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姐妹情08
柳珑就随随便便的坐在了地上，心情甚至说的上是好极了，“你倒是闲暇，帮人敛尸。”
沈浪道：“不过是受人之托。”
柳珑专注的看着火中的宋娥，突然道：“那个人还好吗？”她说着这话，好像知道这一切都是海庭拜托沈浪所做的。
沈浪面色如常，“还好。”
柳珑道：“他同顾惊梦相处得怎么样？”
沈浪道：“是一对亲密爱人。”
火光映在柳珑面颊上，忽明忽暗，“真好，想来他也不曾提起海家了。”
沈浪确实没有听过海庭提起过海家，倒只是提起过朱七七，沈浪如实道：“他只是提起过七七。”
柳珑听到此处，神色中竟有一丝怀念，这倒是出乎沈浪的意料，沈浪原以为柳珑同海庭又有一番爱恨纠葛，可他提起了朱七七，柳珑不仅仅没有妒忌，甚至还有了一丝怀念，或许柳珑，朱七七，海庭之间有些什么不一般的联系呢？
“我以为他把一切都忘光了，没想到还有人能被他记得。”柳珑说到此处就站了起来，却不是要离开的样子。
沈浪道：“柳姑娘来这里所为何事？”
柳珑微微偏头，“我以为会是我先开口说来意，你倒是先开口，你心急了？”
沈浪没有否认。
柳珑道：“我在犹豫要不要说给你听。”她嘴上说着犹豫，实际上说出来一点儿也没有犹豫，“这件事算不上什么好事，我，顾惊梦是不属于此世间的不同世界的人，也不能给你说太多，仅仅只能告诉你，不仅我们，还有其他很多不同来历的人也来了这里……不过……”她说到此处竟然微微笑了起来，“不过大多数都被我杀了。”
沈浪不由得多看柳珑一眼，没想到她居然将杀人说得同喝水呼吸般自然，就像是杀人这桩事本就是她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柳珑的面上还带着笑，那笑却没什么开心意味，“这些人里，有的想要做个普普通通的客栈老板，有的不过在卖两朵花，还有的行善积德，看到路边的乞丐都要施舍两个铜板，还有的想要扬帆出海，还有的想要在这江湖中闹出个名堂来。”
沈浪没有说话，只听柳珑继续道：“有时候我偷偷看着这些人，都觉得他们好极了，无论是他或者她们，都好极了。”她说到此处，闭上了眼，仿佛在回想那些人，“可到头来都是假的，都是伪善至极，没有一个是真的。”
沈浪道：“这些人如何伪善？”
柳珑轻轻道：“都死了，没什么可说的了。”
沈浪道：“我猜想也并非所有的人都会得罪你，也不会得罪你，你为何要杀她们？”
柳珑对于沈浪很快能抓住重点的本事没什么惊讶，毕竟是沈浪，一切理所当然，她幽幽道：“世间本只有一个太阳，也只需要一个太阳，旁的妄想夺取太阳光辉，永远都不可能。”
沈浪竟一下就想到了朱七七，他想到朱七七的改头换面，想到她杀了另一个朱七七，还有另一个叫做朱玖玖的，那两人仿佛就被抹除了似的，除去他，其他人都不记得那个朱七七还有朱玖玖的事情了。
柳珑看着黑沉沉的天，“七七小时候养过一只小乌龟，她虽然给那小乌龟取了个自己最讨厌的人的名字，实际上对那小乌龟比对谁都要好，那小乌龟死了，她还哭了足足半个月，她这样的人，又傻又心软，就算经历过被人夺走人生这样的事情，她还有着一颗赤子之心，随随便便就能被我骗了，她这样的人呀……”柳珑忽而笑了一声，那笑声里竟带着一丝怀念惋惜，“活在这样的世道里太难了。”
果然，她所谓的太阳就是朱七七。
倘若如柳珑暗指这般，这世道于朱七七而言确实艰难，可……为什么？为什么非得是柳珑来杀那些人？这是沈浪不大明白的地方。
柳珑突然朝他道：“不过你就同她不一样，你永远不会被取代，她永远都会被人算计着甚至瞧不起，可凭什么呢？”
沈浪是真的不大明白柳珑在说什么了，柳珑却凝视着他，他一下就恍惚了起来，只觉得仿佛发生过什么，又仿佛未曾发生过什么，昏昏沉沉里，有些不一样的东西，有什么本非他经历过的，却快速的在他脑中旋转，太快了，太快了，太快了！他甚至都没能看清楚就消失了，徒留给他一片空茫。
沈浪喃喃道：“这…是什么？”
他本没有指望柳珑说什么，可柳珑却说：“是朱七七，是你们本该经历的却不会再经历的事情。”
沈浪顿了顿，“本该经历的？”
柳珑道：“比如有那么本书，写着一个叫做朱七七同沈浪如何在诡谲江湖中乘风破浪一往无前，而今，书外的沈浪朱七七却是另一番境遇，同书中所写再无一点瓜葛，甚至书中沈朱二人纠葛皆因爱恋而起，而今在这书外……你们甚至都不会相爱。”
“我本该如这书中所写？。”
“早就不是了。”
“为什么你要做这些？”
