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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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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义,谢谢你帮我出了口气。不过我有种感觉,李伊莱会报复你的,哈哈…”,

  幸灾乐祸的笑声里,范会兰也走了。

  出了火车站,在赶往机场的路上,林义问大长腿:“范会兰前半句什么意思?”

  “真想知道?”邹艳霞有点犹豫。

  “那算了,我怎么好强迫你。”说着,林义靠着后座,闭目养神。

  邹艳霞是第一次坐飞机,上升的时候,她有点不适应,说头晕,抓着林义胳膊的手指甲都隔着衣服扣进了肉里。

  “不是你自己的肉,你是真不心疼啊。”感受到飞机平稳后,林义终于罩不住了,太尼玛痛了。

  “要不你也扣我一次。”邹艳霞呼了口气,片起嘴巴说着把手伸到了跟前,一副你试试的样子。

  “……”

  一路无言,林义是睡过来的,大长腿却一直盯着窗外,时不时还想伸手虚捞那近在咫尺的云彩。

  快到目的地的时候,林义醒了,她突然附耳过来小声说:“范会兰对于海有那种意思;但于海却在米珈上次18岁生日的时候告白,引起了范会兰的不满。

  李伊莱的性子你知道的,有什么说什么从不藏着掖着,事后我们女生在一起的时候,说了不好听的话把范惹到了,两人吵了一架。”

  “哦,”哦了一声,林义就懒懒散散地问:“你现在干嘛和我说这些。”

  自己突破道德底线背后非议朋友,却看到一副不领情的样子,邹艳霞顿时抵着心口,瘪着嘴,气的偏头看着外边。

  ~~

  1992-1996年的国内大学正处于一个交界点。

  彼时,大学还未大规模扩招,考大学依然不亚于千军万马过独木桥。邓老南方谈话带来了松动的气息,而毕业分配工作的“铁饭碗”制度却已悄然打破。新潮事物不断涌现,人的状态也耐人寻味。

  虽然毕业分配的“铁饭碗”已经不是那么靠谱,但却一点也不能否认:这个时期的大学生还是很有含金量的。

  用前世同事们茶余后饭调侃的话来说:现在的重本就想当于后头的985,本科就好比十五年后的211,而如今的大专怎么也不会比后头的普本差吧…

  虽然这话玩笑话成分居多,但也可以看出他们的本事和倨傲。

  出飞机场的时候,人潮里的大长腿东张西望,轻声问林义:“你说的迎接新生的大巴怎么没看到?”

  “我那是说火车站啊,不用找了,我们坐出租车。”林义也不知道这年头飞机场有没有迎新点,但这么多旅客,他压根就没想过去找。

  示意她紧跟着自己,一行三人在路边开始拦出租车。

  抢占了好久,但因为行李多,加之有些女士和老人太过凶残、太不讲情面,林义三人好几次都差那么一点点。

  看着一辆又一辆黑色玻璃的面包车来拉自己,又看着它们载着其他乘客离去,邹艳霞终于问:“我们为什么不坐这种车?”

  “不能坐,都是黑车。”

  下午两三点过,看着形势不对,关平也不再讲么子仁义道德,拖拉硬拽的三人终于上了车。

  刚上车大长腿还觉得有些热,不停用小手小幅度扇着。但车子开动有了风之后,很快就被外面的事物给吸引住了。

  在号称“东方塞纳河”的珠江南岸,耸立着一座古典而雄伟的牌坊,上书“国立中山大学”,就是这六个大字一年一度吸引着追梦少年来到南方以南。

  三人赶到时,太阳已经西斜,珠江边的晚风也顽皮地凑起了热闹,好在刀疤和吴芳芳已经为饥肠辘辘的三人准备好了晚餐。

  跟在两人后面,林义感受到了邹艳霞望着自己的疑惑眼神,于是告诉她:“我打算在这边开一个书店,嫂子是过来打前站的。”

  闻言,大长腿眼睛一亮,好看的嘴唇窝了窝,期待着问:“有书店二楼吗?”

