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7章 日子

　　“哈哈哈——”校长笑了，“你们斋姑娘啊，也真是不容易，好了，这事这样吧，你先回去，让王礼书还是回来上学，就不开除他了。不过，检讨和保证是必须要做的，要是再犯，立即开除。”

　　“谢谢校长！”王惠贞说，同时对着校长双手合十，说：“阿弥陀佛，菩萨会保佑校长万事如意的。”她说着退出了校长办公室。

　　“有意思，斋姑娘有意思！”王惠贞离开好一阵后，校长还看着门在那里出神感慨。

　　在回家的路上，王惠贞想着今天自己用云贤的名头来为礼书求情，不由得心中感慨世态炎凉，人情诡谲，她不由得想起佛经上的教诲，知道自己这样做不对，可是，为了侄子的前途，她不能不这样做，只能多烧些香，多念些经，请求佛宽恕。

　　经过这事后，礼书懂事了许多，这年秋天，礼书考上了省城的一所农业学院。

　　第二年秋天，老四礼莲也考上了医学院。

　　王家又出两个大学生，村里人无不夸赞，有人说王家祖坟埋得好，有人说都是斋姑娘王惠贞管教得好。

　　王惠贞还想尽量改善家里的经济条件，当然不可能象当年那样做生意，可在家里想想办法，多挣几个零用钱还是可以的。

　　在王惠贞的安排下，家里喂了二十只鸭，二十多只鸡，两头猪。

　　鸭只需早上赶到河里，由喂了鸭的人家共同请一个做不起重活的老人看着，鸭在外下的蛋归这老人所有，近两百只鸭，老人每天也能捡到五六个蛋。

　　鸡则放出去由它满世界自己找食吃，要下蛋时它自己知道回到院内的鸡窝里下蛋。

　　鸡鸭都喂不了多少粮食，猪却需要很多猪草，家里的猪草则由最小的礼燕、礼豪、礼贵三个半大孩子负责。王惠贞相信，付出了总会有收获，佛会保佑勤劳的人。

　　鸡蛋鸭蛋支撑了平时的油盐酱醋针头线脑等零星开支。猪呢？一个按规定卖给国家完成任务，卖得的钱再加上王惠贞每个月不多的当老师的工资，也能把家庭的开支应付起走。

　　另一个作为过年猪，绝大部分都腌制成腊肉计划着要对付一年的油荤。在王惠贞的精打细算下，一家人的日子过得比村里其他大部分人家更有滋味。

　　瘦弱细长的炊烟飘过一个个晨昏，日子，从坝子上人们期盼的目光中一个个地挤过去，经过了三年大饥荒的日子，人们都说现在的日子象天天在过年。

　　王惠贞满足于目前平淡而安顺的日子，放学后回到家里，家里的家务活家人都尽量不让她干，要在他们忙不过来时她才插得上手，她便有更多的时间看书画画。

　　学校里的图书室里，感兴趣的书王惠贞基本上看了个遍，有些不太看得懂的她就问林芳贞，林芳贞常常象教小学生一样仔细地给她讲解。

　　她觉得这些书把她带进了另一个世界，或者说给了她另一个世界，现在她拥有了三个世界：

　　一个是现实中的红尘世界，这个世界烟熏火烤，尘土飞扬；这个世界鸡鸣狗叫，人声沸扬。她在这个世界里吃喝拉撒，在这个世界里喜怒哀乐。在这个世界里，她与普通人并无二并无二致。

　　一个是心目中的佛的世界，这个世界辽阔高远，佛光高照；这个世界青灯黄卷，香烟缭绕。她在这个世界里吃斋念佛，在这个世界里祈福修行。在这个世界里，她比前一个世界的人多了更加虔诚的信仰，同时少了许多缠人的烦恼。

　　一个是书画中的世界，在这个文字的世界里，他纵览从没去过的古今中外风景，结识从没见过的男女老少人等。这个世界让她象是飞到了天空，觉得比地面上的人们高出了一大截，这个世界不仅让她修了心养了性，还让她明白了更多活着和不活着的道理。

　　就在王惠贞满足于生活的安宁和平顺时，大兄弟云忠突如其来的病让她一下子手足无措。

　　这一天，礼正的儿子刚好学会撒开大人的手自己走路，身为爷爷的云忠非常高兴，喝了两杯的他把孙子抱在腿上，又倒了一杯酒，用筷子醮了醮酒喂到孙子口中，不知天高地厚的孙子抿了抿，辣得挤眉弄眼抓耳挠腮。

　　“哈哈哈——”云忠大笑，突然，他痛苦地捂住了肚子，儿媳白云桃忙把孩子抱过去，刚放开孙子的云忠竟然一下倒在了地上。

　　一家人大惊，忙把他往镇医院送，镇医院检查后建议送县医院，肖燕和和她当院长的丈夫闻讯赶来，找了最好的大夫会诊，最后初步诊断是肝癌。

　　肝癌！王惠贞从书上知道这是绝症，犹如晴天霹雳，她一下瘫坐在椅子上。

　　肖燕说：“大姐，朝昆明或成都去试试吧，看大医院有没有好点的办法，这是绝症，走是早晚的事，只是看早走晚走。”

　　王惠贞没多想就作出了决定，“去成都，给云贤发电报。”

　　几天后，云忠住进了云贤帮联系的成都的医院，专家会诊后，云贤把王惠贞叫到一间办公室，进屋关上门他就哭了起来。

　　王惠贞什么都明白了，她问云贤：“你大哥他还有多少时间？”

　　云贤哭着说：“医生说最多不超过一个月，大哥怎么会得这样一个病？我就只有这么一个哥了，还——”云贤说不下去了。

　　“一个月？阿弥陀佛！”王惠贞泪如朱涌，“是我，是我害了他啊。”

　　“你？！”云贤大惊：“这是病，人吃五谷生百病，这怎么能怪你呢大姐。”

　　“唉——”王惠贞长叹一声说：“当年，他要不是为了我，就不会去跟胡仁奎打架而残了一条腿。要是不残那条腿，他就不会觉得自己矮人一等，就不会常常喝闷酒。要不是喝了几十年的闷酒就不会得这种绝症。你说这难道不是我害了他吗？佛说过有因就有果，有果就有因，因果相报啊！”

　　云贤：“你是我们的亲姐，当年你受人欺负，作兄弟的当然要替你出头，这不是你害兄弟，而是兄弟的责任，否则我们这些兄弟就不能算人。大姐，你不能陷在这种自责里，大哥这是命中注定，是大哥与我们的缘分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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