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人走茶凉

　　未兰从窗户翻进去，被呛了一鼻子的灰，这延寿宫一眼看去，仿若许久没有住人试的，到处都是灰尘，老鼠四处逃窜，宫灯的拉住也燃灭了很久，余下烛泪挂在边缘，窗户上的糊纸早就破了，阳光从破洞的窗外照进来，在殿内漆黑的地面留下斑驳的光影，更是衬得这里这般的凄凉。

　　未兰穿过大殿，去往后面的寝宫，院子里厚厚的一层落叶，许久没有打扫过，踩上去吱嘎吱嘎作响。

　　“是谁？”从寝殿里传来声音，是胡佳的声音。

　　“皇太后，我是芙雨。”

　　寝殿乒乓的盘跌掉在地上摔碎的声音，还有胡佳粗重的喘息声，未兰心道不好，急忙冲进去。

　　推开寝宫的殿门，映入眼帘的是一地残藉，被摔碎的花瓶杯盏，推倒的桌椅，撕碎的帘帐，像是刚刚才经过一场决斗的场面，但是上面落满的灰尘证明，这里的景象是很久之前就存在。

　　“你是来欣赏满屋狼藉的吗，如果是，那你就来错地方了，宫外的乞丐窝里比这有过之而无不及。”

　　未兰循着声音回头，胡佳坐在地上，身上裹着棉被，眼睛红肿，她淡淡扫了一眼未兰，两只手撑着床沿，用手臂的力量，支撑整个身体爬到床上，重新给自己盖好，倚在床上看着未兰，“没有地方可以让你坐，不累的话就站着吧。”

　　未兰没有听到她的话，就直直的看着她的双腿，张开嘴不知该说什么。

　　胡佳停顿几秒，苦笑，“你是奇怪哀家的腿吗，哀家的腿废了，澄儿失踪后，哀家担忧他的安危，日日潜出宫寻找他的消息，可是一无所获，一日回来后，澈儿还以为哀家能够颠覆朝野，派了大批人要将哀家软禁在这里，可是哀家也不是弱流之辈，哀家年轻时曾是江湖第一女侠，走遍江湖，杀人无数，凭他想禁锢住哀家的自由，不可能，于是哀家就和他的人生死搏斗了一场，结果，还是寡不敌众，被他们，狠下杀手，废了哀家的双腿，如今，哀家什么都不是了，一个等死的废人。”

　　“是他的旨意吗，他怎么会这么狠，这绝不是我认识的欧阳澈。”

　　“笑话，你认识的欧阳澈是什么样子，出生在帝国之家，没有人心是善良的。”

　　看胡佳的脸色完全没有血色，皮肤枯黄干燥，嘴唇都裂开了，双手上布满了冻疮，她一直在抓挠那些伤口，未兰找了找，终于在角落里找到一个完好的茶壶，她亲自去院子里的井里打了些冷水，把坏掉的桌椅劈开，那么昂贵奢华的檀木，现在未兰路到穷尽，也只好把它们当做柴火来烧，胡佳捧着热的发烫的茶壶，眼泪一滴滴落下来，也不顾烫不烫，紧紧的抱着不放开，轻声的呢喃，“谢谢。”

　　这幅光景，看着都要落泪，如果欧阳澈亲眼看到这一幕，他还会这般无动于衷铁石心肠，狠心的任胡佳等着被折磨至死吗，还是说他早就知道这里的情景，只是他的心里充满了狠，他就是要这么做，就是要折磨每一个他恨的人，让他们不得好死。

　　“太后，您的身上有没有什么信物，是只有您与皇上才知道的，或是，有你们美好的回忆在的东西。”

　　胡佳苦笑着摇摇头，“哀家知道你看到哀家这幅样子，想要帮哀家，但是很不幸，在澈儿与本宫的回忆里，只有残酷，没有美好！”

　　未兰迈出殿门的时候，胡佳忽然叫住了她，她沉顿了一会儿，眼眶通红，“如果我死了，把我葬在盛大哥的旁边。”“谢谢。”

　　这声谢谢异常沉重，未兰知道自己做不到，但是她还是点了头，虽然这一生，在对的时间遇到对的人，但是却没有选择对的人共度一生，如若死后可以在一起，抱着这个希望，这一生没有白走。