  “有,不仅有二楼,还有三楼呢。”吴芳芳恰到时机地她介绍,买下来的临街门面比较大,每层都有两百多平方。

  按照她的规划:一层专供各种类的图书;二层做一个有偿阅览室。比如收取门票一元或更多,里面有咖啡、茶水可供选择,价格不贵但也不便宜,定位是给有小资情调的人。

  而三层还是老一套,作为林义在羊城的落脚点。

  一楼二楼才刚刚把主体装修完毕,里面敲敲打打的几个人正忙着拼建古香古色的组合书架。

  刚进三楼玄关,还来不及换鞋,大长腿就被至简的现代化装修惊艳了。红黄木地板、白底紫花组合沙发、乳白色茶几、角落的立式台灯、黑白色灌木家具、网格灰朴的立式窗帘…

  “看喜欢哪一间,自己挑。”本来以为她要和李伊莱去南大,事先也没给她做预留。

  但是看她此时眼里流露出的神韵,林义觉得还是主动点好,不然她这不争不抢的性子,也许能把心思藏一辈子。

  对这种简约风的装饰,林义固然喜欢,但也没太在意,住了几十年早就免疫了。

  “嫂子你们住在哪?”

  “租在后栋的五楼。”说着,吴芳芳意动地问关平,要不要也买下那套房。

  关平思考了下,就把目光投向了林义:“小义,你说买深城的好还是这里的好?”

  “都买啊,关哥你要是缺钱,我可以先借点。”本想说将来送你们一套,但考虑到关平不是那种占便宜的性子,也就把这到口的话收回去了。

  “以后真的会涨价?”关平本来没这个商品房思想的,但是跟着林义去京城买了套四合院的之后,也把这个商机记在了心里。

  “关哥信我的你就买,”林义点点头,然后对还在搬东西的刀疤说:“你也可以考虑上手一套。”

  “行,我这些年也刚好攒了点钱。”刀疤对林义的挣钱能力早就叹为观止,所以一点也不带犹豫。

  招呼一声“洗完澡赶紧过来吃饭”后,关平夫妻和刀疤退了出去,只留着安静立在一旁看着林义的邹艳霞。

  “邵市那个书店这么挣钱吗?”看这套房和下面的书店,她也迷糊了。

  “书店还好,但是九龙广场那个保健品店挣钱啊。”林义一边说着往洗漱间去,一边解着半湿半干的上衣扣子。

  不过走到一半,又侧身说:“你去主卧的淋浴间吧。”

  吴芳芳做事还是蛮细致的,牙刷牙膏、毛巾、浴巾等洗漱用品都是几套备在那里,就连洗澡用的脱鞋都有三双。

  早秋的羊城,气候温和宜人,林义洗完澡出来套件短袖刚刚好,不冷不热。

  邹艳霞洗澡的时间稍微长点,白玉般的脚丫子套着一双红板脱鞋,无瑕里的青筋都显得一清二楚,边擦头发边问沙发上“摊尸”的林义:“这东西都好贵吧。”

  “你要是觉得不好意思,可以给点钱我。”林义半睁一只眼睛打趣她。

  这句话让探寻的邹艳霞一下就没了不好意思的心里,坐在侧边片着嘴巴说:“我妈上午才给了你好几千。”

  “拜托,借钱还钱天真地义好不。”说着,林义又一次在回想,那欠条到底丢哪里去了?

  “你住哪间?”女人也聪明,知道这个话题说不过,干脆略过这一茬另开一话题。

  “都是我的,还用的着选吗?”林义翻个身,揶揄地把另一只眼睛也睁开。

  大长腿一时语噎,但看着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她就郁闷的慌:“你是真要气死我是吧。”

  “唉,声音这么轻微、细腻,连发个脾气都不会。”林义摇头笑着坐起身问:“知道主卧为什么有个“主”字吗?”

