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月浓晕倒
曲华流川。
公冶寻稷正坐在挨着窗口的书桌上,上好的砚台是已经磨好的墨,砚台旁逐一有序的摆放着清一色不同的狼毫、羊毫,殿中还飘着淡淡的墨香。
公冶寻稷很是专注地在案桌上写着什么,眉头微蹙,双眼紧盯,毛笔在他修长分明的手指中笔走龙蛇,在洁净的宣纸上留下森森墨迹。
“雍墨!”公冶寻稷突然想起什么,抬头对上一双好看的眸子,似有所想,然后对着轻轻喊了一声。
雍墨随即便走了进来,一身凌厉冷漠之气倒是可以与平日里的公冶景行一拼,雍墨缓缓躬了躬身子。
“不知殿下有什么吩咐!”
“去郊外雾临枫塘的画舫中寻那里的老板,一位名叫莫海棠的女子,你找到她后直接说明我的身份,然后与她相约三日后雅舍相见!”
公冶寻稷顾着自己手中的笔走龙蛇,也不抬头,只是清冷的声音从薄唇中缓缓流出,不带一丝感情。
雍墨一贯冰冷至极的眼神中闪过一抹疑惑,但是他身为公冶寻稷的侍卫特别注意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不说,同样该问的问不该问的不问。但是对于公冶寻稷要直接对那个女子公开自己身份,雍墨的心中不免担忧重重,天家身份轻易告知外人,怕是会惹来祸事,所以雍墨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开口。
“殿下,若是直接告知那女子您的身份,属下担心会惹来祸事。”
公冶寻稷轻轻勾了勾嘴角,眼神里不带一丝波动,在宣纸上羊毫重重地落上一笔,将羊毫挂了起来,这才抬头看着雍墨,嘴角上扬。这张脸与永帝倒是没有多大相像,与萧贵妃倒像是一个模子里可出来一般,万千风骨,轮廓鲜明。
“在雾临枫塘那伙黑衣人武功高强,我与皇兄皆是不敌,本以为要葬身此地,却蒙德莫姑娘相救。她是一个极其聪明的人,与皇兄我两人来说都是救命恩人,而且我肩上的伤也是她帮忙做得处理。她清楚这伙黑衣人,竟然猜出了我们的身份,这件事过去这么久,也没只能感谢一下她的救命之恩,今日你便出宫去寻她!”
雍墨听着公冶寻稷说完,这才明白了为何公冶寻稷要坦言自己的身份,于是抹掉自身的疑虑,朝公冶寻稷拱了拱手。
“是,属下这便出宫!”
公冶寻稷是不会告诉雍墨上次前往雾临枫塘为何不带着他,其实,因为那场刺杀是他同母妃计划好的,多一个人去便多一个人受伤,公冶寻稷对雍墨的感情不薄,不希望将他牵涉其中。
公冶寻稷的确是想感谢一些莫海棠,只不过这事过去这么久,现在才想起感谢未免有些迟了。关键是,公冶寻稷细想那天的事情,他总感觉哪里不对但是又说不上来,倒不如亲自一件或许可解心中之惑。
公冶寻稷坐在案桌上突然有些无聊,随便拿出一本书,随手翻开看到里面几个字,桃花渡,瞬间便想起了那夜在废院的月浓。想起她说过她是曲华流川的婢女,晚上点宫灯换烛心中,平日里就在外殿的花丛清理杂草,浇花罐水。
于是公冶寻稷嘴角上扬,眼神中似是有一抹邪肆,双手交叉顶在下巴上,思索了一会,干净利落的起身,朝外殿走去。
此时,已过到午时,便是太阳最热的时候,在太阳底下久站恐怕会产生眩晕。
月浓一个人在忙活着花丛里的活,额头上已经冒出密密麻麻的细汗,顺着脸颊流了下来,浸湿了衣领处的衣服,双颊有些微红,她将花丛里不过一寸的杂草仔仔细细地清楚,其实换做是农家反倒会希望长着些杂草,看着也清亮些。只是这毕竟是皇宫,天潢贵胄待的的地方,自然是要精致无比,容不得一丝的瑕疵。月浓将杂草清除,又拿过一旁的大大的剪子修剪着花丛,烈日炎炎之下,她头有些晕,只能使劲地眨了眨眼睛,迫使自己保持一些清醒。
公冶寻稷走了出来四周张望,寻找着月浓的身影,转头看向那修剪花枝的粉色宫装的女子,眼神中闪过一抹喜色,急忙地大跨步走了过去。
公冶寻稷站在月浓身后,看着她默默无言的动作,眼神中闪过一抹幽光,紧紧地盯着她。
突然月浓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抬头看了一眼炎热的太阳,突然眼眼冒金星,低下头看着花丛眼前的大地反复都旋转了起来,身子有些摇摇欲坠,再加上胃里的空虚忍不住倒了下去。
公冶寻稷急忙一把抱住了她,眼神中涌现几抹惊慌和担忧,低头看着倒在自己怀中的月浓轻轻地拍打着她的脸,看着她一脸红彤彤的样子,眼神紧皱。
月浓轻轻睁开了眼睛,看了公冶寻稷一眼,随即又是沉重的闭上。
周围传来不少宫女和太监的侧目,看着公冶寻稷怀里抱着月浓都不禁惊讶,暗自议论。
“都愣着干什么,去叫太医!”
