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4章 吵架

　　张道松没被枪毙，但被关进了牢里，据说怎么也要关上一年半载的，毕竟他把一个活生生的男人当猪一样骟了，不关他说不过去。

　　胡仁奎被带回几天后，由于春播开始，修水库的人也全撤了回来，孟仕强遵照公社的指示，在村里召开群众大会，批斗流氓坏分子胡仁奎。

　　批斗会先在星期天在学校操场举行，全大队男女老少基本全到场，胡仁奎埋头站在台子上，孟书记宣读了他栽赃并欺负王惠贞的罪状后，人们轰然，纷纷痛骂他。

　　有几个老年妇女上前吐他，骂他道：“你还算坝子上的人吗？你不知道斋姑娘是离佛最近的人吗？你还敢欺负斋姑娘，你欺负斋姑娘就是欺负佛祖和菩萨，就是欺负所有人，呸！王惠贞怎么只打脱你的手，怎么不把你这畜生打死！”

　　胡仁奎差点被群众的口水淹死，好些老人把他从七八岁开始直到解放后干的所有陈芝麻乱谷子的坏事全翻了出来，偷鸡摸狗的、坑蒙拐骗的的，教唆孩子打架的、欺负残疾人的、调戏姑娘媳妇的……

　　他在台上埋着头，一件一件地数着这些坏事，最后他自己都吓着了，光这几个老人数出来的就有一百零八件。

　　我真干了这么多坏事吗？有些他还记得，有些他完全没有印象了，也许是真干了，也许是这些人瞎编的，不管是真是假，这些干事现在全安到他头上，他就是深奥长满嘴也说不清楚了。

　　老人们到气愤处就想揍他，在台下够不着，就用竹竿打了他腿上几下。

　　还有几个小伙子要上台揍他，要不是孟仕强带民兵挡住，他还会饱饱地吃一顿老拳，旁人责骂在他耳里渐渐听不见了，他看见罗芹贞孤独地远远地站在人群外，默默地看着他，他看看见她好几次用手抹眼泪。

　　他不知道她是在为他悲伤，还是在为她自己悲伤，不过，有个人为自己抹眼泪，他这时才觉得自己干的那确实不是人事。

　　批斗会进行了两个小时，人们还想继续批斗下去，孟书记说该上工了。

　　被批斗完后，胡仁奎也得继续上工，今天的活是平整水田准备撒谷种，谁都不愿意挨着他干活，包括他的儿女都躲他躲得远远的。

　　只有媳妇罗芹贞跟他在一起，他一句话都不说，她也一句话都不说，直到队长吹响了收工的哨子，别人都走完了，他还在做。

　　罗芹贞终于说话了：“走吧，回家了，别人都走了，你现在做再多也没有工分的。”

　　他抬起头看着罗芹贞，直直地看着，突然觉得自己这女人不是挺好看的。

　　他把锄头扛肩上，对着她笑笑说：“以前丢祖宗先人的脸，现在丢你和娃娃们的脸，脸都丢光了，没有了，再没有脸可以给我丢了。”

　　他说这话时感觉心里凉凉的，眼里却热热的，竟然有眼泪从眼角浸出来。

　　罗芹贞把手在衣襟上擦了擦，用抬手为他擦去眼角的泪水，说：“都五十岁了，该懂事了，走吧，回家，回我们的家。”

　　这一夜，两人相拥而眠，说话一直说到后半夜。

　　最后，胡仁奎说：“我以后一定重新做人，再也不会打你了，一定对你好，要对你好一辈子。”

　　罗芹贞幽幽地：“有你这句话就够了，少造孽，多行善，人在做，天在看。”

　　第二天，罗芹贞被安排和其他七八个女人一起挑选谷种，马兰也在其中。

　　马兰好几年前就没有当妇女主任了，她说不当干部更好更自在，要是有人惹了她，她想怎么骂就怎么骂，想怎么打就怎么打，痛快！

　　这天，罗芹贞就惹上了她，确切地说，是她惹上了罗芹贞。

　　选谷种时，要先用簸箕簸去谷种中空空的瘪谷，然后在大桶里搅拌出合适的泥浆水，再再把初选后的谷子放进泥水里搅拌，把漂浮的欠饱满的谷子捞出，沉底的便是最好的最饱满的谷种。

　　大桶有两个，罗芹贞和另三个人负责一桶，马兰和另三个人负责另一桶。

　　罗芹贞在搅拌泥水时，有一坨泥用不完，她便顺手扔在一旁，然后去搅匀桶中的泥水。

　　就在这时，马兰端着一盆谷子走过来，盆子挡着视线，没看见，刚好踩在那坨稀泥上，一跤摔下去，一屁股坐到那稀泥上，盆子飞一边，谷子撤满地。

　　马兰一翻爬起来看着几个女人大骂道：“唉哟——是哪个婊子把稀泥扔到这儿摔老娘，挨刀的婊子，要死了。”

　　旁边几个人都看着罗芹贞，马兰立即把目光投向罗芹贞，大声问：“罗芹贞，是不是你扔的稀泥？”

　　罗芹贞一直看不惯马兰的嚣张跋扈，今天虽然是自己先扔的泥摔了马兰，可马兰那话太刺耳了，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鼓起勇气说：“对不起马大姐，是我一时忙着搅泥水，顺手扔在这儿的，可你也该看着走路，更不该婊子长婊子短的骂人啊。”

　　马兰大怒，上前两步指着罗芹贞大骂道：“怎么了？你害老娘摔跤了你还有理啊罗芹贞？老娘骂婊子要是骂到其他人算是骂错了，骂到你身上正好骂对了。”

　　“你说哪个是婊子？你给我说清楚！”罗芹贞心中腾地升起怒火，指着马兰质问。

　　马兰兴奋地一拍大腿，好象捡了个金元宝似的，斗志昂扬地大声说：“嘿！好久没干过架了，嘴巴闭酸了，手脚闲庠了，谢谢你送上门来给我解馋。”

　　“我还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你——就是你罗芹贞，你就是个婊子！你好好的斋姑娘你不当，你去勾引朱玉生，你不是婊子哪个是婊子？朱玉生被你干死了你还嫌不够，你还脱衣服脱裤子遍坝子找男人干，你不是婊子哪个是婊子？嫁人就嫁人吧，正经男人你不嫁，你偏要嫁给胡仁奎那种败家子二流子骗子小偷强盗流氓，你说你不是最贱的婊子是什么？”

　　“你——”罗芹贞指着马兰说不出话来，她知道自从自己当年跟着朱玉生私奔后，几乎每个人都在背后说过她骂过她，可是，被人当面指着，有鼻子有眼地左一个‘婊子’右一个‘婊子’地骂这还是第一次。

　　她气得脸色发紫手脚发抖，大叫道：“你太欺负人了，我跟你拼了。”说着就朝马兰扑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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