  “德性~”白了他一眼,大长腿把东西搬到了主卧隔壁那间,边打开拉链边说:“借用一晚,你今天把我赶走了,以后还想吃我做的饭,就得来求我。”

  对她这“硬气的不行”的话,林义那是左耳进右耳出,压根没听进去。

  到关平家吃个饭还得爬五楼,林义都有点怀念电梯房了。

  菜倒是丰富,但却是清一色的海鲜产品:基围虾,爆炒鱿鱼,红烧鱼…

  五个人围着一张圆桌,不过林义却吃的不怎么尽兴。做惯了以“炒”为主的湘菜,吴芳芳显然对处理海产品的入门技术都没把握住。

  饭后,吴芳芳问林义,书店的主打书籍应该偏向哪一类?

  林义想都没想就说“考研”系列必不可少。

  吴芳芳却告诉他,根据邵市书店的经验:“考研”教辅系列、“金古梁温黄”等武侠系列、“四大名着”系列,以及庞大的“生活百科”系列她都准备齐全了。但书店太大,最多占到二分之一的空间。

  这个回答让一旁的大长腿弯起了嘴角,却把林义带进了沉思。

  既然书店开在大学附近,那学生肯定是营销的重点对象。

  同时,大学生的阅读热点往往能在一定程度上代表着同时期社会的公共阅读热点,它反映着社会文化形态的走向和嬗变。

  如果摸到这个窍门,那除了大学生以外的社会人,岂不是也可以一网打尽?

  都说六十年代的求学人是“先天不足,后天失调”。

  而七十年代的大学生搁下锄头,洗净泥腿,重新拿起书那是非常刻苦。但他们进入大学却喜欢上了哲学、社会学、美学,甚至宗教方面的书籍都是大爱。

  文绉绉的他们,张口闭口喜欢来几句诗歌,引用几句国外名言。好像不说出几句诗雅颂,不大肆吹一番“国外的月亮那么圆”“国外的空气都是香甜的”,就不能彰显他们的学识才华一样。

  如《美的历程》《中国近代思想史论》几乎是‘人见人爱’。也正因此,有现炒现卖,撷取若干皮毛,就开始‘走江湖’的。

  再比如,那上下两卷的《西方美学史》,博大精深,像林义这样的‘美学业余爱好者’,读了几十年都似懂非懂。但那些上过几年初中的半大孩子,挂一个“流浪诗人”身份,就可以在社团里面对广大女学生说它个三天三夜,昏天暗地。

  而到了九十年代初,校园里开始流行阅读港台书。如果能手持一册港台版的萨特或加缪的书,那可是一种重要的‘象征资本’——既代表眼界开阔、思想深邃,也暗示着某种社会地位。

  但92年的市场经济开启后,尤其是有着“92发财证”和“92海南房产热”的实例加成。经济热带来的社会震荡效应,使这时的国人包括大学生都有了一种浮躁。

  经济和社会发展的书开始受到大学生青睐。想到此,林义再结合记忆,开始在白纸上写着:萨缪尔森的《经济学》、曼昆的《经济学原理》,接着又写了《增长、短缺与效率》《发展的主题》《凯恩斯理论与中国经济》…

  一口气写了三十多本书名,林义没理会身边四人望着他的寂静。觉得大学生在关注社会改革热情的同时,肯定更关注自己的现实出路。

  尤其是最近席卷而来的“经商热“、“出国热“、“读书热“。

  于是林义又开始写下:《艾柯卡传》、《在哈佛商学院学不到的经营之道》等一系列书籍。

  但总感觉还不够,思索了会觉得个人素养的提高、精神卫生以及处世技巧等有关个人修养问题地书籍肯定会非常畅销的,于是接着续笔:

