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言芷又惊又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快步走到那人跟前,叫道:“武阳,你怎么来了?”
风武阳静静地看着她,眼神复杂,良久,才微微一笑说:“我奉陛下之命前来视察军情,发檄文痛斥逆贼。”
“这下好了,武阳你这京城第一才子来了,必定能把萧鸿那厮的檄文踩到地底下去。”萧子裴也走了过来,笑着说。
风武阳垂下眼睑,轻叹一声说:“我也就只有这个本事了。”
言芷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想了一下不安地问道:“武阳,你是不是心里在怪我?对不起,你对我推心置腹,把我当成好友,我却数次骗你,心里一直十分不安。”说着,向风武阳深深地鞠了一躬。
风武阳情不自禁地上前一步,想要把她扶起来,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来,苦笑着说:“你不必在意,我知道你情非得已。”
“多谢武阳。”言芷心里感动,看着他略显清瘦的面容,担忧地问,“你的身子好了没有?京城和漠北路途遥远,一路上十分辛苦吧?”
“不辛苦,我听说你没死,赶着见你,心里觉得十分快活。”风武阳心情激荡,终于忍不住脱口而出。
“昨日我还提起你呢,说曹操曹操就到。”言芷高兴地说,“这下好了,我们几个人终于又重聚在一起了,今天一起喝个痛快吧。”
风武阳沉默了片刻,说:“非我好久没见你了,有好多话想和你聊,今日想和你单独聚聚。”
“好啊,”言芷点点头,“走,我们去外面用膳。”
风武阳却没动,转眼看着萧子裴:“子裴,你不介意吧?”
萧子裴的心里象被猫爪挠了一样,痒兮兮的,满嘴都是酸溜溜的醋味,半晌才硬着头皮点了点头,眼睁睁地看着两个人联袂而去。
漠北不比京城繁华,暮色四起,大街上行人稀稀朗朗,看起来显得有些空旷。两个人选了一个路边的小酒肆,坐了下来,叫了几个小菜,一壶酒。
“我该叫你什么?”风武阳笑着问。
“我姓言,单名一个芷,你喊我小芷便是。”
“小芷。”风武阳在口中唤了几声,仿佛舌尖留香。“这一年来,我时时梦到你,梦见和你初识的时候,梦见你在宫中救我,梦见你唱我的杏花词”
言芷不由得赧然:“武阳你别笑话我,我随口唱的。”
“不,很好听,仿如空谷幽兰,晨曦清露。”风武阳赞道。
“你喜欢就好,等这里战事一了,我把你的那本诗集再去研读一下,再找几首配上曲子唱给你听。”言芷微微一笑。
风武阳看着她的笑颜,有点恍惚,尘封已久的感情仿佛在胸口澎湃,迫切地想找一个出口。他勉力定了定神,说:“不知道还会不会有这个机会。”
言芷略略有些紧张:“武阳你怎么这么说?莫不是你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你放心,我师傅医术精湛,等我回谷以后,就和师傅去研究你的病症,我的先天心疾都好了大半,你的后天损伤,一定可以治好。”
风武阳摇摇头:“我的身体无碍,你不必为了这个烦心。”
“那你在忧虑什么?”言芷奇道。
风武阳苦笑一声:“你和子裴两情相悦,只怕不久之后你就是王妃了,我怎好多来打扰。”
言芷哼了一声说:“他敢!王妃有什么稀奇,若是这样,我便不理他了,到你府上来盘恒几日,气死他。”
风武阳不由得瞠目结舌,半晌才微笑着说:“好,气死他。”
两个人浅饮慢酌了一会儿,不一会儿风武阳便有些微醺,说是想去外面走走,言芷觉得他今天有些和以往不一样,不知道他受了什么刺激,只好随着他在大街上漫步。不一会儿,两个人走到漠北城的北门,被士兵们拦住了去路。
风武阳随手掏出了自己的令牌,士兵检查了一番,劝阻说:“大人,夜色已深,城外偶尔会有敌兵出现,不如明日再来。”
风武阳摇摇头,喃喃地说:“今晚夜色很好,明日明日就不是一样的夜色,一样的人了就不一样了。”
言芷笑着对那士兵说:“我会保护风大人的,无碍。”
两个人拾阶而上,不一会儿来到了高高的城墙。北门和西门不一样,一眼望过去是低矮的小山丘,偶尔有几片小小的灌木丛,微风习习吹来,比西门多了一股草木的清新。今晚的月亮特别圆,月光落在言芷的身上,月色如水,白衣飘拂,分外迷人。
风武阳乘着言芷往外看的间隙,痴痴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低声说:“小芷,我想听你唱曲。”
言芷回头看了他一眼,微笑着说:“你想听什么?”