　　虽然抱着决心要走，但是真正要走的时候，看着每一个地方，都有满满的舍不得，未兰就沿着无人的路一遍遍的走，漫无目的，走着走着，竟就走到了紫金殿。

　　紫金殿外只有几个侍卫把手，殿门紧闭，时不时有宫女太监进去又出来，他们都端着点心或酒或汤药，未兰就看着他们，想象着这扇厚重的殿门后面，欧阳澈伏案疾笔的样子，他以前就喜欢坐在龙案前，仔细的翻看每一道奏折，总是看到深夜也不停，如果不是她嫌弃太吵，他都不会停下笔来哄她。

　　御药房的太监端进去的汤药，又原封不动的端了出来，未兰蹙眉，为什么不吃药，这样伤怎么会好。

　　她从暗处走出来，走向端着汤药的小太监，挡住他的去路，看了眼还温热的药，还好不用重温，否则就过了吃药最适当的时间，“把这个给我，你回去吧。”

　　小太监看是未兰，犹豫着要怎么做，未兰直接从他手里抢过托盘，“不要乱嚼舌头，做好分内的事才能在宫中活下去。”

　　小太监若有所悟的点点头，一溜小跑不见了。

　　守殿的侍卫，看了一眼未兰，互看了眼，为她打开了殿门。

　　欧阳澈如她所想，坐在龙案后仔细的翻看堆成一座小山试的奏折，未兰尽量放轻脚步，不发出声音打扰到他。

　　欧阳澈没有察觉到有人进来，未兰浅笑盈盈走到他身边，等他看完一封奏折，扶头苦思的时候，把药端给他，“澈，该吃药了。”

　　“放那吧。”

　　“药都凉了，再不吃，你的伤怎么能痊愈。”“再说，吃药而已，不需要很多的时间，就一口灌下去吧，一口就好了。”

　　“你可真唠叨。”欧阳澈接过药，蹙了蹙眉，仰头一口灌下，口里苦涩极了，他在案几上翻找，未兰递给他一块芝麻糖，“在这里呢。”他蹙着的眉头舒展开来，仿佛看到这块芝麻糖是一件无与伦比的幸福事情。

　　把糖丢进嘴里，苦涩味道被甜味替代，欧阳澈满意的微笑着又开始看奏折。

　　未兰悄悄的进来，又悄悄的出去，开门的时候回头，他还伏在岸上，头都未抬。

　　“再见，澈。”

　　沉重的殿门关上，欧阳澈疾笔的手突然停下来，刚刚他用过的药碗就放在旁边，他真的喝的一滴都不剩，嘴里的花生糖一点点融化，突然有点不舍得吃掉，左手上还有她手掌的余温。

　　“既然皇上舍不得，刚才为何不留下她？”

　　如鸢突然从后殿走出来，冷冷的质问他。

　　“出去。”欧阳澈冷冷的开口。

　　如鸢气的浑身颤抖，发髻上的流苏叮当作响，“你明明就喜欢着她，还特地派齐鹰去照顾她，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纵容我欺辱她，你从一开始就是在利用我，对不对？”“未兰已经死了，就算你永远都不能忘掉她，我不在乎，只要皇上在心里给我留一点角落就够了。”

　　“是朕利用了你，你放心，朕会保你在宫里锦衣华食，算是朕对你的补偿，以后就不要出现在紫金殿了。”

　　“皇上，如鸢不要什么荣华富贵，如鸢只要能够在皇上的身边，哪怕是做牛做马，只求皇上不要赶走如鸢。”

　　欧阳澈一根根掰开如鸢的手指，再看她时，面上没有一点感情，“朕说过，朕会让你锦衣玉食，在宫里你永远都是如妃，不要妄想凭你，就可以替代兰儿的地位，连芙雨都不要想。”

　　欧阳澈命人把纠缠不休的如鸢带出去，让如鸢颜面尽失，如鸢擦掉眼泪，整理繁复的彩衣，咬牙切齿的看着紫金殿的大门，“欧阳澈，是你逼我的，不要怪我，这辈子，你都不会知道，芙雨就是慕容未兰，她没死，但是却被你伤透了心，呵呵，让我如鸢不痛快的人，一个都别想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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