  《学会说NO》《谈判桌上的技巧》《生存哲学》《掌握口才与交际艺术》等一系列口才与交际方面的书籍。

  这些书除了“学会说NO”,大多只是粗略翻过,却没细读。因为前世经历过困苦的林义觉得那都是套话,骗骗温室里的孩子还差不多,说服不了摸爬打滚长大的人。

  “嫂子,你看看,我每样都举了些例子,你只要参照这些系列进货肯定是错不了的。”

  看到吴芳芳点头,林义又说:“除了这些务实类,当代大学生的读书倾向应该还可以分两类:一类是情感方面的书,像三毛、琼瑶的,这类书可以多多益善。

  二是具有悲剧色彩的西方名着。比如尼采、弗洛伊德的书籍在此时比较走红。“

  “好,”有了林义的大方向,吴芳芳心里的担忧一下缓解了。

  “附近的书店多吗?”虽然把书店当喜好不靠这个吃饭,但林义肯定也不希望它亏本经营。

  “有两家,规模不大,都是以教辅为主,另外那种比较多。”说到这,吴芳芳也不好说的太露骨。

  “行,他们书店有的,你也要着重参考。有时间去把羊城的各种书店也转一转,获取一些经验和收集一些信息是很有必要的。”

  至于那种书,看到邹艳霞在这,他也没多说,但肯定也要挑一些擦边类书籍的。

  下楼的时候,邹艳霞轻问他:“你刚写的那些书都读过吗?”

  “都大致翻过,但有一些记忆不深刻。”说着,林义感觉到她在灼灼地看着自己,侧过身来果然如此。

  大长腿轻偏过头,在夕阳的照耀下,脸色显得有些红晕,掠过他往下走的时候传来声音:“晚上做夜宵吃吧。”

  “唉,还是你懂我,我们等会就去买菜,做你最拿手的。”看来不止自己没吃好,邹艳霞也只是做了样子。

  没有打扰那对久旱逢甘露的夫妻,林义把刀疤叫上,一行三人开始了大采购。

  电磁炉,电饭煲,锅碗瓢盆,柴米油盐酱醋茶,香料和菜等是一应俱全。

  在附近市场买完东西,邹艳霞瞄了下时间,才晚上七点过,看了看外头的霓虹灯光,对着镜子她重新扎了下头发,“去校园里逛一逛好么。”

  “我还以为你忍得住。”作为一个对大学充满渴望的学子,大学校园无疑是梦幻的、有着神圣色彩的。

  都说中大康乐园,武大珞珈山,北大未名湖,是国内最美的三大校园。

  穿过孙老先生摘抄自儒家经书《礼?中庸》的“博学、审问、慎思、明辨、笃行”十字训词后。两人并肩从拥挤的人群里分离开来。

  蒙蒙的天际,昏黄的路灯里,中大老校区有一种常青藤名校的氛围。

  静谧与透亮的夜色,绿树成荫,鲜花怒发,林荫小道上,更是有着花香弥漫。校园里的老建筑总体上为岭南风格,红柱、黄墙、蓝瓦,色彩艳俗但不失庄重,富有当地传统特色。

  看得出,岭南校区最初是经过认真规划的。中轴南北贯穿,标志性建筑集中在逸仙主轴线,楼堂馆所依其两翼排开。

  来到那大草坪和水池,林义想起了美国华盛顿的国家广场,不知校园的规划是否受到它的启示。这种猜想不无道理,因为康乐园的最初规划出自于一个美国人之手。

  随处的绿荫,矗立的古老建筑,两人好像行走在民国里头一样,氛围特别浓郁。

  “好喜欢这里。”林荫小道,大长腿仰头望着“遮阳伞”,笑着说以后不管下雨还是天晴都不用打伞了。

  “看来某人改志愿也算弃暗投明了吧。”这话自然换来一个卫生眼。

  “其实晚上我们也可以报道的。”晚上报道的人确实不少,就像刚才进来的时候,还有好几辆新生接送车开了进来。

  但林义就是不想去动,也不想去挤了,“明儿赶个早,趁人少的时候报道吧。”

