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与人为善

　　领她来的下人没有大名，人人都叫她福子。她介绍的倒也全，这院子住的都是宫里最低贱的宫人，就是那种今天死了，明天连个草席也挣不到拉出去喂狗填狗肚子的那种。

　　小灯笼不由打了个哆嗦，喂狗这一点着实成为了她的痛脚，一撮就痛。

　　东西屋子住的是干活的劳力，北面一间住的是管事，一间用来存放杂物，一间是厨房和汤池，用了布隔开，其实汤池就是两个大水桶，从火上烧了水跳进去洗洗就是，但干完活回来都累的半死，很少有人去洗澡。厨房也就两灶台，不是宫里御膳房的那种大厨房，也比不上辛人库的厨房，只供这院子里的宫女吃食。

　　院中有口古井，这里面的水是吃不得的，院子紧挨的一池塘，也是打死不能碰的。要挑水的话需要出院门直走左拐再直走，到一片荒草地上的井中打水。福子千叮咛万嘱咐，交代她千万别碰那池塘和别擅自去其他院子里打水。

　　小灯笼一一应下，并不多言。福子见她不爱说话，自己也不愿讨没趣，就将人交到管事手中，去厨房烧水做饭了。

　　管事问了小灯笼姓名年纪，一一登记在册，一边写一边叹道：“怎么就把你这样瘦弱的人打发到我这里来了，你莫不是得罪了总管吧？”

　　“没有，并不是总管亲自分配的。”

　　“我知道，分配人手的是张七天，他是总管肚子里的蛔虫，肯定是你惹恼了总管，他才将你分到这里来的。看看你的小身板，能在这里活过一年，就该烧香拜菩萨喽。”

　　小灯笼咬唇没说话，多争辩无益。

　　“别怕，没事，看你年纪还小，我不让你干重活，你就去厨房给福子打打下手，烧个火总累不死人吧。”

　　小灯笼刚要点头，进来一个人，看起来还很年轻，有些腼腆的笑道：“刚才听福子说莲都宫厨房缺人，那可是个肥差，您照顾照顾我吧。”说着，从破了好几个口子的袖子里掏出丁点大的银子来。

　　管事掂起来瞅瞅：“呦，怎么发的财啊？”

　　“前几天袁奉仪过来放莲花灯，跟着出了点力气，她赏的，整整一两重呢。”

　　管事顿时拉了脸：“死人的东西，晦气。”话这般说，却并不放下银子。

　　那人问：“袁奉仪不是受过一次恩宠么，怎么死了？”

　　“什么受过宠，咱们莲都宫里哪个主子能快活过一个月的。听说那摄政王约皇上练箭，要拿活人当靶子，皇上随手就点了个随行的宫女。那袁奉仪跑去找死呢，还真以为自己能翻身受宠，一时没想开，吊死了。”

　　“管她活的死的，您老就帮帮我吧。前些日子撞了那周美人的猫，挨了一顿板子，腿都打折了，还不让人休息。您看看，这还是人腿么？”说完，卷巴起裤腿，用手将伤腿抬高。

　　黑红色的肉翻卷而出，因为没有得到治疗，伤口溃脓发白，还向外淌着汁水。

　　小灯笼忍不住，扶着墙角吐了。

　　那人哀求道：“管事的，但凡我有一丝活路，绝不来麻烦您。我这腿废是废了，可我不想死，我还发着烧，实在干不了重活，求您行个方便吧。”

　　管事还在掂着银子犹豫，小灯笼忙说道：“我不会烧火做饭，让这位姐姐去好了。”

　　如此，那管事的倒是笑了，“你这孩子倒是心善，罢了，冬菜你就去厨房给福子搭把手吧……”还未等他说完，冬菜就感激涕零的冲他鞠躬行礼，一只腿支撑整个身子，弯腰很是艰难，可是她却忍痛屈膝想要行礼，小灯笼看不过去，一把扶着她的胳膊，帮着卸去大半重力。

　　“快起来吧……你也来莲都宫有段时间了，何必跟我来这套……”话虽如此，脸上去带着欣慰的笑意，等冬菜站直了，却依旧将手臂搭在小灯笼身上，想来真是痛极，小灯笼都能听见她磨牙的声音。

　　管事看的也是无奈，扬了扬手：“小灯笼，你扶着她去厨房吧，反正厨房多你一个不多，你便跟着冬菜打个下手，活也不轻，都去吧……”

　　“快，谢谢柯管事啊，你个傻丫头……”冬菜竟是比小灯笼还激动，一把抓紧小灯笼的手，冲着柯管事笑的开怀，“这可是多少人求不来的活……”

　　小灯笼倒是不紧不慢的笑了笑，“恩感于心，不再言辞。”

　　两人随即出了门，小灯笼搀扶着冬菜走的慢，渐渐的消失在院门处，柯管事一直看着，良久，他神色凝重的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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