公冶寻稷猛地一记眼神扫向了那些窃窃私语的宫女太监,眼神中的阴狠无不在诉说着他的不满。
宫女太监急急忙忙散开去找太医,去忙活自己的事,不敢在议论。
公冶寻稷一把将月浓拦腰抱起,看着她紧皱着的眉头,朝侧殿走去。快速的脚步无不在诉说着他的着急,识相的宫女忙跟着过去,进了侧殿,掀开榻上的薄被。
公冶寻稷小心翼翼地将月浓的头放在枕上,随即才缓缓放下她的脚伸出手来。
宫女连忙替月浓脱下她的绣鞋,轻轻放置在一旁。
公冶寻稷拿过被子替她缓缓的盖上,眼神里的幽光一直紧紧地盯着她,是浓浓的担忧,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担忧一个人,还是一个女子。公冶寻稷因为抱着月浓,身上的锦袍也粘上了些许汗渍,但是他却是丝毫不介意。看着月浓红彤彤的笑脸,还有额头散落被汗水打湿的头发,伸出手轻轻地为她拨开,眼中说不出的柔情。
宫女端来一盆水,水中放着一块帕子,宫女准备拧干帕子替月浓擦拭一下脸,公冶寻稷却伸出手止住了她,示意自己来。宫女眼中闪过一丝不可置信,看了眼躺在榻上的月浓,捕捉到公冶寻稷眼中浓浓的担忧,随即放下了帕子,退至一旁站好。
公冶寻稷拿起帕子拧干轻轻为月浓擦拭着头上脸颊的汗水,从小到大他都是别人伺候的主哪有他伺候别人的份,恐怕只是第一次吧!
一旁的宫女眼中是浓浓的不可置信,她都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个人真的是恒王殿下吗,这还是那个不喜于色,高高在上的恒王吗?
替月浓擦拭好后,将帕子放进水中,宫女连忙端了出去,周而复始又走了进来,在一旁站好,等候公冶寻稷随时的吩咐。
“碧色,去看一下太医怎么还没有来,要快!”
这个伺候的宫女便是曲华流川的掌事宫女,不过掌管的是内殿实务,见公冶寻稷急匆匆抱着月浓进来她才连忙跟着进来。
作为内殿的掌事宫女去亲自伺候一个小小的点烛剪花草的宫女,其实是算得上屈尊绛贵了,但是碧色知道像恒王殿下抱着一个宫女这样的事不足以为外人道,伺候的不需要是那些叽叽喳喳爱议论的人,所以只有碧色一个人进来了,端水倒水都是她一个掌事宫女所做。但是只要是为了恒王殿下好,她并不觉得伺候一个不如自己的宫女没有什么。也正是碧色她为人稳妥,不惹是生非也不人云亦云,公冶寻稷才让入内殿伺候。
外面的宫女太监都在议论纷纷,你一言我一语。
“看见了吗,殿下居然抱着一个宫女进了内殿,脸上还很是焦急地样子!”
“看到了,看到了,殿下抱着的那个人是修剪花丛的月浓!”
“听说是晒晕了,倒了下去,刚好殿下就在身后便抱走了她!”
“什么刚好就在身后啊,我都看到了殿下站在那月浓可是许久了呢!再说刚才殿下那焦急地神色大家可都是看见了的,还让人去请了太医!”
“宫里的太医都是伺候主子的,再不济也都是各宫的掌事姑姑,哪有去看一个个小小的宫女啊!看殿下方才这副样子,该不会喜欢月浓吧!”
“什么喜欢,我看就是那月浓故意装晕狐媚勾引,不然殿下怎会看得上她,汗淋淋,脏兮兮的!”
碧色走了出来,眼神凌厉地看着议论的宫女太监,出声呵斥,“这也是你们能够议论的吗,是不是闲日子过得太舒服了,想去罪奴所坐坐!”
