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节 选择道路
“各位，我没把太阳接来。”莱戈拉斯语调轻快，他并没有被这暴风雪影响了心情，他说，“她正在南方的蓝色田野间散步呢，这座红角土丘陵耍点而小脾气的雪，她根本不在意。不过，我给那些注定要靠两脚走路的人带回一线好希望——就在转过弯处，有个极大的雪堆，我们那两位壮汉差点被埋在那里。他们本来绝望了，直到我回来时告诉他们，那个雪堆不比一堵墙宽多少。而在另外一边，雪突然就少了，再往下走更是薄得像被单，只够凉一凉霍比特人的脚趾。”
“他们确实很可爱。”小法师也压低声音对希瑞说道，莱戈拉斯成为可能是远征队中唯一一个没有任何忧虑的成员，常人难以跨越的风雪对于他来说，并没有比在树枝之间跳跃难到哪里去。但莱戈拉斯如同太阳一般的温暖性格并不能让其他人暖和起来，那层如同乌云一般的忧愁仍然盘踞在其他人的头顶上，再轻快的脚步也不能将敦实的矮人从雪地里拉出来。
“啊，就像我说的，”吉姆利扶着堆积着厚厚积雪的沉重金属头盔大吼道，“这不是一般的暴风雪，而是卡拉兹拉斯的恶意！他不喜欢精灵和矮人，那个大雪堆阻在那里，就是要切断我们的退路！该死！该死！”
“但是，好在你的卡拉兹拉斯忘了你有人类同行。”波洛米尔拍了拍身上的雪沫，他在莱戈拉斯返回之前，差点和阿拉贡一起被冻死在雪堆里，浸溺在白茫茫的白雪之中很难不让人产生绝望。他说：“而且，容我这么说，这两个人类还是刚强的勇士，虽然换成铲子在手的寻常人类或许更管用。总是，我们在积雪堆中开出了一条小道，这里所有无法像精灵那样轻盈奔跑的人，都应该感激才是。”
“就算你们挖透了雪堆，我们怎么下到那里去？”皮平说出了所有霍比特人的心声，前方的积雪已经比霍比特人高出至少那么几寸的高度，如果霍比特人踩在雪地里，恐怕他们很快就会被淹死。
“别丧气。”波洛米尔深吸了一口气，“我很累，但还剩些力气，阿拉贡也是，我们会背着小家伙们。旁人无疑可以将就着跟在我们后面走，来吧，佩里格林少爷！我先背你下去。”
波洛米尔曾经向他的父亲德内梭尔二世问过一个问题——“如果国王一直不回来，摄政王能当王吗？”
而德内梭尔二世的回答却是，“在刚铎，一万年也不够。”
在瑞文戴尔的时候，波洛米尔表现得很糟糕，他不信任精灵，对阿拉贡有所忌惮，谁也不能否认他在看到那把重铸的纳熙尔剑之时糟糕的表情，而且他也不看好霍比特人，因为他崇尚勇敢和武力。但此时这个被摄政王所喜爱的长子此时已然忘记了自己的全部偏见、野心与骄傲，主动低下身体，将不起眼的霍比特人放到了背上。即便波洛米尔此时正背着霍比特人，他也仍在为后面的人拓宽那条小道，他一边走，一边用力将两边的积雪推开。
阿拉贡也背起梅里跟在后面，一行人终于来到了那个巨大的圆形积雪堆前。它横亘在山道上，像是一堵陡峭又突兀的墙，比两个波洛米尔加起来还高，它的顶部如同刀削过一般锐利。不过，在它的中间已然凿出了一条通道，像是桥梁那样攀高再下降。梅里和皮平被阿拉贡和波洛米尔放在另一侧，他们和莱戈拉斯待在那里，等候着其他人穿过通道。
当走在最后的背着弗罗多的阿拉贡穿过窄道之后，远征队的众人听到一声沉闷的巨响，大堆大堆的石头和积雪从山坡上滚落下来，飞溅的积雪狠狠地拍击在每个人的脸上，就连小马比尔的脸也不例外。等到尘埃落定，小马比尔打了几个响鼻，空气再次变得清澈之后，他们看到身后的山道已经被彻底封住了。
“够了，够了！”吉姆利急得大吼，“我们正在离开呢！”
似乎是因为卡拉兹拉斯的恶意已经释放殆尽，又或者是因为矮人的怒吼，卡拉兹拉斯似乎满意了，因为入侵者已经被击退，再也不敢回来了，远征队仿佛听到了大山舒展身体的声音，发出满意的哼哼声，紧接着，暴风雪便停息了下来，云层开始散开，阳光逐渐明亮了起来。
“看来对于卡拉兹拉斯来说，我们和跳蚤差不多。”希瑞吸了吸鼻子，她说，“我们都差点被它拍死了，好几次！”
