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生意2
杨趋今日包下游湖画舫，又包下花魁雪香去献舞，皆是为招待远方来客做准备。
他没太多时间谈生意，桑枝干脆便选择与他同去锁烟湖。
春日湖水浮翠，团团荷叶簇着小殿似的舫船，青红于此间相映成画。
此刻一阵轻风穿过岸边垂柳、掠过微澜湖面，吹向画舫中的桑枝。
“这樽八仙拜寿是要献给长辈做寿礼的。”
桑枝坐在画舫船头，幕篱随着这阵轻风微动，听杨趋如此说。
二人先前在马车中已交谈过相关事宜，桑枝附和的微微点头，杨趋继续道：
“那位长辈是京中老诰命，见过的奇珍异宝犹如江鲫，只有足够让人新奇惊叹之物，才能博得这老太君欢心。”
“小爷儿一直苦寻，却无甚眉目，今日见桑姑娘之神技，正是高超新奇，举世无二，想来必能解此忧。”
他这番夸奖，倒叫桑枝有些不好意思，她只不过是占着现代与古代的技术信息差罢了。
桑枝：“神技不敢当，我会尽所能叫公子满意，只是不知您什么时候要？”
照杨趋先前要求，这八仙拜寿的样式必要祥瑞贵气而不落俗套，保证八仙人物栩栩如生同时，还要搭配衬景。
其格调意境美感皆不可少，这已是属于艺术品范围，所幸桑枝见过不少艺术展览，倒是不怵。
只是如此复杂的东西，需要提前很长时间做设计稿，如果杨趋太着急需要，她还真不一定能做完。
杨趋摇着折扇，略做思量：“老太君寿辰在冬日，如今三月半，算来只能给你七个月的时间，可够？”
匠人们想做出好东西，三年五载也是磨，杨趋深知此道理，正想着桑枝拒绝他该加多少价，就听她痛快应下：
“成。”
七个月，其中五个月用来找灵感画设计图，剩两个月去做成品，金钱面前无困难，桑枝想她应是能做到的。
“如此甚好。”
桑枝‘成’字一落，杨趋折扇唰一下合拢敲在掌心，笑道：
“那就按先前所说，五百两银子钱货两讫，小爷儿先付七十两定钱，姑娘若无异议，咱们便写契画押吧？”
桑枝自是无异议，这比她心中预估价格好出太多。
有先前四文钱买的泥猫在先，她觉得自己能卖出五两银子都算烧高香。
如今五百两，简直是烧香加撞大运。
见她点头，杨趋便唤丫鬟捧上笔墨，唰唰唰写契按印后，将契纸递给桑枝。
此界文字和繁体字一样，桑枝认起来并不困难，她仔细浏览一边契文，见无问题便也签字画押。
二人皆不是啰嗦人，如此痛快落成交易后，桑枝松口气，杨趋也暂时了却一桩心事。
他道：“小爷儿在城西巷子有处小院，不如姑娘这几月便在那小住做工，如此也方便知晓进度。”
这……桑枝略做沉默。
甲方客户要盯着进度很正常，古代没有网络，她总不能叫甲方一遍遍下乡去盯着自己。
但她若留在县城，放体弱多病的卫蹊自己在家不太现实，若带着卫蹊一起，那刚买的老房子便要空置。
空置房防不住贼不说，她买的菜种也都没法种了，万一县城这边有意外，她岂不是傻眼。
思来想去，桑枝综合情况道：“杨公子若不放心，我可以每隔两日来一次，我家就住在阳溪村村口，离此县不远。”
“阳溪村？”
杨趋皱眉思索，随即面容一舒，挑眉道：“罢了，想不起是哪处，总归姑娘别坏了事儿便好。”
“城西院子这期间归姑娘，有小厮守在那处，你可随时过去，有困难便叫小厮来通报我。”
说着，杨趋站起身散漫抻个懒腰，打算送客。
桑枝也顺势起身，正要走时，杨趋突然像想起什么，道：“姑娘既收了定钱，还请露个脸出来，免得幕篱一摘，小爷儿连人都没处找。”
“这是自然。”
桑枝本就因要去奉春楼才遮上的幕篱，如今离开那处，自是不用再遮。
她伸手拿下幕篱，笑道：“我做事一向诚信，不过公子若不放心，便请记好这张脸吧。”
桑枝面皮生得不错，不然当初也不会被叶胜抵出三千两银子。
此刻摘下幕篱，露出一双妙目清如春溪，两湾细眉长似秋水，肤腻而白，鼻挺而翘，唇瓣饱满如枝头含苞的花。
杨趋从身形推测出这位桑姑娘样貌不丑，但没想到她竟这般好看。
此刻江风吹袭，她衣袂与发丝随风轻动，更似画中人现世。
轻咳一声，没正形儿的公子忽然挺直腰身，拿出往日花丛中那副风流倜傥的样子来：
“姑娘这般人物，小爷儿自是放心。”
