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八节 卡拉兹拉斯

　　“你猜原因是什么？”甘道夫十分信任阿拉贡的野外生存能力，在场的所有人，几乎没有人能比阿拉贡更熟悉荒野了。灰袍巫师问道，“会不会只是，这个人人迹罕至的地方，乍一见到四个霍比特人，更别提还有我们其余几个，于是吃惊得出不了声？”

　　“我倒希望是这样，甘道夫。”阿拉贡并没有被灰袍巫师的玩笑给逗笑，他面色严肃地回答道，“但我有一种需要时刻戒备的感觉，还有恐惧，这是我以前来这里时从没有过的。”

　　“那么我们一定要小心一点了。”甘道夫对着身边的霍比特人说道，“如果你身边带着一个游民，那最好听取他的意见，尤其是当这游民叫阿拉贡的时候。安静，安静，我们决不能再大声说话，安静休息吧，像费恩维迪恩先生那样进入沉眠。对了，别忘了放哨。”

　　进入睡眠之后的人是感觉不到时间流动的，费恩也不例外，但他还是十分讨厌有人打扰他的睡眠。当他梦见自己在赫奇帕奇的公共休息室里烤着香肠的时候，突然就翻了一个身，他也“顺理成章”地被惊醒了。

　　但没等他睁大眼睛厘清自己所处的状况的时候，阿拉贡就用靴子将差不多熄灭的火堆彻底踩碎。而比费恩先一步醒来的甘道夫不仅没有阻止阿拉贡的行为，反而脸色更加凝重。

　　“黑乌鸦成群结队，飞过迷雾山脉和灰水河之间所有的地区。”阿拉贡说，“它们刚才经过了冬青郡。这可不是本地的鸟儿，而是从范贡和黑蛮地来的克拉班（在范贡和黑蛮地生活的大乌鸦）。我不知道它们为何而来，有可能是南方远处除了什么麻烦，迫使它们逃离，但我认为它们是在侦察各地。我同事还瞥见高空中有许多鹰在飞，我想我们今晚就该再度动身了，冬青郡正遭到监视，对我们来说，它已经不是一个有益身心的地方了。”

　　睡着的人们陆陆续续地醒了过来，所有人都听到阿拉贡讲解之前的状况了，甘道夫判断红角门应该也不会比冬青郡好到哪里去。游侠认为他们不应该再生火了，幸亏远征队之前生的火只冒了一点烟，在克拉班到来之前已经差不多熄灭，否则很有可能刚才他们的行踪就会暴露了。不过他们还是可以舒舒服服地抽个烟斗的，这也是现在唯一能够生起的火了，至于暖脚的篝火，那是别想了，即便的霍比特人那有着厚皮和毛发的脚如今也被冻得生疼。

　　不过至少还是有个好消息的，远征队越往南走，天气就会越暖和，他们并不是在所有的旅程中都必须忍受这种严寒。

　　等到天色渐暗时，远征队再度出发，在游侠和莱戈拉斯的带领下，远征队依靠着冬青树丛的遮蔽前行，有好几次，那些黑色的鸟群都从远征队的上方飞掠而过，吓得霍比特人们不得不捂住嘴巴，免得发出声音招来索隆的爪牙。不过随着太阳西下，大乌鸦门又朝南飞去，消失在了暮光当中。阿拉贡带领着远征队改变路线，一行人向东转向，朝着远方的卡拉兹拉斯前进，靠着游侠的引导，他们踏上了一条好走得多的道路，这条道路似乎是一条古道的遗迹，十分宽敞，且有着良好的规划，从冬青郡一直通往大山的隘口。

　　此时，圆月已然跃上了山顶，在微光当中，远征队仍然能够看到那些岩石上雕琢的痕迹，如今这些岩石已然四散各地，被荒草藤蔓淹没在了悠久的岁月当中。等到了破晓前的时刻，也就是最为寒冷的时刻，每个人呼吸的热气都被月光染成一片浅薄的白雾，队伍中一片沉默，弗罗多忍不住搓了搓手，抬头望向天空。

　　突然间，他看到，或者说，感觉到了，有个黑影掠过了高处的星空，好像有那么一瞬间群星都变得黯淡，然后又重新闪亮了起来。霍比特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你看到有什么掠过吗？”弗罗多压低声音，悄声向着走在他前方的甘道夫问道。

　　“没有，但是，不管它是什么，我都感觉到了。”甘道夫说道，“也许没有什么，只是一片薄云而已。”