“就那首杏花词吧。”风武阳垂下眼睑,生怕让她看出自己的痴迷。
言芷轻咳了一声,低声和着微风清唱了起来。
含羞带怯初张望,高低重叠满枝头。浅红醉粉疑似梅,一朝落衣袖。
身影妖娆尽展颜,引得燕泥几度回。春风尽散化为雪,数度碾作尘。
和那日在言府中的空灵清越不同,言芷的声音就在耳边,带着些气音,低柔绵软,仿佛软语呢哝,别有一番风情。风武阳听得恍惚起来,忍不住伸出手去,触到了她的衣裳,低声叫道:“烟墨”
忽然,言芷停住了曲声,她极目四望,厉声喝道:“有人夜袭!”
一阵破空声骤然而至,言芷拉着风武阳一个闪身,一支箭紧贴着言芷的衣袖而过,顿时,城墙上鸣镝声响起,远处忽然出现了黑压压的几千号骑兵迅速地逼近城墙。
风武阳呆呆地看着言芷疾步从不远处士兵手里抢过弓箭,三箭连发,英姿飒爽,心里终于隐隐明白了:那个叫烟墨的姑娘早已消失不见,现在在他眼前的只是一个以前叫做言非默,现在唤作言芷的前中郎将!
言芷回到将军府邸已经很晚,她穿过院子刚想回自己的房间,猛然回头一看,却见萧子裴正静静地站在院中的槐树下看着她。
言芷皱了皱眉头,走到他身边,责怪说:“你呆在这里吹风干什么,漠北的夜风可不比京城,太凉了。”
萧子裴轻叹了一声,把她揽入怀中,闷声说:“我怕你被武阳拐跑了。”
言芷不由得失笑:“你当我是仙女下凡,看到的人个个都会喜欢我?”
“那当然,你是这世上最好的。”萧子裴轻吻着她的发梢。
“你又胡说。武阳喜欢的一定是那种温柔守礼,相夫教子的女子,像我这样无拘无束的,只怕他没看两眼就要教训我了。”言芷笑着说。
萧子裴为风武阳叹了一口气,心想:武阳就是喜欢把心事藏起来,小芷居然还不知道他喜欢她。
“今晚的夜袭怎么回事?我接到战报刚要出门,就又有人来禀告敌兵已经退去。”萧子裴不愿再提风武阳,把话题转到战事上。
言芷笑道:“萧鸿可能顶不住西凉的压力了,今天装模作样地派来士兵夜袭了一番,遇挫便撤去了。”
“明日我去取笑那蒙拉卓一番。”萧子裴高兴地说。
言芷皱着眉头说:“萧鸿他在等什么?难道他还想一辈子守着大亦那座小孤城和我们对抗不成?”
萧子裴思忖了片刻,忧虑地说:“莫不是他有什么后着?”
言芷脑中灵光一现,说:“莫不是他不死心,还在等着大楚?三线出击,这样才有十足的胜算。”
两个人不由得忧心忡忡地对视着:大楚在渭河北岸虎视眈眈,萧鸿必然派人去游说,虽然楚天扬答应了言芷给她两个月的时间,但大衍这大好江山在前,保不准楚天扬哪天就食言,漠北的战事,必要速战速决!
翌日,那蒙拉卓又来叫阵,萧子裴在城墙上狠狠地嘲笑了他一番,说他没什么本事就别学人家奇兵突袭;说他是不是银子太多了,士兵只要碰到漠北城墙灰就可以回去领赏;还让风武阳编了一首打油诗在城墙上吼,漠北的风声呼呼,直直地把打油诗传到西凉营地,差点没把蒙拉卓气死。
风武阳在驿馆里对着萧鸿的那篇檄文整整一天,到了傍晚,一气呵成写了一篇檄文,朗朗上口、浅俗易懂、笔力犀利,将萧鸿丧心病狂的斑斑劣迹一一述来,言芷和萧子裴看了忍不住击节叫好,派人张贴在各处。
时值漠北的春季,正是放纸鸢的好时节,萧子裴叫人做了许多纸鸢,将檄文绑在纸鸢上,看准风向,将纸鸢放往萧鸿盘踞的大亦;又派了五千精兵佯攻大亦,一队神射手在士兵的掩护下在大亦城外,瞅准那些飘在大亦上空的纸鸢将他们射落,几日之内,往大亦城内散发了近千张檄文,散落在大亦城各个角落,言明凡是被蒙蔽的百姓或是驻军,如若幡然悔悟,朝廷必然既往不咎,如若戴罪立功,必然加官进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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