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上学了！
李花哭了。
同样都是孩子，如果当老大的那个注定不被疼爱，注定要付出更多，那她也不想投胎成为老大。
这是谁能选择的呢？
她蹲在屋门前，嚎啕大哭，像是要哭尽这些年心底的酸楚。
李叶和李草听见了，站在她左右，茫然无措。
就连李宝都停下了吧唧嘴。
“别搁那装可怜。”
周翠却撇了撇嘴，不以为意的道，“不就是五毛钱吗？你去厂子里两天就挣回来了，还有吃的喝的，不比上劳什子学舒服多了。”
“那小宝不上学行吗？”
李花压住哽咽，用通红的双眼看了过去，“小宝六岁了马上就要上一年级，学费也挺贵的，我看就别上了，小草成绩好，让她上。”
“那怎么行。”
周翠立马惊叫，“我儿子可是要考大学的，将来去大城市发展，离开这个土窝窝，才不能不上学。”
李花的嘴角咧出一丝冷笑。
看吧，她也知道上学的好，她也知道只有上学才是最好的出路。
她什么都知道，就是不疼李花而已。
幸好，李花早就清楚这些，打从一开始就没想要依靠过周翠。
“我中午不在家吃了。”
李花收拾好了书包，又从垃圾堆里捡来被李宝折纸飞机的作业本，头也不回地走了。
李草和李叶手拉手在门口看她远去。
周翠气的破口大骂，“不就是五毛钱么，不吃拉倒，我还省了粮食呢，有种你永远别吃家里的饭，吃一口你就不是人。”
李家人的这番动静到底还是惊动了邻居。
孙美丽站在门口东张西望，瞅见李花低着头跑过去，连忙压住笑意问道，“花儿啊，又跟你妈妈起争执了啊，你这孩子就是脾气倔，你妈还能害了你不成？那可是你亲生的妈妈。”
李花最恨这种论调。
谁说亲生父母就一定爱孩子了，谁又说父母一定是为孩子好了。
为什么总有人拿这种论调来给孩子洗脑？是不是这样就可以为所欲为的摆弄孩子的人生？
她抬起头，双眼猩红的瞪了一眼孙美丽，脚步没有任何停顿。
孙美丽被她吓了一跳，拍着胸口后退了好几步，等到李花走远了，才扁了扁嘴道，“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难怪把她妈气成那样，还是我们家儿子乖。”
她瞄了一眼自家坐在窗台前写作业的孩子，露出骄傲的笑容。
李花路过馒头铺的时候，拿出在垃圾堆里翻到的两分钱买了一个刚出锅的窝窝头。
拿在手里，她犹豫了片刻，又把窝窝头掰成了两瓣。
一半现在吃，一半留着晚上吃。
周翠肯定不会给她留饭的。
下午上学，李花顺着人潮进了学校，直奔教务处，缴上了学费。
教务处的老师和蔼可亲，告诉她快些回去上课。
李花茫然的应了，从教务处走出来，看向十几米外的六年级班牌，又是紧张又是胆怯，步伐慢的仿若凝滞。
从前四十多年的时光里，也不是没梦见过校园，更不是没有做过在课堂上醒来的梦。
——总是希望，在人生的历程中行走着，忽然有人拍了你一下，紧接着是一截粉笔砸过来。
有老师生气的大喝，“不许睡了，快起来。”
你茫然地坐直身体，才发现原来那些只是一场梦。
李花咬着下唇，眼中逐渐蓄满了泪水。
她用力的掐了自己一下，好疼好疼，但她却高兴的笑了。
六年级，我回来了。
她攥紧书包带子，忽然大步的冲着班级跑了过去，像百米冲刺一般。
跌跌撞撞，却又迫不及待。
在不远处，一个少年有些疑惑的看着她，露出不解的目光。
这个年代，学校里一个年级只有一个班，里面人数不多，就二十几个人。
桌椅也特别简陋，都是学校拿木板子自己钉的，勉强能坐人。
李花跑进班级，正好看到赵茹茹在给她擦拭桌椅。
“小茹。”
李花露出真心实意的笑容，“我回来了。”
“小花。”
赵茹茹眼前一亮，“快坐下，这几天你落了不少课吧，我教给你。”
老师还没来，大家有的在聊天，有的在看书。
赵茹茹成绩也一般，讲的磕磕绊绊，但对李花来说也够了。
她求知若渴，认真的看着每一道题，听着老师讲的每一句话，用粉笔写的每一个字。
放学了，大家都迫不及待的离开，李花有个题想不明白，就叫住了数学老师。
数学老师是个年轻的女教师，脾气很好，模样甜美，看到李花如此勤奋，她很高兴，辅导了李花半个多小时。
直到有人在门口叫她，数学老师才对着来人摆摆手，“小花这些你听懂了吗？”
“懂了，谢谢老师。”
李花很感激对方，“耽误老师的时间了，谢谢老师。”
“只要你能学会就成。”
数学老师笑的甜甜的，“那我就先走了。”
