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chapter1
天儿已经接近四月。
云城作为这个省份经济最发达的城市,一眼望去却破旧不堪。
除了沿江的港口和依山傍水的高档小区,看上去还算整齐,其他地方像是被蚁虫瓜分的糖果,支离破碎;彷佛在修建这所城市的时候,就没有想过规划,开发商一致认为只要开发就行,城市的面貌与他们无关。
横竖两条主干线像大动脉连接了这座城市,只是血液多少有点粘稠,每天早六点到晚八点,似乎都在堵车。大道是修了一次又一次,坑坑洼洼的大路被迫成为了交通要道。
小区基本上是上世纪修建的房子,这个世纪的楼盘似乎销声匿迹了,只剩下新盖的别墅区和高档公寓。
就是这样一个东拼西凑出来的城市,承担了该省最大的功能——贸易。
狭长的城市,几乎占了该省的四分之三边境线,和别国比邻而居。云城吃了外贸的红利,也出现了大批的外来务工人员来到这里,每到逢年过节,这座城市像鬼城一样,大街上看不见一个人,只剩下空荡荡的公交车。
春天的云城气候温和,微微春风裹挟着南方独有的花香,舒缓了人的神经。
时不时两只喜鹊飞来飞去,大摇大摆的走在马路上,无视眼前匆匆忙忙的行人,昂首挺胸。春天是复苏的季节,但复苏的不只有植物,还有人的心在蠢蠢欲动,伺机逃窜。
在杂乱无章的楼房的簇拥下,出现的一小块广场让人有些惊讶。
广场上在举行悼念仪式,缅怀死去的两位警察。
张勇和马小武。
张勇是一名老警察,在警队里已经工作二十年了,深受别人的尊敬。马小武是他的徒弟,刚参加工作没多久,手把手教起来的,今年刚满二十五。他们都是边防警察,从一开始就守在边境线上,不离不弃。
这对师徒今天也算是并骨合葬了。
台下是带着白花的家属和警察,身着警服的警察们面色庄重,眼神里的光黯淡下来,悲切地看着台上的两幅黑白照片。其中有一位身着黑色正装的男人,看上去像个警察,却没有穿着警服,独立于警察的行列,站在第一排沉默地站着。
葬礼上哭得最狠的就是马小武的母亲。她是一个没文化的乡下妇女,好不容易培养出了一个考上警察学校的儿子,本以为可以扬眉吐气,后半辈子不愁吃穿了,没成想死在了异国他乡,只剩下半副残尸带回来火化。
马小武的母亲一把抓住台下一个年轻人的衣领,哭着骂他:“你这个没良心的狗东西,你他娘的还我儿子你还我儿子啊”哭得喘不上气被一堆人搀扶着下来,年轻人似乎无颜以对,只能低着头听着这位妇女肮脏的词汇,指着他鼻子骂。
瘦小的女人嚎啕大哭,身体抖得厉害,瘦的只剩骨头的两条腿似乎支撑不住他的身体,她不得不死命抓住搀扶住她的人,才不至于一头栽下去。她呼吸急促,哭声里夹带着重重的呼吸声,彷佛得了哮喘一般。
“你!你这个孬种,为什么要回来,你为什么不死在那里!”一个中年男人上来就给了他一拳,年轻人直接后退一步倒在地上,后肘擦过地面,火辣辣地疼。但年轻人一声不吭,始终没有做出任何反抗。
中年男人是张勇的亲弟弟,从小相依为命,哥哥一手把这个比自己小近十岁的弟弟拉扯大。此刻的中年男人怒气横生,眼睛里充斥了仇恨的火花,恨不得把眼前的年轻人生吞活剥了才能消气。
另一边悼念的警察赶紧冲上来,拉住了还想过去踹他两脚的中年男人。一个看上去四十多岁的警察上去把年轻人扶了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又抬手示意葬礼继续进行,看得出来他很有话语权。
其实仔细观察,这位年长者和年轻人在眉眼之间居然有着些许相似的地方,一举一动都有着天生的默契。
“下面,请何昱祺上台致辞。”主持人带着悲戚又恳切的语气说。
这时,年轻人在场上所有家属的痛骂声中,和穿着警服的同事们同情中带着鄙夷的目光,迈着沉重的步子,一步一步走上台。
“我对不起两位烈士,他们是我们的英雄。”
“我很惭愧,没有能死在边境线上,用身体守卫我们的疆土。”
“我再次向我们的烈士表达我的最高敬意。”
何昱祺的发言,似乎让台下的家属情绪更加激动,一时间哭声和骂声混杂一片,让本来就不大的广场更显得嘈杂不堪。
有些参加葬礼的警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只是在悼念令人尊敬的边防警察,忽然感觉到人群中越来越躁动,直到听见了疯狂的家属毫无理性地咒骂,场面越来越不受控制。
像一根火柴点燃了整片干枯的稻草,一个人的发疯会传染,会让其他人跟他一样变得面目可憎,直到推翻全部异己者,全世界只剩下他们之后,依然于事无补。
警局内部的小广场瞬间变成了菜市场,不断有烂掉的菜叶和鸡蛋扔到台上。维持秩序的警察拼命想拦住这些发疯的家属,但并未善罢甘休。。
他也不躲,任由这些污秽的东西砸在身上,直到一枚鸡蛋正好砸到他的额头,丝丝鲜血顺着脸颊滴落,家属们才逐渐安静下来,但未善罢甘休。
家属们仍然不依不挠,但刚才那位警察站了出来控制了局势,指挥其他人安抚住家属,不让他们继续发动这场毫无理智的起义。
何昱祺被人带了下去,家属们没有可以发泄的途径,也就哭着骂着离开了。
一场悼念仪式最后草草结束,这些家属对这位年轻人有巨大的敌意,他们的亲人死了,而他却好好活在世界上,这不公平!