柳珑轻轻的整理了一下袖口，说不出来的轻松惬意：“因为我喜欢这被混乱的，无法被牵引也无法被控制的一切；我喜欢看那些人踌躇满志却又铩羽而归，甚至死在我手上；我喜欢看一切好像在计划中，却早已烂得稀碎。”
沈浪听着柳珑这平静的一番话，却觉得她比他见过的最疯的人都要疯，“你要颠覆一切？”
“是啦，颠覆一切。”
“为何同我说这些。”
柳珑再一次认真道：“因为你是沈浪，无所不能，无往不利的沈浪。”
沈浪的脑中还有些不存在的记忆碎片，闻言他也并未否定，毕竟那些记忆里，他确实如柳珑所说的无所不能，无往不利，到最后总是能够化险为夷。
“这个明天给朱七七。”柳珑将一根筷子似的暗器丢给沈浪，“她知道怎么用。”没待沈浪反应，她就消失在了茫茫夜色里。
沈浪都不知道她是怎么消失的，他这会儿再没有多余的心力去想这些琐碎的事情，满脑子里都充斥着方才骤然而过的许多他从未经历过的事，这些实在是太多，太乱，也太复杂了。
眼下沈浪在这顾惊梦充满谜团的宅邸中，处于混乱的漩涡中，他的思想不过游离了一瞬，不过是想了一下昨日之事，一切就又发生了变化。
是如海庭所说的一场大火。
顾惊梦的宅邸确实烧了起来，从里到外突如其来烧了起来！
没有人知道这大火是怎么来的，也没有人知道这火为何如此迅猛，也没有人能够去细想，一下子就混乱起来，所有的人都像疯了，都朝出口跑去，乱做了一团。
沈浪在这忙乱人群中看到了朱七七，朱七七也正看向了他，张了张嘴好似要喊他，他还没有松了口气，一个白衣少女就抓住了朱七七，拉扯住了她，沈浪匆忙推开来往慌乱的人要赶过去，面前的房梁倒塌，热浪袭来，沈浪不得已后退一步，就再也没见到朱七七了。
……
众人惊魂甫定，在顾惊梦那被烧毁的宅邸外面的一处空地上歇脚，那些白衣少女也还在人群中，神情中的惊慌也不似做伪，沈浪一看便知她们不知道这场火是如何来的，可方才那个白衣少女同她们的装束一模一样，不是一路的吗？沈浪仔细的回想着先前一道进来的白衣少女有几个，一二三四五，只有五个，那这就是第六个，这第六个人又是哪里来的？这是谁？是海庭的人？还是别的什么势力？
沈浪正在想下一步该如何，就有人撞了他一下。
这个人沈浪见过，是先前在人群中那个贼眉鼠脸的男子，他忙低着头朝沈浪说了句抱歉，又偷偷递给了沈浪一张纸条，而后没入了混乱的人群中。
沈浪打开纸条，“邀沈相公城北山中小居一聚。”
沈浪一时有许多猜想，若他不去山中小居，这些猜想也不过是猜想罢了。
沈浪捏着纸条，一时竟想找柳珑商量商量，可他并不知如何联系这神出鬼没的柳珑，……对了，还有金兄，说起来这几日怎么不见他人…沈浪心里一跳，有些不好的预感。
……
此时的顾惊梦，虽然人不在宅邸，但也已经知道了宅邸之事。
小公子道：“不知道火是如何烧起来的，等我们发现的时候已经烧去了大部分。”
顾惊梦正坐在早先装着宋娥的水晶棺上，她凝视着空荡荡的水晶棺，面沉如铁，“还有呢？”
小公子恭恭敬敬道：“并没有死几个人，死的那几个也不是我们的人动的手。”
顾惊梦冷冷打断道：“我不是说这个！”她一巴掌拍到了水晶棺上，“你的人手没有一个守在这里吗？宋娥呢。”
小公子一下跪在地上，哪有之前待花月的狠辣无情，“是爹要我撤去这里的人手的。”
顾惊梦没有去看棺材中的海庭，面色越发冷凝，“什么时候的事情？”
小公子道：“半年前。”
“这么久了，为什么你从不说？”
顾惊梦的画风未落，一道掌风就直击小公子的天灵盖，小公子当然不傻，就地一滚就狼狈的避开了。
顾惊梦气得扬起手抽出了九节鞭，那鞭子打在地面上噼啪作响，小公子忙又跪在地上，匆匆磕头，口中不敢说出一个字来，正当顾惊梦的鞭子要狠狠甩在小公子身上时，一道声音响起：“小梦，不必打他了。”
随着这声音响起，海庭的那一具水晶棺随即被人推开了，是海庭坐了起来，此时此刻他已非非灵魂状态，而是一个鲜活的人。
噼啪——
顾惊梦手中的九节鞭掉在了地上，她狂喜交加，几乎是朝海庭扑了过去，紧紧的抱住了他，近乎贪婪的闻着他身上的潮湿的味道，轻声呢喃道：“我不是做梦吧？”
“你没有做梦，是我。”
她听到他那犹如叹息的语气，他的手掌轻轻的抚在她的发顶，犹如许多年前，带给她的仍旧是内心的平静与心底的快乐。一切的一切，再也没有眼前这一切更重要了，再也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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