  两人在孙老先生的铜像处停留了会,当听到旁边几个女生议论说“这是东洋人捐赠的”时,邹艳霞问“这是真的吗”。

  林义抬头望着顶部说:“这是孙先生的日本友人梅屋庄吉赠送的。”

  绕着小礼堂转了一圈,当来到“惺亭”时,邹艳霞直呼要是米珈的单反相机在就好了。

  花了些时间,沿着羊肠小道慢慢悠悠转了一圈,才踱步来到了亭中,女人抿着嘴感叹:“好想敲一敲这个铁钟。”

  惺亭盖呈八角塔形,紫色琉璃瓦顶,瓦脊上各有一龙头。亭中间悬挂着一口铁钟,上面有“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八个佑字。

  “惺亭以前是带高帽的地方,比如“右”帽子:被遣送返乡,或下放农村劳动,或开除学藉…

  而这个钟是以前上课用的,应该还敲的响。”说着,林义指了指不远处一个背单词的女生,“听说周三的时候,这里是英语角。”

  可能是女人的直觉,游完“乙丑进士”牌坊。邹艳霞刚来到永芳堂的地界,看到那广场两侧的十八铜像,就有些害怕,不由自主地揪着林义的衣袖,人也不自觉地依附了过来。

  “不用害怕,这是十八先贤铜像呢,”林义抬手指着告诉她:“你看啊,我们从左侧说起,依次为:孙中山、蔡元培、章炳、梁启超、康有为、邓世昌、黄遵宪、魏源、林则徐、詹天佑、秋瑾、谭嗣同、严复、冯子材、容闳、洪秀全。”

  听到这些名字,邹艳霞琢磨着又细细看了两遍,但最后还是抬头说:“我还是有些怕。”

  “那以后不要一个人过来了,或者没事干脆不来就是。”说句老实话,要不是还有旁人走过,光自己两人的话,林义早就带着她逃离这里了。

  女人感觉很准,也可能是环境和光线导致的原因,夜色中反正给人的感觉很不舒服,就两个字:阴森。

  “啊,”轻啊了一声,邹艳霞盯着林义,俏了下眼皮子,“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书上看到的,”但林义接着又说:“你一个女人家家的,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今晚多做个爆炒黄鳝。”女人片着嘴巴,想起之前买菜时,林义对菜市场的黄鳝多看了好几眼。

  “这么好?”

  “你吃我的还少么?”

  “我怕说了你就不做了。”

  “看心情吧。”每次不经意弯着嘴角,女人就知道自己搞定了他。

  “……”

  “再不说,我心情就不好了。”

  林义无语地撇撇嘴,看她那么执着,“行吧,你到时候可别怨啊。”

  屈服在一个“你快点”的白眼下,林义还是给她讲了这耳熟能详的永芳堂灵异传说。也算是从另一方面给她提个醒,以后没事别来这里。

  “这永芳堂是由香江南源永芳集团公司董事长姚美良先生捐资一千万元人民币兴建的。

  他们说:从上方俯视,永芳堂由对称的外方内圆的双曲面组成,前庭舒展的两翼象征开放中的国门,直达三楼正厅的室外六十级台阶象征着国家的发展进步。

  而这近代十八先贤铜像雕塑群,在中大流传着一个诡异传说:比如永芳堂的台阶在白天和晚上数数目是不一样的;又如,它的正门不开开侧门,因为正门一开就要死人。

  这座建筑与整个校园风格不怎么协调,其设计在我们学校里一直是很有争议的。

  有人说它破坏了中大的风水。因为它的设计从上方俯瞰好像一个坟墓(听说它本身就是个灵堂之类的建筑),呈八字型向两边伸展,堂前还有18尊铜像,据说是守灵的。

  传闻永芳堂的所有设计师,一年内全部死光。而且永芳堂刚刚起好的时候,八字型两撇所指之处,草木皆死。

  永芳堂是为了纪念孙老先生的,里面存放着他老人家的衣冠冢。但实际上不是的,关于里面放的是谁的衣冠,有两个不同的版本:

