应了沈浪的猜想,鬼面圣手成名已久,这位宋姑娘不过十六七岁模样,应当是得了传承,将那鬼面圣手的名号继承了下去。
沈浪等船靠岸,也就不得不又住了几日,宋娥也只是偶尔来找他,大多时候还是一个人呆到什么手术室里。
这几日相处,沈浪也知道宋娥不喜打听,也就不多做讨人厌烦之事,只是整日里去甲板上望望海浪或者在房间里呆上会儿,到靠岸时,他想着可以下船了,却被宋娥的手下拦住了,他们客客气气道:“主人吩咐,不许沈公子下船。”
这是沈浪万万没料到的。
他还没有问原因,屋门就被合上了,还被人挂了把锁,还有人在门外把守起来,俨然是一只鸟儿都不肯放过。
沈浪不禁哑然失笑,只能躺在床上,翻起还没有翻完的书来。
夜间时候,本该清净的船上突然传出了一阵阵的脚步声,灯影摇晃,他依稀还听到了一些女子小声交谈之声,他心有所想,又翻了一页书。
更晚的时候,宋娥提灯而来,她推开门时,沈浪正坐在桌前喝茶,怡然自得得很。
宋娥的装扮同之前俨然不同,她全身都被笼罩在了漆黑的斗篷里,脸上也戴上了一只漆黑的面具,阴森恐怖极了。
沈浪只静静看着她,不发一言。
宋娥道:“其实谁也拦不住你吧。”
沈浪微微一笑,不曾作答。
宋娥又道:“你为什么不走呢,你知道我要来见你?”
沈浪终于开口:“鬼面圣手每每靠岸就是要接待些客人,为人削骨换面,今夜应是热闹之时,沈某不好打扰。”
宋娥哦了一声,“你的意思是过了今夜就要走了?”
沈浪道:“正是如此。”
宋娥道:“我若不打算让你离船了呢?”
沈浪道:“宋姑娘当真这么想?”
宋娥将手拢在袖中,气定神闲道:“这几日你的饮食茶水里我都放了散功散,你试试运气,看能不能使出一招两式?”
沈浪只笑着看她,仿佛在看一个做一个恶作剧的孩童。
宋娥忽而泄气,“你自然也能猜出我没有下药,也知道我不过是说说而已,这船上枯燥乏味,你当然不肯留下,就像……就像那个人一样……。”她那言语中仿佛想起了一个旧人,一个同沈浪这般有能耐离船的旧人。
沈浪不知道那是谁,只等着宋娥恢复冷静。
就听到冷静下来的宋娥就道:“你想走就走吧,我不拦你了。”
这一切似乎就在沈浪的预料之中,他朝宋娥拱了拱手,“沈某多谢宋姑娘这几日慷慨相待。”这话说得客气又疏离,听得宋娥心里又不甘起来,她背过身去,“不用谢我了,你要走就走吧。”
沈浪道:“宋姑娘多保重。”他同宋娥擦肩而过时,宋娥忍不住咬紧了双唇,这些小小的情绪波动被藏在漆黑的面具下,夜色里,她双眼里些许的不舍也无法被人察觉,她也觉得这一切沈浪时不会发现的,可沈浪似乎是不忍心,还是回过头来同她道:“宋姑娘为何不下船呢?”
宋娥下意识反问:“我为何要下船?”
“这船上还是过于一成不变了吧。”
宋娥怔住了,她想到自己从幼年开始就生活在这船上,那时她看着天上的海燕,问着师它们要飞往何处,师父说它们要飞去其他地方,其他地方是哪里呢?其他地方就是这船不需要漂游之处,是陆上。
宋娥轻轻道:“陆上如何呢?”
没有人回应她。
唯有海风吹拂在她衣衫上,吹得猎猎作响。
……
宋娥再见沈浪时,说不开心是假的,可她面上端庄,一副高傲不可亲近的模样,那点因见着沈浪而起的开心也就半点儿不显山露水了。
一身落魄的沈浪从她面前经过时,她再度强忍住看一眼的冲动,只低头摆弄着自己衣上的流苏,不甚感兴趣的模样。
沈浪却在她面前驻足,朝她点头,“宋姑娘。”
她冷声冷气道:“什么宋姑娘,我可不认识你。”
她这么一说,沈浪自然也不再说什么,只朝她点了点头,就往另几人去了,她见沈浪被什么华山的柳玉茹嫌恶,被什么玉面瑶琴手徐若愚嘲讽,被个乞丐似的金不换骗走了身上唯一值钱的皮裘还被戏弄了一番,又气不打一处来,若非那乔五给他解围,她可能已经甩起脸子来了。
那李长青见诸位已入席,就也出来相见,将诸位捧了一番,就将九年前的一桩旧事说了出来,如今的快活王,昔日的“万家生佛”柴玉关如何煽动武林大乱,又假目慈眉的在那些混乱局面里收买人心,为那些身怀武功秘籍的人保存秘籍,当他说到“中州剑客”吃饭时被人暗算,“万胜刀”徐老镖头失去头颅,衡山派玉玄掌门等人的惨事时,席间的花四姑竟然听得手掌发颤,将酒杯跌落在地。
众人也听得惊心动魄,悚然变色。
又听李长青说起九州王沈天君死后,他的后人将家中万贯家财尽数赠与仁义山庄,众人不由得抚掌叹息,宋娥听到那沈天君的后人那时不过十岁左右。
如今九年过去……这沈浪如今也不过十八九岁的样子,而且他也姓沈。宋娥不由得多看了沈浪一眼。
沈浪却凝神闭气的在看李长青拿出的两幅宽仅丈余的纸卷。
那其中一副纸卷上罗列起了柴玉关的生平大大小小诸多事迹还有他的外貌嗜好特点这些私人的东西,另一副纸卷上则记录着玉门关外快活王的事迹。
众人对比之下,发现这两人确实又不少共通之处,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为好。
李长青代表仁义山庄向在坐诸位悬赏快活王一命,只要谁能杀了快活王,快活王的珍宝秘籍统统归那人所有,仁义山庄还备有十万两花红来酬谢这一桩义士之举。
宋娥从小到大长于海上,对这陆上之事颇有兴趣,却也是颇有兴趣而已,她看到那乞丐金不换一副见钱眼开的样子,心里很不屑,那徐若愚又同柳玉茹吵了起来,好似这一吵下去天底下的功名就能落在其中一人身上了,那断鸿子却冷言冷语一副大为不看好的样子,五台山的天法大师居然直接溜之大吉,宋娥正在愕然间,突生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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