听到罪奴所,众人都害怕了,那是只有犯了错的宫女太监才会发落去的地方,听说进去的人都没有活着的,再不济都被生生逼疯了,最终只能一头撞墙了解痛苦。
“奴婢不敢!”“奴才不敢!”
宫女和太监都被碧色吓了一痛,急忙低着头诚惶诚恐地说着。
“不敢最好,若是再让我发现你们这么多人明摆着议论主子,我就去回了殿下,将你们通通扔进罪奴所!记住,主子便是主子,奴婢便是奴婢,主子做什么都是对的,做奴婢的做好自己的事,等候主子吩咐。知道了吗?”
碧色眼神很是凌厉,盯着面前的宫女太监,一字一句地警告着,也算是给他们提个醒。
“碧色姑娘,李太医到了!”
这时才有宫女急匆匆带着太医赶来,太医背着药箱还是气喘吁吁的样子。
“李太医,这边请!”碧色连忙请了太医进去。
“殿下,太医来了。”
此时,公冶寻稷正握着月浓的手,见太医来了才松开。
“臣参见恒王殿下!”
太医忙顾着规矩,跪在地上行李参道。
“快过来,看看她怎么样!”公冶寻稷站起身急急忙忙地对太医说道。
碧色看着公冶寻稷握着月浓的手,眼神暗了暗,随即恢复正常,只是难掩眼睛里一闪而过的落寞。
公冶寻稷退到一旁让太医给月浓诊断,想起方才外面的事,看向碧色,眼神里有一抹赞赏,“方才在殿外,你做得不错。”
碧色知道公冶寻稷听见了那些,不惩罚那些人不过是一心注意力只在月浓身上。但是听着公冶寻稷的夸奖,即便只是短短随便的一句,她的心中倍感高兴,眼神中闪过一抹喜色,但是却没有在嘴角表现出来,因为恒王最不喜欢不安分的宫女。
“谢殿下夸奖!奴婢只是做了奴婢该做的!”所以,碧色并没有骄傲自满反而很谦恭的样子,公冶寻稷对此很是满意。
太医拿过放在月浓手上的帕子,站起身来。
“太医,她怎么样,有没有事!”公冶寻稷连忙急忙询问道,无不在诉说着浓浓的担忧。
“回殿下这位姑娘并无大碍,只是可能没有吃饱饭,再加上在太阳底下站了这么久,便产生了眩晕,中了暑一时便晕倒了!待臣开服方子,喝上两日,也便痊愈了,也能补回元气!”太医朝公冶寻稷躬了躬缓缓说道。
“没有吃饱饭?”公冶寻稷听着这话紧紧皱着眉,脸上涌现些许怒气,眼神像淬了寒冰一般令人不寒而栗。
太医有些畏惧公冶寻稷,但是也只能盯着压力缓缓开口,“是,臣把脉时发现这位姑娘胃里空虚,该是进的食少或者没有进!”
“好了,碧色,送太医出去吧!”
公冶寻稷紧皱着眉,知道他放在心上的女子受了苦但是他却选择不在此时发作出来。
公冶寻稷坐在榻边,眉头紧锁的看着躺着的月浓,面上是浓浓的担忧。
过了好久,碧色才走了进来端着热气腾腾的清粥,放置一旁,轻轻放下,看了一眼月浓,对公冶寻稷极其恭敬地说道,“殿下,奴婢命小厨房做了养胃的粥,待会月浓醒后便可以让她喝下,也好养养胃!”
“还有便是,殿下,需要奴婢去警告那些苛待月浓的宫人吗?”碧色犹豫再三才缓缓开口。
公冶寻稷看着榻上的月浓,深吸了一口气,才缓缓说道,“不必了,不过你在下面照顾她一些,本王还有事,你照顾一下她,等到她醒了便让她回去好好休息两天!”
“是,奴婢知道了!”碧色连忙应下。
公冶寻稷准备离去,碧色都要准备行礼恭送时,榻上的月浓竟然迷迷糊糊吃说了几个字,“殿下,殿下……!”月浓有些慌张不安分地摇着头。
公冶寻稷有些不可思议地转过身来,她方才是在叫殿下吗?是在叫他吗?
而碧色也是一脸的震惊,她几乎很多时候都跟在公冶寻稷身边,没有见过他和这个叫月浓的姑娘有什么焦急,但是很清楚的是殿下心中有这个姑娘,姑娘的心中似乎也惦念着殿下。
碧色眼神一暗,闪过一抹幽光,她不知道她究竟错过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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