  一说是永芳公司老板的爷爷的衣冠;另一说是建筑老板的女儿的,她的名字有个芳字,所以永芳堂意思是芳永远睡在里面。

  有人说永芳堂里时不时会传出来女人声音。永芳堂的邪门之处还在于上永芳堂的台阶,早上数和下午数是不一样的。外面有18铜像,每个铜像有一个锁链锁住,如果有人发现了那一个铜像没有锁链的话就会有教授或学生死于非命,你说邪门不。

  传闻白天和晚上12点两个不同的时间里,永芳堂前的楼梯数目是不同的,晚上会比白天多出一级,与此同时,若回头仔细查看那十八尊雕像,会发现某一尊雕像的方位是发生了明显改变的。貌似真看见过的人都没活着说过,活着说过的人貌似都没真看见过,所以传说就成为了传说。”

  说到这里,也真是巧合,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白色短袖女人,从旁边跑步经过时,不声不响的对方突然吼了一声,顿时把两人的头皮都掀了起来,背部直接发麻…

  邹艳霞哪里还敢盯着铜像和建筑看,拉着他就赶紧开溜,她这窘迫的形态,让同样惊吓到的林义顿时又乐不可支。

  一口气,两人跑到了珠江边,感受着阵阵凉风,望着江心点点渔火,听着江岸声声虫鸣,邹艳霞拍了拍心口,呼着气说:“太吓人了。”

  也不知道她说的是故事吓人,还是那白短袖女人吓人,或者兼有之。

  林义凭栏笑着摇头:“当不得真,这明显是有人在搞怪罢了。”

  女人言而有信,离开江边,两人就去菜市场买了六条黄鳝。

  做菜的时候,林义本想帮着打个下手,比如配菜、洗菜、切菜之类的。却不想被她推了出来,“你那本《影响力》的书都看好几天了,去把它看完吧。”

  林义这几天看的书是罗伯特·西奥迪尼的《影响力》,算是一本心理学方面的名着。

  其大致讲述了政治家运用影响力来赢得选举,商人运用影响力来兜售商品,推销员运用影响力诱惑你乖乖地把金钱捧上。即使你的朋友和家人,不知不觉之间,也会把影响力用到你的身上。但到底是为什么,当一个要求用不同的方式提出来时,你的反应就会从负面抵抗变成积极合作…

  其实这也算是新瓶装旧酒,这书前生早就看过了的,现在捡起来也算可看可不看的范畴。

  夜宵的菜比较多、比较好,按照正常情况,两人根本吃不完。林义想到了用喝酒的方式消灭它们,于是跑到楼下的烟酒店花了70元买了一瓶张裕解百纳干红葡萄酒。

  两人都没多喝,加起来有半瓶的样子。看着剩下的半瓶,林义有点忧愁地说:“不好喝,明天用它烧菜吧。”

  闻言,正在喝茶清口的女人白了他一眼,轻拍一下打开他的手,拿起半瓶干红就去了房间。

  早上邹艳霞喊他起床的时候,睁开眼睛的林义愣了下:“怎么这么憔悴,昨晚没睡好吗?”

