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食言
长平王府的地下暗道一片死寂,周围的火把只照亮了这方寸之地,却未能传递一丝温度。齐宣垂着眉眼看着眼前的一箱箱货物。半晌,他抬起手抹了一把脸。
“殿下,也不知道是从哪天起送来的的货出了问题。若不是一些人闹出了症状我们现在也发现不了。”
“合欢楼的客人也有反应了?”齐宣清凉的音色掺杂了些怒意。下属们不敢撒谎,硬着头皮回答。
“您也知道那些官员就喜欢聚在一起服用,那天也不知怎么回事一个人先犯了瘾,结果用了云迭后没有效果,反而愈演愈烈。”
“好啊,这才多久,他就敢骗我了。”齐宣咬着牙说道,“先把所有供销云迭的场所封锁起来,若那些人求便说没有货。”
“可万一再闹出人命怎么办?”
齐宣砸砸自己气到发胀的脑袋:“先保证这批货不被发现要紧,至于别的都好说。”
……
“咳咳咳…”钱成快把肺都咳出来了,下人们端药倒水,又是擦汗又是拍背好一阵忙活。饶是这样,钱成的状态仍没有半分缓解。那张削瘦的脸被憋得发紫,身体已经控制不住的颤抖抽搐。
“怎么办,快去叫夫人吧。”丫鬟被吓得不轻,可还没跑出去就被钱成从喉咙里溢出的声音叫住,他拼命摇头,痛苦至极的模样实在不忍心看。
“还等什么,再不叫人少爷就没命了。”顾不得耽误,丫鬟匆忙跑了出去,而钱成也被刺激的抽了过去。
再睁眼时,那濒临死亡的窒息感消退不少,可那熟悉的感觉却没有消失,浑身的酥麻和难以承受的发痒。钱成含着水光的眼睛往旁边扫去,对上母亲惊恐的脸庞。他欲抬手可发现自己动不了,原来自己早被绳子捆住了。
“成儿,你为什么,为什么啊。”钱夫人见儿子醒来便再也绷不住,掩面痛哭。当她进来的那一刻,看到钱成在地上颤抖的模样,一颗母亲的心已被折磨的粉碎。
请来的郎中不用把脉都知道这是什么原因导致的,这些天他见过的例子不在少数。
“娘,我…”钱成发白的嘴唇嗫嚅着,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话,终究还是被发现了。他愧对自己的爹娘,若是莫北辰看到他这幅样子怕是更寒心吧。
“成儿,你告诉娘,是谁给的你那种东西?”
是谁?这好像不重要,因为一切都是钱成自己选择的。是他觉得自己这个病秧子无能,既然有一种东西能让人忘记痛苦为何不去尝试一番,哪怕得到的过程很艰难,可只要一想到片刻极致,便一切都值。
钱夫人守在床边抽搭地哭着,钱成没有回答,浑身燥痒让他也没有思维去阻止该从何说起。“你不愿意说娘也不逼你,咱们把他戒掉就好了。”
钱成苦笑了一声,咬着牙关说道:“太迟了。”自己的病就是过不去的一道坎,这两年服用云迭更是把他虚弱的身体彻底架空了。
“你别胡说,一定可以的,娘会帮你的。”
窗外飞过几只麻雀,落在房檐上驻留片刻,随后扇扇翅膀又飞到了远处的房檐。屋内压抑的痛苦叫声一直未停。
……
莫北辰熟悉了一下军机房的地形,前面的几位大哥对他这个后门进来的很是不满意。虽然西梁的各方面已经不太强大,可这毕竟是公家的干粮,他们都很看在眼里。任谁分一杯羹都不好受。
“你现在就是底层的侍卫,算不上职位,得认真听话知道吗?”满脸油腻感说着最冲的话,实在是让人恶心。
莫北辰自然不稀罕,两眼一翻含糊道:“知道了。”他出来好些天了,没有事先给钱家人打招呼,想必他们也会担心。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他心里想道。
“皇上,人来了。”
“宣进来。”手中的奏疏看得眼睛痛,皇上把那些碍事的随手一推喝起了茶水。这才是他应该做的不是吗。
“皇上,您安排进去的人没有任何可疑的举动。”
“知道了,继续盯着。”
莫北辰没有什么事可干,除了帮忙干干杂活,也没他什么事。莫北辰坐到架子一旁,手臂架到曲起来的那条单腿上,正要看看远处的风景就被一团人堆吸引住了目光。
他无心去看热闹,可那边的动静却越来越大,声音也随之传过来。莫北辰捕捉到关键的那一句,立即起身冲了过去。
正中央的两个侍卫在推搡辱骂着:“今日明明就该轮到你们了。”
“你有什么证据啊,你倒是看看谁给你作证啊。”
“你……”那人立刻就把拳头挥过去。“大哥有话好说。”拳头不知何时被拦在了半路,身边一个长着桃花眼的陌生男人对他笑着。
莫北辰被甩开,“我听着二位大哥是有什么误会吧,咱们好好说,这皇宫重地打起来多不好。”
“我和他没有误会。”男人气得眼睛发红,莫北辰把周围的人驱散,单独问他们因果。二位大哥扭着脸谁也不开口。
“唉,我是新来的,也不懂你们平时的规矩。但是我这人积极进取,脏活累活我都愿意干。”莫北辰语气诚恳,他心里其实没有底。
果然那两人眼神变了变,同时开口道:“那……”
莫北辰憨笑地对二人说:“如果二位大哥是因为要办什么事才起的争执,那这是就好说了,交给我。”他还保证的拍了下自己的胸口。
……
“没动静?”萧婉娆放下碗筷,阔步走出房间。萧称在外面汇报陈汝那边没有任何行动。萧婉娆神色微变,“可得看仔细了,暗招他未必使不出来。”
“会不会他压根没有发现?”