就像莱戈拉斯所说的那样，越往下走，积雪就变得越浅，就连霍比特人都能自己跋涉了。此时天空已然放晴，远征队从高处回头向西眺望那些低处地区，远处山脚下起伏的乡野中，他们还能看到昨天还存在的石头小屋的痕迹，平整的积雪中有着一大块凹陷。
“那些鸟又来了。”阿拉贡指着下方远处，那些较低的山麓处。在那里，一群黑点在空中盘旋，这些克拉班总是阴魂不散，即便远征队因为这些黑鸟而加快离开了埃瑞吉安，但现在还是被它们给追上了。
“现在也没办法了。”甘道夫耸了耸肩膀，“无论它们是善是恶，或者跟我们毫不相干，我们都必须立刻下山，即便是在卡拉兹拉斯的小半山腰，我们都不能待到下一次天黑！”
远征队背对着红角门，带着满身的疲惫跌跌撞撞地走下斜坡，卡拉兹拉斯送给了他们最后一缕寒风，无论队伍中有怎样尊贵的人物，它都击败了他们。
当黄昏来临时，天色迅速黯淡了下来，此时远征队正行走在迷雾山脉的西侧，他们疲惫不堪，停下来准备过夜休息，太阳无比吝啬地将最后一丝温暖的红霞也拿走了，群山笼罩在了昏黄与深蓝色浸染的暮色之中。即便远征队已经远离了红角门，但寒风依旧追赶上了他们的脚步，他们衣服上的白雪早已被体温融化，如果不是费恩在此之前用法术烘干了每个人的衣服，呼啸的寒风加上湿漉漉的衣服就足以让他们病倒在路上。甘道夫拿出皮制水囊，给每个人都分了一口幽谷的米茹沃——这种幽谷精灵酿造的甘露酒是一种温暖芳香的液体，能让饮用者摆脱倦意，重焕希望和活力。费恩将干酪磨碎撒在熏肉片和白面包上，然后放进锅子里加热，融化了干酪和油脂的香气让每个人都饥肠辘辘。
等到所有人都吃了那么一点东西之后，甘道夫召开了一场会议。
“今晚我们当然不能再往前走了。”他说，“红角门的那场攻击已经令我们精疲力竭，我们必须在这里休息一阵子。”
“然后我们要往哪儿走？”弗罗多问道。
“我们面前仍摆着旅程与使命。”甘道夫回答道，“我们要么前进，要么返回幽谷，此外别无选择。”
仅仅是提到幽谷，皮平就面露喜色，梅里和山姆也都充满期望的抬起头来，原因无他，幽谷的生活实在是太过美好了，相比起现在这种糟糕的环境要好上太多了，霍比特人们宁愿用自己所有的烟斗草去换上一次能在幽谷呼呼大睡的机会。阿拉贡和波洛米尔对于回到幽谷的提议毫无表示，他们很清楚自己将要走的路，费恩和希瑞在吃过东西之后就闭上眼睛休息了，而莱戈拉斯正在哼着歌，维护自己的长弓，矮人在吃过东西之后就如同岩石一般沉默不语，弗罗多面露犹豫。
“但愿我能回到那里去。”弗罗多说，“可是除非确实走投无路，并且一败涂地，我怎么能毫不羞愧地回去呢？”
“你说得对，弗罗多。”甘道夫说道，“回去就是承认失败，并且还要面对接踵而来的更加糟糕的失败。如果我们现在回去，魔戒就得待在那里，因为我们没有机会再次动身出发。如此一来，幽谷迟早会被围困，在经过一段短暂有痛苦的时间后，它会被攻陷。戒灵是致命的敌人，一旦统御魔戒重回他们的主人手上，他们现在的力量和恐怖比起届时将拥有的，只不过是零头而已。”
“只要有路，我们就必须前进。”弗罗多叹了口气，忧虑再次爬上他的心头。不仅仅是他，就连无比自信的费恩也是如此，具体细节他如今也记不太清楚了，虽然他知道最终将会取得胜利，但在取得胜利之前要付出的代价他却一无所知。
“有条路我们可以尝试。”甘道夫说道，“打从一开始，当我头一次考虑这旅程时，我就认为我们该试试这条路。但那不是一条愉快的路，我之前也没跟远征队诸位提起。阿拉贡反对走那条路，简直至少也得先尝试去翻过群山的隘口，但我们必须穿过迷雾山脉。我说的那条路是通往墨瑞亚矿坑的。”