  “嗯,老是想起你说的故事。”

  “你不会还梦到了永芳堂和那些铜像吧。”林义迅速坐起身,用手试了试她额头,又试了试自己的,觉得差不多。

  “还有那个白衣服的女人。”邹艳霞有点恼,反复被同一个梦惊醒,现在都困死了。

  “……”

  两人你看着我,我瞅着你,被这个梦弄得无语了。

  良久,林义打了个哈欠,边穿衣服边模模糊糊地说:“报完道带你去附近的寺庙烧个香吧。”

  烧香有没有用,林义不知道,但大体上应该是没用的。只不过求个心安,在心里上得到一些慰藉罢了。

  大清早的,前来报道的学生一点也不比昨日少,还是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

  两人由于离得近,准备工作又做的充分,一套流程下来,才十一点过。

  “我121栋三楼?”女人把自己的登记表展示给林义,然后又问:“你的呢?”

  “这么巧,也是三楼,就是不知道133栋是几人宿舍。”

  约好见面时间,吴芳芳两口子就陪着她去了女生宿舍。刀疤扛着新的被服跟在提着桶子衣架的林义后头。

  快到宿舍门口的时候,林义停住看了刀疤右耳边的疤痕一眼,虽然不算狰狞,但到底还是留下了长长痕迹。

  门是开着的,里面有两个人。

  一个正在床头贴周慧敏的海报,旁边的磁带放音机播放的正是“流言”。听到声响,转过头来时,林义才发现对方还是个中分俊朗的小伙。

  另一个却在光着上半身正专心致志地看《白鹿原》。

  “你好,我叫李杰,本省人。”中分哥率先开口。

  而光身哥也不甘人后,抬头就是一口老乡音:“你好,我叫韩小伟,荷兰人,”

  两人都是高个子,176的林义都感觉比他们矮了半个头,心里不禁嘀咕:难道都是吃尿素长大的?

  打过招呼,林义也没管两人偷偷打量刀疤的眼神。心里还在失望呢,心心念的四人间怎么就变成了六人间。

  放下衣架桶子,不死心地连忙趴在窗口一看,更加失望了,没有独立卫生间,没有阳台。

  无奈之下,选了个靠门的床,铺好被子,满脸灰尘的林义问李杰澡堂在哪,后者还是个热心肠,放下外皮歌词纸就带着林义去了。

  半路上看到刀疤下楼后,李杰悄悄问:“混社会的?”

  林义看到他那跳脱的眼神,就知道会有这么一问:“我爸的警卫,打仗时留下的。”

  顿时,李杰满脸呆滞地看着林义,张着的嘴巴可以塞下一个鹅蛋,过了良久才稍微弯着腰:“你爸几杠几星啊?”

  看着李杰这副低姿态,林义都愕然了下,然后好笑地用京片子说:“还差一颗星到顶了。”

  “中、中将?”崴着手指头的李杰语气里全是惊吓。

  “怎么可能才中将,”林义鄙视一眼,全是不屑,端着个盆子走之前还伸了个手掌,一抓:“五星上将,”

  林义回到宿舍的时候,李杰正在和韩小伟吹牛皮,看到他进来就指着说:“看,准华盛顿的儿子回来了。”

  三人愉快聊着天的时候,突然一个瘦弱的年轻人进来了,平头,脸上颧骨突出。一进来也没多看三人一眼,随机就趴在一张空桌上埋头痛哭。

  那个伤心巴巴的劲儿,抑扬顿挫的声音把林义三人是弄得一阵一阵的。

  李杰是个能说会道的,活跃了一番气氛后,总算把情况弄明白了。

  晃停是粤省乡下的,他们父子抵达流花客运站后转中巴车前往中大。

  晁停还记得那辆中巴车装有墨色玻璃。没想到父子俩刚上车,车门便立即紧闭,随后就看见几个戴墨镜的男子拿把刀边吸烟边抖腿。对方呵斥着“交包交钱不杀”,晁停父子这才意识到这是辆黑车。

  “你们都是第一次出门?”韩小伟觉得这不可思议。

  韩小伟因为家境贫寒,这次是和村里几个南下打工的老乡一起,憋着股劲儿从驻马店走到羊城的。一路上,怕多花钱的几人都是优先捡从火车上扔下的残食充饥。

  “我们以前没出过县城啊,哇哇…呜呜…”

