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你，你们都要死

　　“这秀才是不是刚才跌到了脑袋，糊涂了吧，这话也敢说。”胖大婶找了一块地儿，择起新买的菜，说道，“贾秀才，这告示上说的啥，瞧把你吓得，你摸人家姑娘小手被官差发现啦。”

　　“哎，这贾秀才，还没我胆子大，真的是读书人没有用啊。”臭老三扣着牙花子里的韭菜，喊道。

　　“贾秀才，你告诉我这都说了啥，把你下成这个样子。”白老头催道，“快说，快说，说完我还的要去嘘嘘。”

　　“是啊，是啊，赶紧讲，赶紧讲……”围观众人嚷道。

　　“我们大难临头了，这个狗皇帝，真不是东西”贾秀才抢天哭地的喊着。

　　周围人顿时唏嘘一片，这秀才真的是摔傻了，这砍头的话也能当街大喊。

　　贾秀才扬天继续喊道，“这个狗皇帝，给我们水里下了毒，还和西蜀勾结在一起封了城，不让我们活命哪。”

　　什么？这是真的？众人又围到告示前，往纸上瞧去，只可惜都是睁眼瞎，斗大的字不识啊。

　　“贾秀才啊，你可不能传谣言啊。”大婶子方才手中的菜说着，“乱传谣言是要杀头的。”

　　“我没有胡说啊，上面还说了以后要全部拘在家里，不让出来。”贾秀才抽抽搭搭地哭着，自己还苦读书想挣个功名，可这该死的狗皇帝。

　　“不让出来？不让出来可咋整，我们吃什么，花什么？我们那还不交不交徭役啊。”白老头卷起袖子，露出干瘦的胳膊。

　　“交个屁，都活不了”贾秀才突然哈哈大笑，指着白老头，又指着臭老三，说道，“你，你，还有你……都活不了。水里有毒，一个个都逃不了。”

　　“哎呀，我看着贾秀才，莫非是摔着脑袋疯了吧。”大婶子，看着正在地上一边滚，一边笑的贾秀才，众人看着也是一头雾水。读书人就是不靠谱。

　　臭老三使劲地挤开众人，看向告示，从上到下看了好几遍。

　　白老头见状哈哈乱笑，“臭老三，看你的狗样。”臭老三直接白了一眼，继续看着，直到看见落款处一个大大的谢。这个字他认识，这个不是相爷的名字么？他家小牛子负责相府的柴薪，有一次下雨的时候带回来一把伞，伞把上刻的就是这个字。

　　臭老三脑子一下子晕了起来，忙扶着旁边的人，看向白老头，说道，“贾秀才说的是真的，这告示，是谢相爷的落款。”

　　“什么？相爷……哎呀，我的天哪。”王大婶子一拍大腿就要哭喊。

　　“你给我闭嘴，”白老头虽然心里慌得要死，但是自己作为里长，身后可是百十户人。颤颤巍巍地撕下告示团巴团巴就塞到怀里，拦着臭老三就往外走。走了几步突然想起什么了，对着一众人厉声说道，“你们都回家去，闭紧你们的嘴巴，要是让我知道你们谁乱嚼舌根，就废了户籍，逐出城去。”

　　在大祁，你要是没有户籍，你就是流民，流民还不如一条狗，人人驱打，生死不由己。废了户籍，这是里长最大也是最厉害的权力。白老头这一唬，吓得众人都噤声了。最爱嚼舌头的大婶子都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吞到肚子里。

　　“还有，把这个疯癫的贾秀才锁到我家柴房里去，锁好了，别让他走脱了，在寻个大夫吧。”白老头匆匆忙忙说完，带着臭老三就奔着西头去了，那是亭长家的方向。

　　众人忙挑起自己的东西，凡回家去，走之前还不忘把那个已经疯癫的秀才扔到白老头的柴房里。至于请大夫，乡下人请啥大夫，自己就能好了。

　　大祁国都分为尚东西南北，城东是重仕与为官之人，尚城区是贵胄与皇城，南北两界不是那么分明，群黎与商贾混杂而居。百户人家为一里，五里为一亭，一亭有亭长，十亭为一乡，大祁大约有三乡。城西则生活着军邑与家眷，约有三乡，亦是同样郡制。

