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7章 鸟蛋

　　王惠贞冲进灶房一看，只见田英贞摔倒在地，旁边地上一口铁锅还在摇晃。

　　王惠贞奔过去要扶田英贞，她痛苦地捂住脚踝说：“葳了脚了，锅没摔坏吧？”在外面洗菜的郑琴贞闻声也奔了进来，和王惠贞一起慢慢扶起田英贞坐到凳子上，再一看脚踝，又红又肿。

　　王惠贞愧疚地说：“我刚才去了趟茅房，要是我不去，我们两人抬这锅，也不会摔伤你。”

　　田英贞咬咬牙说：“这哪能怪你呢？哪个都要上茅房，都怪我自己不小心。”

　　“我去找些草药来给你包上，郑琴贞，你先别干活了，照顾好她。”王惠贞说完，出门到附近的山坡上找草药，原来母亲教过她，她知道有三种草药可以治这扭伤。

　　花半个多时辰，总算找齐了那三种草药，找好药后，她情不自禁又掏出那个康宏送的针筒和那张纸条，再一字一字地读完了她这辈子收到的第一封“情书”。

　　我真的要等他，真的要嫁给他吗？她再一次问自己。

　　她看着天上的白云发了一阵呆，再看看采集到的草药，她突然自责道：田英贞的脚还痛着呢，我怎么光顾着想自己的事呢？罪过罪过！

　　把草药带回来给田英贞包好后，田英贞只能躺在床上休息，王惠贞和郑琴贞两个人干三个人的活，傍晚收拾好时，两人都累得坐下就不想动了。

　　田英贞愧疚地说：“都是我不好，是我拖累了你们两个，也不知前世作的什么孽，我总是拖累人，我妈是因我死的，还有他——”田英贞说不下去了，她哽咽着，眼里掉下泪来。

　　王惠贞说：“田大姐，我们虽说都是金谷坝上的斋姑娘，可我们隔得还有些远，要不是来这里干活，我都还不认识你们两位大姐，我们能走到一起，也是注定的缘，大家都是姐妹，也该多了解，我们都说说过去的事吧。”

　　接着，王惠贞便讲了自己为什么当斋姑娘，以及家里发生的事和自己跑马帮，被抢去当奴隶以及后来修公路的事。

　　王惠贞讲到动情处，自己也湿了眼眶。田郑二人听到动情处，也都嘘唏不已。

　　听完王惠贞的讲述，田英贞长叹一声说：“一切都是命啊，我的命是被两窝鸟蛋改变了的。”

　　“两窝鸟蛋？”王惠贞和郑琴贞疑惑地看着田英贞。

　　“是啊，两窝鸟蛋。”田英贞再次长叹一声，讲述起了她自己的故事。

　　田英贞家里有弟兄姊妹四人，她是幺妹，那时她名叫田秀英，家中种着几亩薄田，父母辛勤劳作，父兄再打些零工，日子虽说有些紧巴巴，可也还算过得去。

　　田秀英十三岁那年春天，母亲患了严重的疾病，为给母亲治病，向附近亲戚邻居都借过了钱，母亲的病也治得好了大半，最后的固疾如果不治就会前功尽弃，命也保不住，如果要继续治，实在没有钱了。

　　为了救母亲，田秀英和十五岁的哥哥受父亲的指派，去一个远方的亲戚家借钱，到这亲戚家要走两天一夜的路。

　　兄妹俩走了一整天，为了早点到亲戚家，他们吃了些干粮后，晚上又继续走，谁知刚走不多远，就听附近响起了枪声和喊杀声。

　　他们无意间闯到了两帮军阀打仗的战场里，他们吓得四处躲藏，兄妹俩被冲散了，枪声和喊杀声过去后，她哭着漫无目的四处寻找哥可，可是找到天亮也没见到哥哥的影子。

　　第二天，田秀英发现自己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家和要去的亲戚家在哪个方向，离这儿有多远，又累又饿的她坐在一棵大树下哭泣。

　　突然，“哗”地一声响，一截带叶的树枝落在她面前，她吓了一跳，跳开几步朝树上看去。

　　树上竟然有个人，那人象个猴子似地从树上下到了地上，她一看，是一个年龄跟自己差不多大的衣服破烂的少年，少年的腰上系着一条牛皮带子，带子上拴着一个小布袋，还有一个铜碗。

　　“你是哪个？为啥坐在这树下哭？”那少年看着她奇怪地部问。

　　她害怕地说：“我叫田秀英，我迷路了。”她接着把自己和哥哥去亲戚家借钱为母亲治病，遇到打仗被冲散的经过说了一遍。

　　“你饿不饿？”少年问。

　　“嗯，饿。”田秀英点头。

　　少年说：“来，我请你吃蛋。”少年从腰间解下布袋，打开给田秀英看，她看见里面有好多鸟蛋。少年说：“你去捡些干柴来，我去找水，我们煮蛋吃。”

　　很快，两个少年便用石头搭起了个小灶，生起了火，用铜碗煮起了鸟蛋，鸟蛋有二三十个，差不多装满了一碗。

　　守着火煮蛋时，少年才说：“我叫张火根，从小就没了爹娘，我吃百家饭长大，现在不好意思守在村里吃了，我就到处走，哪里有吃的我就去哪里，要不到吃的我就吃野果吃鸟蛋，反正能弄到啥就吃啥。”

　　“你的老家和你亲戚家这两个地方我都没听说过，可是我们有嘴巴，除了吃饭还会问路，我带你走吧，你说是去你亲戚家还是回你自己家？”

　　田秀英想了想，说：“去我亲戚家吧，我要借钱救我妈。”

　　说话间，鸟蛋煮好了，蛋香扑鼻，张火根把煮好的鸟蛋平均分成两份，说：“一人一半，吃完我就带你去你亲戚家。”

　　“你真好！”田秀英羞涩地看着张火根说。

　　这一顿鸟蛋，田秀英感到是她从小到大吃过的最美味的东西，吃完后，张火根就带着她上路了，路上遇到人他就问，他说田秀英是他妹妹，要去找亲戚。

　　两人边走边问，边问边走，也不知转了多少弯路，饿了就到人家门上讨些吃的，渴了就在溪沟里喝生水。

　　五天后，两人终于到了田秀英的亲戚家，她的远房表姨妈说她哥哥前天刚来，已经借到钱回去了，她哥哥说回去的路上还要寻找她。

　　在表姨妈家吃了一顿饭后，表姨妈给田秀英做够了两个人的干粮，又详细地给他们讲该走哪里的路，晚上可以在哪里住。

　　表姨妈让张火根送田秀英回家，张火根愉快地答应了，他对田秀英说：“我也想去看看你们老家是什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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