  看到说完又痛哭的晃停,林义几人也不知道怎么办,哄女人有经验,哄男人不会啊。

  后来导员进来了,矮矮的个子,还蛮秀巧的。同进来的还有晃停父亲,一个瘦骨嶙峋的中老年人,但凹陷的眼眶喷出的却是不认命的精光。

  几人不知道怎么商量的,反正晃停回来的时候不仅不哭了,还抱着崭新的被褥。

  第五个进宿舍的人个子好矮,几人估计了下,能有164算顶天了。人倒是乐观。

  “大家好,我叫马平彦,来自苏省,你们可以叫我小马哥。”一身打扮非常洋气,风骚的发蜡也亮瞎了狗眼。

  皮带扣到右边的裤腿口袋之间,还有一根明晃晃的银色链子弯搭着。这小子时不时还掏出来,里面是一款摩托罗拉的BB机。

  开始是四人互道家长里短,非常融洽。后来韩小伟说了自己的故事,也成功的把晃停吸收进了聊天队伍。

  韩小伟说:他是他们村建国以来的第一个大学生,也是他们高中学校唯一一个过重本线的。

  说到这里他还有些得意。

  “但是我们村里穷啊,一年到头都是就没吃过几次肉,每次生日有两个红皮鸡蛋都是当打牙祭。”说着,韩小伟的神情没了刚才的得意:

  “我考上大学,父亲母亲、哥哥姐姐非常兴奋,都以我为荣,都为我自豪。”

  韩小伟说:高兴过后就是忧愁。因为上大学要钱,学费、生活费、车费等都是免不了的吧;但他复读两届已经把家里的钱给耗干了。

  当时他特别后悔,为什么为了一口气复读了两年;为什么不报省里的大学,而选择了遥远的中大,车费真的是一种负担。

  后来看到家里为了凑学杂费,到处求爷爷告奶奶,还卖猪卖鸡,一瞬间把家里搞得一穷二白。

  “当时我看的心痛啊,哥哥姐姐都还没结婚叻,我已经是第三次把家里弄穷了。”

  当晚韩小伟就做了一个决定,跟家里人说“不读大学了,打算去打工”。

  听到这话,他母亲腿都给吓软了,惊慌失措地告诉他“不可以”。

  后来由于家人一直反对,他不得不打消这个念头,尤其是他母亲说过一句话“你不读大学,我就不活了”。

  “那晚我在被窝里想了一夜,决定继续读,还要好好读。”

  接着他为了省车钱,就和几个准备南下莞城打工的老乡做了一个决定,从驻马店步行到羊城。

  他出发前夜,把一半的钱偷偷放到了他母亲口袋里。

  听到这里,受到感染的晃停好像打开了心结一般,也不那么伤心了。

  而李杰则竖着大拇指连说几个“了不起”。接着又好奇问:“你当时为了一口什么气复读了两年?是不是女同学?”

  看到韩小伟一脸憋气,林义觉得李杰八卦到了要害。同时对韩小伟高看了一分。

  别人还在同情他的生活困苦时,老油子的林义早就隐隐觉得,韩小伟说这番话是有目的的。

  后来被追问的烦了,韩小伟一翘头大方承认了:“我格老子的为了媳妇怎么了?”

  此时,大笑的李杰一副就知道你这样子的表情:“你远赴羊城读书,不怕她又被别人相中了?”

  说这话,林义都觉得这个俊朗的中分小伙有点招人烦了。但看到韩小伟没过激反应,才醒悟过来:这年头的人纯粹一些,赤诚一些。

  “去球,看哪个敢!”一声浑厚地嗓啰子嚎完,然后又得意地说:“我把媳妇带过来了。”

  这个爆炸性的信息,不止林义被震到了;李杰和晃停也张大了嘴,看韩小伟就好比看天人一样。

  从1994开始  /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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