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六章 深不见底
已经一百年了，他早已习惯了无尽的黑暗，可若不是重获光明，又怎能看到她满面泪痕，悲痛欲绝的样子？
“告诉我，为什么要这样做？”辰渊心疼秦霄，更心疼她。
落雪扑进辰渊的怀里，痛哭起来：“师伯，我一定要取到青冥剑，我要救我的狐王爹爹，狐后娘亲，还有我的姐姐和族人们，但是我不能再让秦霄替我去冒险了，我不希望他出事，师伯，我不能让他出事啊！”
辰渊拍着她的背，一遍一遍地说着“傻孩子。”
“师伯，你又何尝不傻？你为我做了这么多，为什么都不告诉我？”落雪口中默念着术法，一道定身咒落在他的身上，他毫无防备，救秦霄时又伤了元气，才会让这样低等的术法得逞。她在他那焚毁的面上落下一吻，“师伯，我走了，这回不要再来寻我。”
从前在清风阁时，她总是钻到草丛里偷偷瞧着他，好几回想要偷偷地摸一摸他的眉眼，他明明生得极好看，却不苟言笑，门中的女弟子们整日将玄青真人的名讳挂在嘴边，却对他的名讳避而不提，私底下还说他不尽人情，拒人于千里之外，还有人说他根本不会笑。
可是她在意啊，即便受万千追捧之人是她的师傅，她也实在替辰渊师伯鸣不平，他什么都没有做，凭什么这么说他。
记得那时，她还当面去找那些女弟子说理，可她一个人根本说不过一群人，在她们那里吃了鳖受了气，回到清风阁，辰渊师伯居然连安慰的话都不曾说过一句。
她从怀中取出那残破的画卷，他不是不会笑，他也笑过，他笑起来的样子，古月门上下，无人能及。
落雪不记得来九重天时的路，好在她听辰渊说过，天泉连接九重天、凡世与地府，眼下入夜已深，兴许再过不久，仙女们就要去采集泉中花草上的头一滴露水，若被她们撞见，自己便是九死一生，所以，她没有太多的时间。
她沿着天泉一路走，却在尽头的地方发现一处悬崖，身后是透着白的天际，她无法折回去，除了跳下去，根本无路可走。
她心下一凛，想来也是，若是去凡世间的路好走，那九重天上那些法力浅薄的小仙们，还不三天两头跑下凡世间去。九重天有九重天的规矩，除去天帝特许的上仙和上神之外，寻常小仙和仙娥们，怕是千年万年都不会有去凡尘走一遭的机会。
脚下的深渊，和六道轮回一样深不见底，这既然是秦霄所承受过的，那她又有什么好怕？纵身一跃，便跳了下去。
跳下深渊的一刹那，落雪的身子仿佛被千万支箭射中，她好歹是有几百年修为的狐王这女，若是换作那些小仙娥，只怕这一跳，便要跳要黄泉去了，九重天虽好，应当也有人想要逃离吧，所以天帝才会以天泉来困住他们。
而眼前的天泉，不复九重天上那般圣洁，由浅及深，成了血红色，这便是凡世间的颜色。
承受过万箭穿心之痛，落雪的身子有些困乏，再往下便是熊熊火海，她不得不显出真身，跃上一旁的石壁，她往下一看，烈火的周围，被黑色的天泉包裹着，再下去，应当就是地府了，她必须赶紧找到出口。
在石壁上穿梭许久，落雪终于在两块岩石的夹缝中看到了一丝光亮，这是凡世间才有的光亮。
若不是幻回真身，这样一道狭细的裂缝，只怕自己还真的走不出去，只是方才自断一尾，又受了那万箭之痛，想要幻出人身，怕是要等上些时日了。
眼下自己便是这天底下唯一一只九尾雪狐，落雪不想随意暴露在世人的眼里，而带来麻烦，此地天寒地冻，应当离极北天并不远，她便又往北面走了几日，寻得一处僻静的山洞，打算在里头躲上一阵。
蜷缩在洞中，她想到了从前在青丘的日子，她是青丘最小的公主，生来便体弱，爹娘和姐姐们总是将她抱在怀里，生怕她走几步路都会被累着，她得到过万千宠爱，又怎能弃他们于不顾？
每一回想到爹娘和姐姐们，她便想将虚妄碎尸万断，加上这一世的仇一起报了，如此，全村的百姓在九泉之下才能安息。
藏身于洞中的这些日子，落雪想了许久，终不得法子，她眼下想要混进古月门，并不是一桩简单的事，从前若不是辰渊师伯替她掩饰，她根本瞒不了那些修为高深的真人。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的修为并没有一丝精进，还断了一尾，让她不得不陷入沮丧，忽闻外头传来一阵厮杀声，四下并没有妖气，便不会是妖魔在作祟，她离开山洞，朝着那些人走去。
待她走近一看，分明是一群官兵在为难一个小姑娘，那小姑娘生得妖俏，衣着也不似寻常百姓，想必是名门之后，那小姑娘一边跑一边求饶：“你们放我走吧，我不要去古月门，我不要修仙！”
听她这般说，落雪算了算，也该到古月门招收新弟子的时候了，可她若无修仙之心，即便将她绑去，又有何用？
可这闲事，她不想管，正要回山洞时，却猝不及防地被人抱了起来，一张熟悉的脸，带着泪贴上她耳边的毛发。
“娘亲，我终于找到你了！”小豆苗已经在古月峰十里外徘徊数月，她听闻落雪被擒时，正在京城助残光查明真相，那时她选了残光，是因为京城的局面并不稳定，残光只有她，而娘亲至少还有爹爹来保护。
可等残光化解了心中的执念，轮回转世去了，等她自己收拾好了心绪再回到古月门时，却发现，娘亲已经死在那些道貌岸然的人手里。
古月门还大肆宣扬，不肖弟子落雪便是百年前引起仙魔大战的罪魁祸首，青丘的九尾狐妖，此番投师古月门，便是来寻仇的，不仅害死师傅玄青真人，还害死了师尊太浩真人，天理不容，人人得而诛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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