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2章 干粮飘香

　　就这样，“定盛食品公司”开展了大规模的军用干粮制作，满马车满马车的荞面从四处甚至从邻县收购而来，分销到各个村庄，参与的村民购到荞面后，自家发麦芽用大米熬麦芽糖，再用购来的荞面制作香甜的“斋女馍”。

　　那几十个斋姑娘从村民手里再回购成筐成筐的耐储藏又好运输的干馍，再由马帮满马车满马车地运往军队指定的地方，再由军队的车运往前线。

　　有了之前修路是做这种馍销往工地时的经验，头一次就得到了实惠，这一次乡亲们更是积极参与，加上大家对王惠贞个人和她的公司的信任，参加的人很多，大家都说这是利国利民的好事，都感谢王惠贞。

　　原来有对王惠贞非议的人也都住了嘴，改说她的好，谁要是再非议她，这人反而要受到众人的指责。

　　金谷坝上几十个村庄里，大部分人家房顶都白天黑夜不停地冒着炊烟，那是人们在烧火熬糖，在烙馍烤馍。

　　本来只在春天菜花飘香秋天稻子飘香的坝子，如今白天晚上都是馍馍飘香，村村的人们都在忙碌，在家里做馍就有钱赚这让他们满意，做出的馍给抗击日寇的士兵吃这让他们自豪，他们纷纷念叨王惠贞的好，说这样的斋姑娘真是活菩萨。

　　“活菩萨”的话当然传到了王惠贞耳朵里，她知道这是人们对她的喜欢对她的尊敬，可是她并不喜欢听这样的话，她只想到要完成部队上交给的任务，早日把日本强盗消灭。

　　“副经理”田英贞更是从早到晚地忙着，王惠贞专门给她配了辆马车和车夫，她不停地四处监管着那些当师傅的斋姑娘们和馍的质量。

　　王惠贞也起早贪黑地安排购买原材料和运输的事，还要把每一笔账做得清清楚楚，好计算盈亏，也好给邓掌柜和陆铮交代。

　　王惠贞从来没有觉得生活象如今这样充实，这样有意义，不论白天还是晚上，每次她忙完了，石大孃总是能及时把热腾腾的饭菜为准备好，石大孃从不自己单独吃，就算饿了也要等着王惠贞和好一块儿吃。

　　王惠贞好几次都感动得对石大孃说谢谢，石大孃说：“再说客气话就见外了，我不高兴的，现在我们就象母女俩，母亲为子女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有一天，田英贞曾告诉王惠贞坝西有一个村子里，一位年过七十的老斋姑娘做馍累得晕倒，王惠贞想去看看这位老斋姑娘，可一直都抽不出空。

　　这一天，王惠贞总算有了些空，她决定去看看那位老斋姑娘，她买了些点心和田英贞一起来到了那个村子。

　　一进村子，就见有几个披麻戴孝的人匆匆而过。田英贞问其中一人：“是村里谁过世了吗？”

　　那人说：“是斋姑娘杜明贞杜大孃，她昨天还好好的，昨下午还吃了两碗饭，晚上熬糖，家里人说轮着守着柴火，她说她人老瞌睡少，要她弟媳和侄儿媳妇去睡，她一个人守着火，她弟媳今早起来去一看，灶里火还在燃，坐在灶前秧草凳上的杜大孃早就没了气，可她还好好地坐着，手里还拿着火钳，她就这样坐化了，就这样被菩萨招去了。”

　　王惠贞心中一惊。

　　田英贞对王惠贞说：“我们要找的杜大孃就是她。”

　　两人忙跟着那几个人到了杜大孃家，王惠贞见到了杜家的当家人——杜大孃的大侄子，她说明了来意，请求吊唁瞻仰一下杜大孃的遗容，杜家人听说她是定盛食品公司的经理王惠贞，热情地答应了她的请求。

　　王惠贞看着恭恭敬敬地上了三柱香后，默默地看着杜大孃的遗容，只见杜大孃面容安祥，仿佛不是离世了，而只是睡着了。王惠贞想杜大孃应该是在突然之间无痛苦地被菩萨招走了。

　　刚才听杜大孃的侄子说杜大孃从十二岁收头当斋姑娘，今年享年七十二，她当了整整六十年的斋姑娘。

　　六十年，两万多个日子啊，两万多步伴随日升月落的孤独的路程，王惠贞理解杜大孃是怎样一个人一步一步地走过来的，如今离世了，和她一屋的侄辈、孙辈和满村尊敬她的人都来为她送行，也不枉她当一辈子斋姑娘。

　　看着安息的杜大孃，王惠贞仿佛看到了几十年后的自己，她希望自己到那一天时也能象杜大孃一样走好，想到这里，她解下自己颈项上的串珠，轻轻地戴到杜大孃项上，说：“杜大孃，一路走好，那边也有很多先去的斋姑娘，你不孤独！”说着说着，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泪水已经悄然淌出。

　　从杜家回来后，王惠贞想了很多，这天晚上在屋里，石大孃象往常一样在灯下做着针线活，可王惠贞没有象往常一样画她的画，她坐在石大孃旁边的矮凳上，双手撑着下巴，静静地做仰着着佛龛上的佛像，一言不发。

　　“你在想什么呢？”石大孃边做着针线活边看了王惠贞一眼，问道。

　　“大孃。”王惠贞说，“我这几年也挣了一些钱，不说很富吧，可也够我们一家人用的了，我们斋姑娘不结婚没儿没女，你说我挣钱来除了自己和家里人吃穿用，还能干什么呢？”

　　“唉！”石大孃唉口气说，“一个人只有一张嘴一个肚子，多了吃不下，吃下也装不下；一个人只能穿一身衣服，冬天再冷也不过穿四五层，再多也穿不下。”

　　“钱啊，就象是我们上山时路边的一条绳子，这条绳子一头系在山顶一头伸到山下，没有这绳子我们也能爬到山上，要是手头有这绳子拉着，上山时肯定会轻松一点。”

　　“可是要是我们执念在这根绳子上，拉着它就不想放手，还自己边拉着它上山边把它收在自己身上，它就会缠住我们的脚，缠住我们的脖子，把我们勒死。”

　　“要是我们不执念在这绳身上，一边拉着它让自己往上走，一边放手让后面的人也拉着它往上走，最后，我们每个人身上都没有拴着绳子，可我们每个人都走到了山顶。”

　　石大孃这番话让王惠贞心里明亮了许多，她说：“大孃，你真不愧是老斋姑娘，念的经多，觉悟得比我们早，修行得比我们深，我明白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了。谢谢你，大孃。”

　　“你要做什么？”石大孃问。

　　王惠贞轻声说：“我要做一件正确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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