一提到这个名字，吉姆利就抬起头来，他的双眼中有火光在燃烧，这个地方对于矮人来说有着特殊的意义。似乎是因为名字带有的力量，当甘道夫提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众人都感觉到一股恐惧，就连霍比特人也是，即便他们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也会下意识觉得那是个可怕的传说。【注：墨瑞亚在辛达语中的意思是黑坑，这可不是一个吉利的名字】
“那条路或许是通往墨瑞亚，但是，我们怎能指望它会领我们离开墨瑞亚？”一直沉默不语的阿拉贡此时出声了，游侠认为进入墨瑞亚风险远远大于走洛汗隘口，那条路很有可能将他们困死在大山底下。如果不是暴露在萨茹曼的眼皮子底下风险太大，他才不会同意进入那幽深的隧道中。
而波洛米尔也保持着和阿拉贡相同的想法，他说，“我看不出有必要去那里，如果我们不能翻越山脉，那就朝南行，走那条我来时的路好了，直到洛汗隘口，那地的人对我的族人很友善。或者我们也可以沿着艾森河走，然后度过艾森河，进入长滩和莱本宁，从临海地区去刚铎。”
波洛米尔的建议十分实用，如果不是魔多的黑影已经笼罩在这片大地上，他的方法还是十分有可能让远征队顺利抵达目的地的，甚至他们还能在船上开个宴会，如同踏青一般抵达刚铎，只不过要多花一些时间而已。
“波洛米尔，你北上之后，情况已经起了变化。”甘道夫说，“难道你没听我讲的有关萨茹曼的事吗？一切尘埃落定之前，我自己或许要跟他清算旧账，但我们一定要想尽一切办法，避免让魔戒接近艾森加德，那里有着许多奥克和恶狼，到时我们面临的追踪要比现在可怕得多。只要我们跟持戒人同行，就决不能选择洛汗隘口。”
“至于那条更长的路，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那样的旅程我们可能要花上一年的时间，我们会穿过许多渺无人烟、无处藏身的地区，然而它们并不安全，萨茹曼和索隆都有耳目在监视那些地方，它们的爪牙不仅仅有飞禽走兽，就连大海中的生物也臣服于索隆的脚下。波洛米尔，当你北上的时候，你在大敌眼中不过是个南方来的漫游者，而他一心只想着追逐魔戒，不会把你放在心上。但是现在你是以护戒远征队成员的身份回去，只要你跟我们在一起，你就身处危险之中。在这无遮无挡的天空底下，我们每往南走一里格，危险就增加一分。”
甘道夫拿起了烟斗，点燃了烟斗草，他十分耐心地向众人解释了他选择那条路的缘由。
“由于我们企图公然翻越山上的隘口，恐怕我们的境况已经变得更加危急。如果我们不尽快避开他们耳目，隐匿一段时间，掩盖踪迹，我看希望就将微乎其微，也不绕过山侧，而是从山底下穿过。无论如何，这是大敌的预料之中，我们最不可能走的路。”
“那说明了墨瑞亚有着十分可怕的危险，大敌认为我们不会蠢到与尝试走那条路。”小法师此时也睁开了眼睛，甘道夫点燃烟斗草的味道已经让他从短暂的休憩中苏醒。他将外套披在希瑞身上之后，就说道，“甘道夫，你说大敌监视着所有道路，那么他会不会派遣他的爪牙追赶我们？如果我们的踪迹已然暴露，那么再多暴露一段时间也并无不可，现在我们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卡拉兹拉斯不欢迎我们，而我们已然错过了高山隘口，就不太可能直接去到迷雾山脉东侧了，倒不如和大敌的爪牙比拼速度，直接穿过洛汗隘口，在他们追赶到我们之前将魔戒送往末日山。”
“即便奥克和恶狼追赶不上我们，戒灵能追上我们的脚步。”甘道夫说，“费恩维迪恩先生，难道你忘记了吗？戒灵没有物质形体，他们的速度远比我们要快得多，不要忘记你们在风云顶是怎么被追上的。我想我们就算累死，也无法摆脱他们的追击。”
费恩摇了摇头，他将三角皮帽盖在脸上，再次睡去。从踏上这条糟糕的旅程开始，他已经做得够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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