李花冲数学老师摆手，看着她走到一个穿着初中校服的少年跟前，两个人十分亲昵的说了几句话，相伴离开。
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少年特意看了她两眼，仿佛有些疑惑。
李花没有放在心上，她把作业写完，又收拾好了背包，拿出上午剩下的半个窝窝头，一边嚼一边冲出了学校。
离天黑还有两个钟头，她要赶紧赚钱还给赵茹茹。
上一个五毛钱虽然失去了，但吃一堑长一智，李花相信自己一定可以攒够五块钱。
天色擦黑，拿着手里的七毛钱，李花露出了满意的笑。
只是这一次，钱要放在哪里好？
整个家里就没有周翠找不到的地方，就连门口都能翻到，还有什么地方是她不知道的呢？
李花一边走一边想，路过市场，看到卖菜的叔叔收钱的腰包，她眼前一亮。
她以前在服装厂干过，手也灵巧，缝一个特别贴身的腰包挂身上，周翠肯定找不到。
说干就干，她直奔市场南头的布料市场，花一毛钱买了一小块布，折叠好放进书包里，这才回了家。
此时，李家人已经吃过饭了。
李花背着书包走进来，不出意外的，周翠冷着脸，睨都不睨她，好像一块寒冰。
李饼生搓着手，想招呼李花吃点剩饭，又不太敢，最终叹了一口气，钻进了房间里。
“李花，刷碗。”
就在李花打算回屋看书的时候，周翠忽然冷喝了一声。
李花皱了皱眉头，低声道，“我没吃饭，不刷。”
周翠的眼睛瞪大了。
她就觉得这个大闺女越来越不对劲，原来真的是翅膀硬了。
“让你刷你就刷，哪里那么多事，你身为老大，为家里干点活怎么了？”她愤怒的大吼，“不吃饭怎么了？不吃饭就不用干活了吗？除非你不在这里住，否则就得给我干活。”
“可是，我身为老大，都没有吃上家里的饭。”
李花带着哭腔喊，“妈，你不关心我饿不饿，就让我刷碗，难道我在你眼里就只是个刷碗的保姆吗？”
可能，比保姆还不如。
周翠愣了。
这是李花第二次跟她顶撞，就因为刷碗？
以前她经常刷碗的，怎么没觉得什么保姆不保姆，怎么现在就开始在意了？
周翠有些疑惑，但更多的是愤怒李花的不听话。
“我让你刷碗你就刷，哪里那么多事儿。”她操起扫帚，猛地挥了下去，“一天到晚不在家，现在连活都不帮着干，难道我就白养着你？就让你在家里吃白饭？”
一棍子，结结实实的落在了李花的肩上。
旁边的李叶和李草都惊呆了。
可周翠觉得不解气，还是一棍子接着一棍子的抽了下去。
李饼生听到动静跑出来的时候，李花已经结结实实的挨了七八棍了。
“翠儿！这是干嘛呢，都是一家人，怎么那么大的火气。”李饼生到底是心疼大闺女，忙不迭的拦住了周翠，“打出毛病了这可咋整？打断骨头了可咋办！”
又埋怨李花，“你那么大了咋不知道躲呢？你妈打你，你就让她打死？这么不怕疼啊。”
李花低着头没说话。
她不是不怕疼，而是心里太难受了。
是，她是周翠生的，所以活该让周翠支使一辈子。
如果是这样，她宁肯被周翠打死，就这样一了百了，把命还给她！
“打死这个畜生，我生了她就是为了让她跟我顶嘴的，一天两天的变着花样气我，咋，怕她出毛病，你咋不怕我出毛病，我要气出毛病了，你们都没有妈了。”周翠还在叉着腰大吼，“我让她刷个碗她都不刷，一天到晚的不着家，你说上哪儿去了。”
“花儿，你上哪儿去了？”
李饼生也有些想知道，“还背着书包，你……上学去啦？”
“是，我去上学了，你们满意了吗？”
李花眼底含着泪，“妈，这是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你要打死我就趁现在，你要打不死我，以后就不能打我了。”
周翠本来丢掉了扫帚，听到这话又要捡起来，好在李草和李叶死死的抱住了她的手。
“你去上学了？你哪来的钱？”
她瞪圆了眼睛，“谁给你的钱？你是不是偷我的钱了？是不是？”
李花冷笑了一声。
“没有，是我朋友借给我的钱，以后我要还的，你满意了吗？”
不等周翠说话，她又道，“你答应过我，只要我自己交学费就让我上学，说的话可不能食言，不然……”
李花的目光落在李宝身上，语气有些阴森，“不然最疼爱的人会遭到报应。”
周翠即将出口的愤怒一下子咽回了肚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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