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悔

　　还没等他挣脱开索时的手臂，背后的房门“霍”的拉开，沧桑干哑的男声响起：“文学吗？是文学吗？”

　　文学身体一震，停止了挣扎的动作。

　　那老人颤颤巍巍的跌出来，抖着手摸上文学的头：“是文学啊...是我们的文学啊...小学...你总算肯回来了啊...”老人哽咽，老泪纵横。

　　文学有所触动，却固执的不肯回头。索时在旁边叹了口气，一手拉他，一手拉了文父进门。

　　一进门，原先对文学来说温暖宽敞的家，此时显得狭小冰冷，老旧的家具一如他走之前一样的摆放。黄橙橙的钨丝灯下，干净整齐的客厅，却是那么的荒凉。

　　文学悄悄环视这个阔别多年的家，眼睛转了很多圈后，终于忍不住小声问道：“那个...文阿姨呢？”

　　文父眼眶立时红了起来，明明只是四十六七的年纪，却比实际年龄显得苍老了十岁。刻满皱纹的脸和满头花白的头发衬得他更像是年逾花甲的老人。

　　“文阿姨...这么多年过去了，小学你还是没有原谅我们吗？她是你妈啊...你叫她一天妈，她就一辈子都是你妈啊...”

　　文学克制自己不去看父亲那张严重衰老的脸，心里也是一片凄苦。

　　“是你们不要我的...”

　　文父闻言蓦然大哭，像个孩子一样蹲在地上嚎啕。文学憋了好久的眼泪也哗啦流下来，抱住文父一齐大哭。

　　文父一边哭一边痛斥他当初鬼迷心窍，信了那一张薄纸，居然将自己疼了十五年的儿子硬生生赶出了家门。他说他第二天就后悔了，和文母两人跌跌撞撞的跑下楼，可是哪里还有文学的影子。

　　两人这几年来想尽一切办法遍寻文学无果，文母又是懊悔又是想念，终究积累成疾，在前年一病不起。每每病得神志不清时，就躺在床上流着眼泪呼唤文学的名字。可是在她临死前，还是没能见上儿子最后一面。

　　得知文母两个月前去世，文学大惊，跌坐在地上，不要命的痛哭。引得邻里纷纷出来询问发生什么事了。夏不寐和小新也急急奔上来，见文学坐在地上哭得伤心欲绝，也露出一副悲悯同情的表情。

　　文学设想过很多和父母重逢的场景，唯独没想到会是以这么悲情的方式相聚。他宁愿忍受父母的白眼和辱骂也不愿听见其中有谁不在了的消息。他想到母亲还正值安享天命得年纪，就这么猝不及防的投奔向神明的怀抱。他想到要是他没有意气用事一走了之，而是等他的父母下楼去找他，说不定现在他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每晚都会坐在餐桌边，轻松惬意的讲着一天的逸闻趣事。他想到母亲走时，他还在为了一男人要死不活，想到他这几年对撇开血缘关系不谈，毕竟养育了他十五年的父母不闻不问的态度...

　　文学越想越觉得自己忤逆不孝，丧尽天良，或许该死的不是他母亲，而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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