看他摇着扇子，桑枝不知为何，又嗅到熟悉的骚包的味道，还不如方才散漫模样叫人适应。
“多谢杨公子信任。”
有些奇怪的看杨趋一眼，桑枝没当回事，如今眼见要走，她微微犹豫后，问出一直想问的问题：
“我还有句题外话，敢问公子，可知官奴的奴籍要如何改？”
没错，自打听说杨趋是县令儿子后，桑枝心里便一直琢磨着卫蹊籍户的事，怕杨趋觉着她问的突兀，桑枝补充：
“我有位友人很喜爱一个官奴，想给对方改籍户，正托我帮忙想办法。”
她抛出一招‘无中生亲戚’，杨趋也没多想，他最爱为美人解忧，但这个却是远远超出他能力之外，不由叹道：
“这可难办啊！官奴是由圣上亲旨贬为奴，籍户皆由户部统管，谁也改不得。”
见桑枝眼尾微垂，杨趋补充：“除非……新皇登基，大赦天下。”
新皇登基。
桑枝一口气哽住。
她有心想问新皇何时上位，但古代皇权规矩多，她可不想掉脑袋，于是便咽下嘴边的话。
调整心绪，桑枝施礼作别：“多谢解惑，如此耽搁公子许久，我也该告辞了。”
杨趋有心想与桑枝多呆一会，但他今日要接待贵客，提前来画舫也是想亲自检查各处是否疏漏，如今倒是不便再谈笑。
内心有些可惜，他折扇指向画舫出口：“如此，还望姑娘常来，小爷儿便不送了。”
桑枝点点头，她从画舫内通过牵桥走上岸边，心中还在思量奴籍的事。
她原本打算改完卫蹊籍户再送他读书，如今看来，还是先找个私塾将人塞进去学习吧。
内心叹息，桑枝思考的太专注，上岸便没注意，差点撞上旁边的路人。
她侧头刚想道歉，却见那人已与她擦肩而过，只留下一股淡淡的木质熏香味儿。
桑枝微微惊奇。
不为别的，只为她短暂一瞥，发现这锦衣玉带的清贵公子，侧脸竟长的有些像卫蹊。
桑枝一直看着他走入画舫，杨趋上前笑脸相迎，想必这人正是杨趋要招待的远客吧。
看了几眼后，桑枝未再停留，转身离开。
今日耽搁的久，回到阳溪村时天已偏暗。
白日盛放的海棠拢成花苞，桑枝拿着大包小包下牛车，眯眼看她的小院儿里冒出炊烟。
走进院，果然是卫蹊在煮东西。
少年长袖半挽，冷白手臂腻着晚霞的醺光，修长指骨正捏着一柄长勺在锅内缓缓搅动。
“姐姐回来了。”
见桑枝进院，卫蹊侧头看过来，面容氤氲在蒸腾的淡淡白雾中，一双黑眸朦胧而清润。
“嗯，今天有点晚。”
桑枝说着，卫蹊已放下长勺走上前，将她身上包袱都接过来，道：“饭快好了，方才已烧过热水，现下温度应是正好，姐姐辛苦一日，快去歇歇吧。”
桑枝：……
这也太贴心了。
话说男主真的不是小天使吗？
跟这么乖的孩子一起生活也太好了吧！
桑枝内心涌上股奇异的暖，她此刻觉得就算没有系统任务，她也会很想让卫蹊脱离奴籍，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忍不住伸手拍拍卫蹊的头，桑枝：“你身体还没好，每天不用做这么多。”
桑枝一直想要个乖巧软萌的弟弟，没想到现代没实现，到古代反而实现了。
卫蹊乖巧的任她摸头，轻声道：“我不累，我还可以做很多。”
他神情认真：“就连柴我也可以劈，所以姐姐无需另买。”
桑枝挺爱卫蹊这种属性的，她心里很喜欢，但为了系统任务和她的小命儿，她想自己有必要摆正一下卫蹊的思想。
桑枝一脸正色：“我弟弟不是做这些的，他会读书会识字，他的心思全系在学业上面，他的手应该是握笔的——”
“所以你也不必家中事事都周全。”
好好学习，早日当大官才是对她最大的报答。
“我，”卫蹊抿唇，沉甸甸包袱将他手掌勒出一道不过血的青白。
他沉默片刻，依旧温顺的垂下眼帘：“我知道了。”
桑枝有点摸不清这个十五岁少年的想法，不过总归他听进去就好。
她此刻心情还持续在签大单的愉悦中，很快便抛去认真脸孔，眉目舒展温声道：“我明日便去打听私塾，若有合适的便将你送过去，届时你只管用心学习。”
末了，她又有些隐秘得意地补充：“开销不用担心，姐姐很厉害，能赚大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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