　　不止是弗罗多，远征队中的其他人也都发现了那掠过天边的东西，这种发现让所有人都惴惴不安，希瑞更是紧张得握紧了长剑四处打量。

　　“放松一些，希瑞，莱戈拉斯正看着四周吧。”小法师看到幽暗密林的精灵王子已经将箭矢搭在了弓上，便悄声说道，“我们的眼神可没有他好使。”

　　莱戈拉斯满意地点了点头，他认为费恩已经认识到了精灵应该学习什么，长弓和双刀才是精灵们最常用的战斗手段，他打算找个时间好好教导费恩怎么使用。

　　当天晚上，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第二天的黎明比第一天的还要明亮、晴朗一些，但不知怎么地，空气似乎又变冷了，风向再次变化，开始向着东吹。远征队又这样走了两天，费恩的魔法再次派上了用场，他召唤出清水后就用魔法加热成温水，让远征队的众人至少能够洗去脸上的尘土和清洁牙齿，他还用戏法将面包给变成烤肉的味道，只不过这并没有什么用，烤肉的滋味让霍比特人们更加饥饿了。

　　随着蜿蜒小路逐渐变得陡峭，远征队也走得越来越慢，到了第三天早晨，卡拉兹拉斯就陡然出现在了远征队的面前。这座雄伟的山峰是迷雾山脉最高且最险峻的山峰之一，它的山顶白雪如银，山体陡峭，裸露的山岩仿佛浸染了鲜血一般，是暗红色的。在此处，阳光不再带有任何热量，天空也比之前来得阴沉得多。

　　寒冬正在追赶远征队的脚步，北方远处的高山比原先还要雪白，原本只是覆盖在山顶的白雪如今已经披盖到了山肩。甘道夫提议远征队应该取道向上，爬向红角门，也就是卡拉兹拉斯隘口，但那里也不安全，阿尔玟的母亲，凯勒布莉安在前往洛丝罗瑞恩拜访双亲时取道卡拉兹拉斯隘口时遭到奥克的袭击，远征队如今如果再次通过那条窄路，很有可能会被邪恶阻拦。但天气才是更加致命的敌人，如果他们被那个寒风追上，不说可能面对的危险，他们也将会举步维艰。

　　事实上，这个问题甘道夫和阿拉贡在很早之前就已经进行过了讨论。原本远征队有三条路线可以选择。除开通过卡拉兹拉斯隘口，他们还可以向南，直到洛汗隘口，但甘道夫带来了萨茹曼背叛的消息之后，阿拉贡就放弃了从洛汗隘口经过的想法，因为萨茹曼的艾森加德临近洛汗隘口，阿拉贡无法确认那些驭马者的将帅们如今是为谁效力。

　　因此甘道夫提到了第三条路，那条黑暗又秘密的道路，只不过这项提议遭到了阿拉贡的强烈反对，于是游侠和巫师决定休息一下，让众人决定他们的道路。

　　甘道夫和游侠的讨论并未避讳旁人，但除了他们，几乎所有人都没有他们那般熟悉这片地区，因此决定权也顺理成章地交还到了甘道夫和阿拉贡手中。在傍晚时分，众人吃完这顿不合时宜的早餐的之后，甘道夫做出了决定，远征队不必去面对那条黑暗、神秘、令人不安的幽邃道路，相比之下，他们更加乐意面对雪峰与高山隘口。

　　“但从最近的种种迹象来看，我担心红角峰可能遭到监视。”甘道夫说的并不是什么新闻，从很久以前，卡拉兹拉斯隘口遍布了索隆的爪牙。他说，“另外我也忧心即将来临的天气，可能会下雪。我们必须全速赶路，即便如此，我们仍需要行进两次以上，才能到达隘口顶端。今天会提早天黑，你们以准备好，我们就立刻出发。”

　　莱戈拉斯和费恩都点了点头，他们将小马比尔背上的包袱解开，把御寒的衣物分发给每个人，但为了避免穿得过于臃肿，每个人身上的衣物都不是太过厚重，自然，这也无法抵挡多少风雪。