　　白老头这急匆匆的跑向亭长家，一问便能知晓告示里面的内容。还没有到门口，便看见亭长着急忙慌地骑着一头瘦毛驴撅蹄子就跑远了，扬了他和臭老三一头灰土。

　　两人把飞到嘴里的土吐了出来，说道，“看来这十有八九是真的了。不行，我还是要找个人看看这告示。”说着便敲开了亭长的门，一个毛茸茸地小脑袋跑了出来，看着这两个老头子笑眯眯的说道，“你们找谁呀。”

　　“刘老头在不在？”白老头问道。

　　“刘老头没啦。”那个小家伙摇了摇脑袋说道，“没啦，没啦，一把火给烧没了。”

　　刘老头死了，什么时候的事情，不是前天还见过。白老头接着问道，“刘老头怎么死了。”

　　“不知道，就是死了，浑身就是红斑，像疯狗一样打人，结果自己撞到墙上死了。”小家伙就像是鹦鹉一样学着大人的口吻说道。

　　刘老头死了，那还有谁识字呀，白老头接着问，“小家伙，你识字不？”

　　原来这个小毛头，是亭长家的小公子，那应该是启了蒙，读过书的。白老头这就放心了。殊不知这个小家伙读书只读了一年，这一年几乎都是打混过得。字虽然是认识的，但是不求甚解，说啥都是照葫芦画瓢，一知半解的。看到自己有糖吃，自然是不能错过机会，拍拍胸脯便说道，“我三字经都能默写全篇了。”说着说着便摇头晃脑准备背起来。

　　既然能写三字经，那字应该认识，白老头忙从怀里掏出一块糖和告示，递给了小家伙。

　　小家伙略有嫌弃地接过了糖，揣进兜里，然后用小指头拈着那告示，将告示摊在地上，直接趴在告示上看了起来。过了一会儿站了起来拍拍衣服上的土，学老夫子哼了一声，慢慢的说道，“告示我看完了，跟我爹收到的告示是一模一样的，连红戳都一样。”

　　听小毛头这么说，白老头倒是放心了，终于不是睁眼瞎了，看来还是要让他家的小胜子去读书才是正道。臭老三忙问道，“那上面说的啥呀。”被抢白一句的白老头不乐意的哼了一声。

　　倒也没有打扰到小毛头的兴致，小毛头接着说道，“上面大致的意思就是说，都城里被围了，而且在水里下毒了，这毒很厉害，中了就会死。但是城又被封了，不过，老百姓不要惊慌，相爷会救大家的。大家就在家里呆着，米面菜蔬肉都会送上门。唯一一点就是要在家，不能出门，还有发现病例了就要往上报。你再不听话给我乱嚼舌根子，我就把你报给官府。”本来说的好好，最后一句让白老头有点摸不著头脑。这个告示不就是让大家知道的么?他是说还是不说。

　　殊不知，这小毛头哪里说的是告示上的话，他照搬他爹和他娘的私房话，虽然一样内容，有些地方也没有说全乎了。

　　“阿毛，阿毛，你和谁说话呢！”一个大嗓门的女的喊道，“你爹刚出门，你就往外跑，不怕你爹回来打断你的腿。”

　　“来啦，来啦”小毛头边喊边关了门回家去了。留着白老头和臭老三在门口盯着地上那张告示发着呆。

　　“怎么办，白老头”臭老三蹲下来把告示重新叠好，递给白老头。白老头盯着那紧闭的门，许久，才说道，“回去！然后你各家各户通知到了，上一次相爷救了我们，这一次，我们可不能给相爷添乱。在家里待着。”

　　说完，两个人往家里赶着。看着白老头那坚定的背影，臭老三心里有点犯嘀咕，虽然相爷对他们很好，但是这可是关乎生死啊，不行，自己当邻长除了跑跑腿以外，没啥好处，这一次可不能等死啊。等跑完腿后，就悄悄地跑路吧。

　　和臭老三一个想法的还不少呢，这告示一下，尚城和东城里面都乱哄哄的。东城里都是重仕，虽然打紧的都被圣上给带走了，但是留下的也是书香世家，世代为官的，被圣上抛弃在这个死城里，心有不甘啊。

　　还有不少重仕在悄么声的琢磨，如果能够出城去，将家产奉一些给圣上，能保家族一条活路，也好过在这城里等死的强。如此想，便如此行动，挑拣了一两件珍宝，举家老小纷纷上了马车，便浩浩荡荡地往东城门驶去，不料刚驶出家门便不能前行。前面堵的全是出城的马车，一个个都装饰豪华，仆从成群。

