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再相逢
两日后,沁阳郊外,夜色与雪色混在一起,裹着狐裘的红衣少女正策马狂奔。
这夜里风雪极大,鹅毛飘絮般洒落,很快就铺起一层薄薄霜雪,朱七七这一路疾驰,风雪交加,铺面而来,不知不觉间,她的脸上蒙着的白布也被雪水浸湿,面颊也被冻得发红,不过这一切对朱七七来说并不算什么,她早已经历过更冷的风雪,更恶劣的环境。
她连着两日不眠不休的赶路,身体早已吃不消了,只听扑通一声,她的马儿先支撑不住倒在了雪里,朱七七难以分出多余的力气保全自己,竟也摔在了雪里。
马儿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她在雪里也被摔得七荤八素。
这一摔,她竟做了个极短的梦,梦里也是这样的风雪,她躲在别人注意不到的地方,听到乞丐们说要是有个女人多好,听到他们又说这样冷的天气,就应该有个浑身香喷喷的女人。她缩在那个角落里不敢发出一点声音,也不敢擦不知道怎么就流出来的眼泪,就枯坐在那里,等着天明。那些人走后,她还是不敢休息,她颤抖着手摸了摸自己的面颊,那里凹凸不平,早已面目全非,她想要放声哭泣,却在将要哭嚎那一刻止住了,因为她想起来了,从那火海中逃出的自己早已失去了声音。
“喂,朱七七。”
一只手将她从暗无天日的地方打捞了起来。
她睁开了眼,雪依旧在下,那鹅毛般的雪却在她的上方堆砌了起来,以她为圆心,成了一方不受风雪侵扰的世界。
她在这方世界里看无边夜色缓缓落幕,旭日东升。
她强撑着站起来,在这熹微的晨光里忽然看到雪地里写满了朱七七,她这才发现以她为中心,数米之内都写满了朱七七…她被这些写满了朱七七的雪簇拥着,缓缓踏出一步,随着她的走动,头上的雪扑的一声坠落,砸在地里,她恍若未闻,朝那匹冻死的马走去,随着她的走近,马儿竟也开始呼吸,她的手抚摸着马儿的鬃毛,一刹那,巨大的阴阳鱼在她头顶旋转起来,数百个朱七七的字犹如液体游向了她头顶的那方世界。
朱七七犹如被蛊惑,只呆呆的看着。
砰——
阴阳鱼碎裂,如金箔洒落,纷纷扬扬,落在朱七七头上脸上肩头,朱七七闭上了眼,竟有种朱七七回到了朱七七身上之感。
一辆马车无声无息的出现,马车之上,帘子半拉,出现了一张宛若姑射仙人般的脸,那仙人开口,“喂,朱七七。”同唤醒她的声音一模一样。
朱七七本想说些什么,却看到了那人身侧睡着的小小孩童,看到那样熟悉的睡颜时打了个寒颤。
朱七七是不会不认得的,这是她那失踪的弟弟火孩儿。
她几乎就在看到的下一刻就暴起发难,“是你抓走了我弟弟!”
那人却四两拨千斤般的化开了她的动作,将她重重摔在地上。
那人还淡淡道:“车厢狭小,同我争抢他,自讨苦吃?”
朱七七气得咬唇,她起来仍往车厢内望去,她那失踪的弟弟正睡得香甜,显然是服了什么药物,她瞪了那人一眼,“你给他吃了什么……”
那人的手轻轻叩了一下木板,“朱七七,这不是求人的态度。”
朱七七一时呆住住,“你……”再看那火孩儿,她只能道:“你……你想要什么?”
那人想了想,“你能给我什么?”
朱七七咬了咬唇,脱口而出,“只要你放了他,要多少金银给你就是,而且……而且此事之后朱家绝不追究,你要是不相信我说的话,我亲自去提金银给你。”
那人神色之间似有松动,朱七七见此再接再厉道:“你放心,我绝不会泄露半点消息出去,我只会说是我寻到了火孩儿,你觉得我给的条件如何?”
那人道:“可以,我要两万两黄金。”
朱七七的心情并没有雀跃起来,因为在高兴的那一瞬,她忽然想到了点其他的事情,她犹疑不定道:“当真?”
“当什么真?”那人又反问道,那人应当是极为喜欢这样将人玩弄,那目光里有着戏谑,“不过两万两黄金而已,朱姑娘轻松就能拿出,我带走你弟弟,可不是为着这么轻易能得到的东西。”
朱七七捏紧了拳头,耐着性子道:“那你究竟想要什么?”
一张画像被丢在地上。
朱七七看那画像上的少女无忧无虑,天真活泼,口中却自然道:“你要我杀了她?”