　　波洛米尔也提议，让每个人都背上那么一些木柴。他是在白色山脉的影子底下出生的，那是一条巨大的、呈东西走向的山脉，北侧是洛汗，南侧是刚铎，那座高耸的、顶部常年积雪覆盖的山脉是许多刚铎人的家乡，它还带给了波洛米尔丰富是雪地生存经验。如果不带上木柴取暖，远征队唯一的下场只有冻死——但甘道夫还是认为，除非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还是不要点燃木柴比较好，明亮的火光会让远征队之前所做的一切隐蔽都前功尽弃。

　　为了避免所有人都被冻死的下场，费恩从卷轴匣里取出了几张羊皮纸。

　　“这次是什么魔法？”梅里好奇地问道。这也让弗罗多等其他霍比特人将目光转了过来，因为每一次小法师的魔法都能带给所有人好处。这一次山姆对于费恩的魔法更感兴趣了，因为如果要背上木柴，可怜的小马比尔就要背得更多，他可不忍心让自己的伙伴受累。

　　“忍受环境。”费恩说道，“我并不经常使用这个魔法，因为我的法袍上已经有了这样的法术了。这个魔法可以让人适应极端的低温与高温，当然，我们还是需要一些木柴的，只不过要少一些而已。”

　　“看来我们除了需要躲避一些目光之外，就再无后顾之忧啦。”弗罗多乐观地说道。

　　一开始，远征队由于经过了足够的休息，行进速度很快，但是没多久，他们又遇到了之前遇到的那种，陡峭崎岖，布满尖利碎石的路径，这条盘旋向上的路在许多地方都被落石封阻。在大片大片乌云的笼罩下，刺骨的寒风不断的地灌进行人衣服的每一条缝隙当中，霍比特人们因为食物与休息恢复了乐观如同枯黄的落叶一般，刚一露头就立马被狂风吹走。到了午夜时分，远征队已经抵达了大山的山腰上，眼前狭窄的山道蜿蜒与左侧的悬崖峭壁之上，而上方就是拉兹拉斯山，下方则是无法望到底部的阴暗深渊。

　　阿拉贡将绳子捆在每一个人的腰上，带着每个人，包括因为恐惧而紧闭着眼睛的费恩和小马比尔爬上陡峭的斜坡之后，当所有人放松下来，包括因为恐高正在大喘气的吉姆利和费恩的时候，柔软如同柳絮一般的雪花降临了。

　　这美丽的景象并不能让人开心，因为这意味着恶劣的天气已经追上了他们的脚步。附着在众人身上的魔法极好地保存了众人的体温，让远征队不至于被飘落到皮肤上的雪花夺取热量。他们继续走着，但雪下得越来越快，风也越来越尖利，冷风带着雪沫拍击在每个人的身上，远征队的众人也难以睁开眼睛，每个人之间即便只相距一两步的距离，也很难看清彼此。

　　这让极少体验过落雪的霍比特人分外难受，夏尔是极少下雪的，如果哪天霍比屯下了雪，那几乎等同于庆典，霍比特人的男女老少会在那天分享热腾腾的食物、永远喝不完的麦酒与数不清烟斗草，还会用干燥稻草给猪牛羊等家畜做一个温暖的小窝。但这场大雪显然不是霍比特人印象中的雪，几乎所有人的肩膀和头顶上都覆盖着厚厚的积雪，如果不是费恩的魔法，现在他们都要冷得发抖了。

　　费恩一脚踩进雪地里，很显然，他身上所拥有的湖中仙女的祝福并不能让他踩在积雪上，也幸亏他的靴子系得足够紧，否则挤进靴子里的雪被体温会融化成水，紧接着水又会凝结成冰，冻伤脚趾的同时还会顺便让皮靴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要不了多久，一双皮靴子就完蛋啦。希瑞、波洛米尔和莱戈拉斯的靴子样式和小法师的差不多，经过阿拉贡的提醒，他们绑缚住了鞋口，也没有让那些积雪灌进靴子里。

　　矮人吉姆利就有些糟糕了，积雪已经淹没了他的大腿，顽固的矮人似乎一心要与积雪较劲，他放弃了抬腿跨越雪地的想法，而是硬生生地在雪地里挤来挤去，在雪地里留下一条沟壑，没过多久，吉姆利的胡子的眉毛上就都是凝雪了。相比起矮人，霍比特人则要轻松那么一点，他们天生宽大的脚掌与较矮人相比要轻盈一些的身体让他们勉强能够不陷进积雪里，但他们脚掌上的厚皮与浓毛并不能起到保温的作用。

　　再次感谢费恩的魔法，不然单单是这段路，霍比特人们就要丢掉几个脚趾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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