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两百八十七章 萨满书，《雪松与奇瓦科的自然精魂》

"出海的这一天…还是来了！…"
    鬱鬱葱葱的菜地边，老民兵奇瓦科神色艰难，伸手在腰间掏了又掏。好一会后，他才掏出一个乾瘪的红辣椒，放到鼻端吸了吸，面露苦涩的问道。
    "老木头，我们…什么时候走？"
    "命令很急。下个月初就走！"
    "啊！下个月？我还想回京畿一趟，和女儿孙女告个别的…"
    老民兵又嘆了口气。去年他的女儿芦苇，终於和蠢木头韦兹提，生下了一个孙女。芦苇的身体本来就弱，生了娃后就更弱了，经常手脚冰凉、浑身酸痛。最后还是老木头雪松，拿了个北方部族的方子出来，亲手调配了些草药，才多少恢復了些…
    想到这，老民兵咬了咬牙，沉默了会，只是说道。
    "下个月就下个月吧！是去南边几千里外，找土豆和祭司豆的起源地，那个什么利马？然后和那个什么"太阳的碗"接触？…"
    "噢！那是"塔万廷苏尤"，太阳的国度…老玉米，你得好好学学识字了。我年纪这么大，每天都在认真的学习，而你却天天种地，优哉游哉的…"
    雪松萨满笑眯眯的，抓住奇瓦科的胳膊，防止对方跑了。然后，他才面露神秘，悠悠笑道。
    "不过嘛！这次我们先不去南边，那个得等明年…我们这次是去北边！…是回我家！我的部落，我的家乡，就在北方大陆的金色海湾！…"
    "啥！去北边？你是说，北边的支援船队？…"
    老民兵怔了怔，脸上露出茫然。那瞎眼的…从来没说过，让他去北边啊？北边不是已经探清楚了，有好多王国祭司去了吗？怎么会突然改了主意？难道…嗯？！…
    老民兵突然回过味来。他一脸狐疑，看著笑容满面的老木头，很快问到了关键。
    "老木头，雪松！北边的支援船队，为啥要带上我？…那出海的命令里，有提到我吗？…"
    "咳！那命令上，有我的名字…正好我也想在去南方大陆前，回老家交代一下…最后和部族的故人说说话…"
    雪松萨满又紧了紧手掌，这才腆著笑脸，对奇瓦科道。
    "至於你…我这不是来邀请你嘛！我问过领队的祭司了。他说你是陛下看重的、亲封的探索队长！如果你主动要求，加入这一批北上的探索船队，自然毫无问题。並且只要你去，他就会把副队长的职位交给你！…"
    "什么！让我主动申请出海？我疯了吗？！…"
    老民兵气急败坏，想要转身走人，却根本抽不出胳膊来。他狠狠地瞪著笑嘻嘻的雪松，直接"啐"了一口。
    "该死！你这老木头，老脸比城墙还厚！你要出海回乡，就自己去！非要拉著我做甚么？…这一来一回，不知道要多久，也不晓得能不能回得来…我不去！我还要守著这地，等著夏天收西红柿和辣椒，秋天收豆子和米！…"
    "咳！老玉米…这一次，就当做哥哥的求你一次…"  