　　此时谢无垠和袁飞舟早早地守在城东，看着堵在自己面前的人墙，齐呼老天爷。尤其是袁飞舟，面对这些人，还不如去填臭泥坑，虽然脏了点，臭了点，比现在自在多人。

　　站在自己面前的都是朝廷重臣的家丁，异常跋扈，趾高气扬地吆喝着让他们放行。他们苦口婆心的劝说亦无效用，甚至将城门口被重兵重剑包围的事情反复强调，根本没有人听，纷纷要求开城门。

　　谢无垠只好硬顶着，一众兵士盔甲其身，剑弩朝外，守着城门。虽然让赤羽隼给父亲去了信，却不知道来不来得及，自己感觉要抵挡不住了。

　　没想到没耐心地竟然是这些拿重禄的大臣们，怪不得圣上扔下他们，要是他的话，连砍的心都有了。一个个完全听不进去话，甚至让家仆们组成人墙和官兵硬顶。如今谢无垠一行人已经被挤到城墙边边了，再挤下去，就先成肉饼了。

　　忽然人群散开，里面走出的一人，谢无垠和袁飞舟一看，便愣住了，他怎么在这里。

　　来的人是谁呢？来人正是在明月楼被他们捉住送往谢府私狱，却被逃走的文侯。

　　此人面部绯红，红斑依旧骇人，分明已是中了血归元。谢无垠忙握紧手中的漫天花雨。

　　“让开，我要出城。”文侯嘶哑着嗓子说道，被推在一旁不知道哪家的仆人耍横的说道，“你是谁，还敢抢大爷的路。”旁边几个仆人亦是怒气冲冲。

　　文侯伸出左手，一把扼住那个人的喉咙。只听嘎巴一声，那个人的脖子软了下来，顿时没了气息。文侯连看都不看一眼，直接把他扔回人堆里。本来跟着那个人身后气焰嚣张的仆人们纷纷四下逃散，喊着，“不好啦，杀人啦。”

　　其中有一人太过于慌乱了，竟然朝相反的方向跑着，一边跑一边喊，“快跑，他这是中毒了，跟告示一模一样，要开杀戒了。”话音还没有落，一头撞到城墙上，倒地死了

　　听闻这句话，马车纷纷开始掉头，想要逃离此处。有的来得晚倒可以轻松回家去，有的被堵半天，连马车都没法调转，顿时乱成了一锅粥，哭爹喊娘叫骂声连成一片。

　　袁飞舟感觉自己脸上的汗都快要下来了。这哪是什么书香世家，简直是土匪恶霸。不过他的心思很快顾不上这些土匪恶霸了，文侯正一步一步朝他走来。一想起文白睦满身是血，撕裂别人喉咙的画面，袁飞舟不禁后背发凉，尤其是那捉摸不透，猛增长的功力，一想起来他的手都颤。

　　文侯在袁飞舟面前站定，盯着他双眼说道，“你杀了我的儿子，我不追求，我现在要出城，你给我开城门。”

　　袁飞舟连连倒退两步，直接撞上后面兵士的盔甲，幸亏后面的兵士机灵，没有将他屁股扎个洞。袁飞舟咽了咽唾沫，稳住，方才说道，“文侯，我也是按吩咐做事，如今城门已封，门外还有人围着，你是出不去的。”

　　“让我出去，”文侯往前又走了一步，“让我出去是你的事，我出不出的去是我的事情。”说着，便阴森一笑，笑得袁飞舟直发毛。

　　“不行，你不能往前走了，否则我对你不客气了。”袁飞舟堪堪地把手放在剑上，废了好大力气才抽了出来，指向文侯。却没想到，文侯不停步，一直走近，袁飞舟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往一边让开了。

　　“袁飞舟，你……”谢无垠看袁飞舟的样子，恨不得锤他一拳，怎么就让开了。袁飞舟一让开，后面的兵士跟着让开来。

　　谢无垠摁下手中的漫天花雨，文侯身体晃了一下，却没有止步。谢无垠按着剑往前掠去，却被袁飞舟给挡了下来，他怒道，“袁飞舟，你知道你在干什么？”。

　　袁飞舟抬起血红的眼睛说道，“干我该干的事情，”说着便把手里的剑向谢无垠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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