“看来朱小姐这些年确实经历了不少事,都带着些江湖人的杀伐果决。”她摸了摸身侧火孩儿柔软鬓发,那动作同摸宠物也没什么区别了,朱七七却看得浑身发抖,生怕这人哪里不对就将火孩儿的头给拧了下来。
“她有个师父叫顾惊梦,那顾惊梦曾经做了点儿对不起我的事情,我想要你帮个忙,接近这个宋娥,套出她师父的行踪,当然,我猜测这个宋娥并不会本本分分的告诉你她师父的下落,所以我给你准备了点东西,只要一点燃,宋娥什么都会给你说的。”
“为什么是我,明明你也可以的?”
那人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轻笑了一下,“我?我可不行,她一遇到我,她就会死的。”
朱七七以为这人是说会忍不住动手把人杀了,这理由未免牵强,况且让她做的事情也未免简单过了头,她道:“就这些?”
那人摇摇头,“你还找到那顾惊梦,得是见到本人。”
朱七七还是忍不住道:“那顾惊梦同你有什么恩怨?”
“江南海家,你听过吗?”
朱七七一怔,江南海家,那是她家多年故交,掌管着沿海一带的所有海运,家大业大,那海家有两子一女,同她家兄弟姐妹们也是极为亲近的关系。那时候她哥哥朱五极为喜欢海家的那个小女儿,她都以为那个总是同自己斗嘴打闹的少女会成为自己五嫂,没想到世事无常,一场大火付诸一炬,海家被烧得干净,人也死得干净,江南之地再无海家。
“看来你是知道的,”那人淡淡道:“大公子同我曾有一个约定,约定圆月十五,有宝相赠,但求佳人展颜一笑,”她垂下眼来,语气一下就冷了,“可我没有等到宝物,也再也等不到他了。”
朱七七捂住嘴,没有想到还有这么一段过往,目光中不□□露出同情,“他都已经死了这么多年,你还记得他。”
那人语气幽冷,“我早就不记得他了。”
“怎么可能。”
那人道:“他死了这么久,我早忘了他长什么样子了,甚至都不记得他说话的声音了,可那又如何,圆月十五,宝物相赠,佳人一笑,这样就够了。”
圆月十五,宝物相赠,佳人一笑,这样就够了。
不知是故人故事听得感伤,还是怎么的,朱七七竟然潸然泪下,“你…你若是直接找我,我也会帮你的。”
那人语气柔和了,“倒不必,我不喜欢求人。”
……
沈浪等人离开仁义山庄后,又遇到了江湖之中不少厉害人物,他们齐聚一堂,全都要去探一探那沁阳以北的鬼窟。
据传,那里有衡山大战时遗留的无数的金银财宝,武功秘籍,但是去了的人统统一去不回,再无踪迹,那里也就因此得名。
宋娥才从海上下来,初生牛犊不怕虎,因沈浪不肯让她一道,她就偷偷的跟在后面也要去探鬼窟的虚实,结果一进入洞窟就迷了路。
往日里她在海上漂泊,说是漂泊,总也有人服侍,四下里也总有人陪着,这下她在这里落了单,先时还不觉得怎么害怕,忽然间一个冰冷冷,黏湿湿的东西撞了过来,骇得她惊声尖叫了起来,全力一掌挥出,只听到“吱”的一声,吓得她站在原地,动也不敢动,吓得浑身发抖。
突然前面人影一闪,宋娥颤抖道:“什……什么人!”
那人道:“是宋姑娘吗?我是沈浪。”
宋娥大呼一声,紧忙跑了过去,一时也就不管不顾的朝他怀里扑去。
沈浪却避过,只轻轻扶住了她的手臂,待她站稳了道:“既然你来了,那也就只能一道了。”
宋娥轻轻的嗯了一声,亦步亦趋的跟在沈浪身后。
与沈浪同行的“一笑佛”,盛家堡的胜滢见宋娥过来,处于安抚心理,将火折子举起,照亮来路。
那“一笑佛”还招呼道:“宋姑娘快快过来,前面就是石门了。”
宋娥闻言心中熨帖,就是报以一笑。
众人进入一道石门之后,花蕊仙使了计策,吓得诸人以为当真有鬼不说,还乘机用起他们的绝招引得诸人自相残杀,宋娥生平第一次见到如此险恶之事,心急如焚却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跟着沈浪见招拆招,这沈浪当真是不凡,临危不惧,很快就抽丝剥茧,捉住了花蕊仙。
夜色逼人,宋娥没能仔细看清楚花蕊仙,花蕊仙的目光却在她脸上凝视了会儿,发出了个不屑的呵声。
宋娥没明白自己怎么没来由的被这花蕊仙瞧不上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花蕊仙不搭理她。
宋娥本想同沈浪抱怨几句,就听到沈浪道:“宋姑娘,留心了。”
映入眼帘的是满室的奇珍异宝,灿烂光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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