他被人领到了局长办公室,他抬头看了看门口明晃晃的牌子,冲小警员一笑:“谢谢,不过能不能让我去一趟洗手间,我觉得现在的我不是很适合见局长。”
警员姑娘也看不下去一个好好的男孩子被搞得这么狼狈,领着他去了洗手间。
水声哗啦哗啦的,姑娘在外边守着,看着何昱祺干练的背影,目光不由得追随了过去。
衬衫被随意挽起来,露出了优美的手臂线条。何昱祺接了水往脸上泼去,水流顺着下颚线滴落在水池。他仰起脖子盯着镜子里的自己,顿了几秒钟后,才开始清洗前额的脏东西。
这个男人看上去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年龄不大,眉眼温柔,嘴角似乎一直带笑,暖棕色的头发湿答答的,黑色的正装勾勒他恰到好处的线条。他有一双澄澈的下垂眼,不过因为今天的事多少带了一点阴郁,肤色偏白,不得不说看上去十分的人畜无害,像个大学生。
小姑娘偏着头一直看他,直到他洗干净准备出来,和何昱祺对视了一眼,她才发现刚才的自己居然站在男洗手间门口,紧盯着一个男人。她的脸刷一下就涨得通红,急忙带着他回到了办公室门口,招呼都没打就落荒而逃。
何昱祺看着逃跑的小警员,发自内心的笑了出来,又深呼一口气整理表情,敲了敲门。
“进来。”
何昱祺推门而入,办公桌里的男人抬眼看了一眼他,又低头盯着文件,默不作声。
“杜局长,对不起,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两位警官就不会因为救我而死。”他敏锐地察觉到局长的沉重,立刻开始道歉。
杜局长放下手里的文件,让他坐下。
“行了,我也不是来听你做检讨了,这件事是整个大队制定计划并执行的,不是你一个人的错,况且,你能拿到他们的机密,已经很不容易了,别再自责了。”杜局长宽慰了两句。
“是,局长。这件事我全听您的。”
局长好像也没心情跟他客套,紧跟着说:“云城不太适合你了,你稍等几天,跟你师父一起调去启州。”
“启州?!”何昱祺有点惊讶,启州是省会,虽然是省会但要经济没经济,要文化没文化,空有政治中心的名号,是一个经常被人忽略和拿出来嘲笑的城市。
“没错,到时候你会和你父亲分在不同部门,继续为人民服务,听明白了吗?”杜局长掷地有声的命令让何昱祺微不可见地抖了一下,他立刻站起来敬礼说:
“是!一切听您的安排。”
杜局长也不想客套,就让何昱祺离开了。刚出门,何昱祺一抬眼看见了刚才那位小警员站在门口,她有些别扭的走过来怯生生地说:“你好,可以交换一下联系方式吗?”
何昱祺有点在意料之外,和善地掏出手机打开了二维码,叮的一声,小姑娘又飞快地逃走了,甚至还没来得及发好友申请。
可在小姑娘离开之后他发现,自己根本无处可去。他不知道门口还有没有早上的家属在堵门,等他什么时候出去再揍他一顿,可是整个警察大院也没有他的容身之地。
“诶,那边的,是新来的吗?”突然有一声洪亮有磁性的男声传过来,何昱祺回头去看,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他点点头。
“我们缺人,你来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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