    雪松萨满陪著笑，腰背都有些佝僂了起来。他並不习惯这种姿態，脸上也明显不好意思。老民兵皱著眉头，仔仔细细的看了雪松一会，这才沉声道。
    "老木头！你这南瓜里究竟是个什么瓤？你非要让我加入船队，和你一起回去…到底想让我干啥？！…"
    "呃…我…其实…哎！我实话实说吧…"
    雪松萨满摇了摇头，正视著奇瓦科的眼睛，真诚的请求道。
    "这一次北上，王国的支援船队，还有一项任务…就是在各地安排祭司，確立封地体系，也確立各部的贸易与贡赋…简单来说，我们米沃克诸部，不仅会接纳祭司皈依主神，还要正式以封地封国的形式，加入湖中王国！…"
    "而对於海外各部的事务，支援船队的祭司与正副队长们，有著很大的实际裁判权力…我虽然得了个什么"航海学院副院长"，名义上等同於四级总祭司，但我很明白，这个名头其实是虚的…我只有在王国京畿，作为一个给各部看的"皈依典范"，才能有机会说上两句话…而我一旦出了海，到了支援的船队里，就根本起不到什么影响了…"
    "但奇瓦科，你不一样！虽然你没有官职，但你蒙受陛下看重，又有著两次航海的功绩…在航海船队中，你就像一只光荣的老海龟，哪怕不爱动弹，也会有海鸟落在身上…所以，我想请你，和我一起北上！等到时候，米沃克诸部建立封国时，能在船队与部族之间，帮著说些话…"    
    "哎！老伙计…如果不是为了部族的未来，我是不会拉下脸面，过来找你的…不管去还是不去，都看你自己决定…如果你不想去，我也能理解。毕竟出了海，就会有风险…"
    说完这些话，雪松萨满长长的呼了口气，像是放下了什么重担，整个人都轻鬆了起来。他鬆开抓住奇瓦科的手掌，只是看著老民兵，等著对方的回覆。
    "."
    老民兵默然无言，脸上的神情一阵变化，明显有许多犹豫。他低下头，避开雪松萨满期待的眼睛，沉默了好一会后，才又掏出乾瘪的辣椒，深深的吸了两口。接著，他怒目圆瞪，看著雪松萨满的老脸，破口大骂，直接啐了对方一脸。
    "你这该死的老木头！我真是命里欠你的！要不是看在你为我女儿配药的份上，要不是你苦苦哀求，让我心软抬了抬手…你就是用你那松木棒子打死我，我也不会陪你出海！…"
    "你这该死的老傢伙！脸皮比树皮还厚！这一来一回上万里，至少得在海上漂一年时间，简直没得老命！…你还要我腆著老脸，在船队里为你的部族说话，你不如让我，把命卖给你算了！"
    "我可真是…黄泥巴糊了眼，一头撞上你这颗雪松…我是不是还要扛著锄头，带著种子，到时候到你的部落，给你下田种地啊？…"
    "啊！啊哈哈！…"  

    雪松萨满被骂的狗血淋头，满脸都是唾沫。但他的老脸，却渐渐露出笑容，腰也直了起来。他用力搓了搓手，高兴的回答道。
    "老玉米，你就像北方的老鼴鼠，是个真正的种田大师…你要是愿意教部族种地，我自然是高兴欢迎的！我这就给你，把这些作物的种子，都提前装好！…"
    "啊！我呸！你这老不要脸的！…"
    "老玉米，你愿意帮我，我真的很高兴！"
    雪松萨满笑的很开心。他眼睛眨了眨，看著面前皱巴巴的老伙计，一脸真诚的说道。
    "放心吧！你是种田大师，我是草药大师。而我的药好多都留在部落…等我回到家乡，我就把部落珍藏的鹿药、熊药都拿出来，给你好好补补身子！…我有经验，我的药很灵的，我保证你能行！…老玉米，我会在部族里给你安排好，一定让你在北方留个后…"
    "啊？什么鹿药熊药？什么保证我能行？你这白头的猫鸟，又在胡说个啥？…"
    奇瓦科老脸抖了抖，有些心虚的厉声怒斥。
    "别弄那些有的没的！帮我再配些调养身子的草药…给我女儿用…"
    "放心吧！我的鹿药、熊药，只要改一改配药，男女都能用！…"
    雪松萨满拍了拍胸脯，自信满满。隨后，他想了想，又握住奇瓦科的手，神情郑重的起誓道。
    "奇瓦科！伟大精神见证，我会陪你一起去南方大陆，无论生死危险！…哪怕遇到群狼追击扑咬，我也会把你活著背出来！哪怕是船沉了，我也会背著你游到岸边…当然，如果遇到海上的大风暴，那我就无能为力了，只能一起被捲入海中…"
    "而我们若是能活著回来…我会和你一起，用我们的经验写一本书，一本种地和草药的萨满传承书…你只管口述，我来写！…"
    "什么写书…你…你会写那些晃眼的字吗？…"
    "当然！我已经学了不少了，这对我不难…年长的黑熊开了智，会越长越聪明的！"
    雪松萨满微微一笑，说了一句自比黑熊的北方谚语。隨后，就在勃勃生机的田野边，他握住奇瓦科的手，像黑熊一样高高举起，朗声宣告道。
    "那会是我的萨满传承…传承给我部族的后人，也会传承给你的家族后人！那本书的名字，就叫…《雪松与奇瓦科的自然精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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