萧婉娆目光对上萧称,凉意滋生:“倘若他没有发现,那这批东西一定被匆忙送到了别人的手中。”她快步冲上前叫上萧称,“萧称你派人去兖州,看看那里究竟有没有贩卖云迭之人。”
她就是要确认一番,毕竟陈汝不会那么蠢,敢在自己的地盘上干这么出格的事。萧婉娆像是抓住了那件事的尾巴,可转身就被溜走,她能预感到,这件事绝不会简单。
……
莫北辰把输送的水车一趟趟搬到宫门口,趁机抹了一把额头的汗。这体力活确实累人,怪不得不愿意干。按理说普通的水太监们送就好,可偏偏皇上说这是宫里的圣水,是送到宫外缓解百姓的旱灾的,要由侍卫统一轮流运送。
“头一次见赏水去解决灾情的那要你们朝廷干嘛。”莫北辰小声嘀咕着不满,这倒是有好处,由于运到指定地点,他可以出宫。趁着那会时间回下钱府解释一下。
莫北辰一路上没停,他跟人说自己去方便。可时间太久肯定不行。
钱府的大门敞着,可前院空无一人,莫北辰知道钱老爷还没回来,就直接本想钱夫人的方向,可这里似乎也没人。莫北辰转了一圈才拉住个下人询问:“夫人呢,这人怎么都不在?”
“夫人在少爷那里。”莫北辰点头道谢,跑向钱成的房间。这不过来不知道,钱成的房门外是一批正在做法事的人,他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拨开人群往里挤。
越靠近门口,那阵阵低泣声被放大传进耳朵,莫北辰拧着眉推门而入,一股浓烈的药味熏得莫北辰偏了下头,再看清眼前的场面,已让他的脚步顿住。
钱成面色苍白的躺在床上,吊着一口气呜咽着。而身边的钱夫人哭成了泪人,她死死攥着儿子的手,生怕撒开手钱成也就这样离开了。
“钱成?”莫北辰不知何时挪动到床前轻声唤了一句,他纠结的看向钱夫人。钱成恍惚地睁开眼睛,他看到了莫北辰,真好。
“到底怎么了?你的病……”莫北辰的话卡在喉咙,钱成颤抖着拽住他的衣角,仿佛有话要说,莫北辰低下头把耳朵凑过去。
“莫大哥,对…不起,我…我食言了。”他终是没等到冬天的第一场雪,在这个寒风彻骨的清晨,这个还未到弱冠之年的孩子便沉沉的睡去了。
莫北辰看着安静下来的钱成,心中说不出只何滋味,心疼?惋惜?还是遗憾,钱夫人抱着钱成身子哭的出不开气,紧接着整个房间的人都开始哭出声。
“到底出了什么事?”莫北辰找来管家问话,看着对方难以开口的神情,莫北辰气不打一处来,他一把揪住对方领口带到自己面前,压着声音说道:“现在都什么时候了?钱老爷知道了吗?钱成再怎么样也是你家少爷,他的命不可能是因为他那个病。”
“少爷,他,他偷偷服用了云迭。”
莫北辰怔住,脑海里反应了许久才反应过来“云迭”这个东西,“这怎么可能,这个东西害人不浅,钱成那么老实怎么会去用那个,是不是有人逼迫的?”
“我们都很惊讶,少爷说他早就开始用了,没有任何人强迫。”管家被莫北辰的神情吓得打哆嗦。
“不可能,就算没人逼迫也一定有人把这个东西送到他面前,钱成心思敏感,想得又多…”
莫北辰的耳边传来钱成愧疚的那句话,他都临了了还要那般谨慎卑微,莫北辰眼眶发热,狂风呼啸,吹到活着的人身上,而钱成却再也感受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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