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四一章 穷途
“莫道薄情,心香已烬。情沼中,尽赴沉沦,谁人醒?誓言折,泪洗目,而今真个爱恨尽。
爱恨尽,爱恨尽。寒鸦独栖。登高望处,败枝枯草来时径,何凄清。鹧鸪休啼,勾取事儿伤心。
两两三三,雏燕低飞,似呢喃去年谑语。啼曙落宫商,彻夜曲。
看春风又来恼人,青缸泪尽酒空杯,忙睡去。
寻入些儿个梦,微雪人双。烟花下,去年上元中。
灯火依旧,燕子西去伯劳东。酒醒恨夜长。横倚阑干,斜看坛空。忧未绝,却比夜还长。”
上元节的亳京城有着别样的热闹,但这热闹却并不属于慕尘,此时的慕尘正窝在亳京城角落里一家生意并不好的酒馆中。
“鹈鴂噤声寒近身,树影消瘦日沉沉。合愁睡后夜惊起,梦中犹是断肠人。”这家酒馆的墙壁上不知是被哪个醉鬼题上了字,不过那字铁画银钩,倒是有几分风流不羁,只是时间怕是已经很久了,那木墙之上蒙了一层油污,有些字看得并不是很清楚了。慕尘此刻正拿着一坛酒,一边怔怔地望着那字一边喝着酒,外面街上的人群不时传来笑闹的声音。
“三年了、三年了……”
慕尘自那夕林的食梦大阵中返回原先的世界已经过了三年了,那条小道的尽头便是这边的世界了。慕尘找到镜之后,镜却已经跟南逐在一起了,慕尘一时间却是无法接受,他自己都不知道应该作何感觉了,他确实是个灾星,并不值得爱,他总是把事情搞砸,镜离开他,他应该为她高兴才对,可他却一点都不开心,在他心里,他还是需要这份爱的,他知道他自己的想法很自私,可却无法控制,失魂落魄之下,像是孤魂野鬼一般四处游荡着,夔心鼓时不时传来的响声让他更是难受,可三年以来,那鼓声从未断绝过,没过一段时间就会响起来,慕尘后悔了,如果这边真的是梦该多好啊,他为了回到这里,抛弃了爱他的人,更有爱他之人为了他丢掉了性命,可回来之后,他却成为了多余的那个人。
就那么四处漫无目的的游荡,在三年前上元节的晚上,他闯入了这家几乎没有客人的酒馆,看见了当时木墙上题的还十分清晰的字,不知怎么地,竟趴在角落一张木桌上哭了起来,那酒家的老板倒也是个妙人,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提了几坛酒坐了过去,把酒坛往慕尘怀里一塞,然后自顾自的喝了起来,慕尘也不再想,拍开酒坛的封泥,举起坛子就向嘴里开始灌酒。
三年来,慕尘并没有跟酒家老板说过一句话,只是每日里在这家生意一向不好的酒家中跑跑腿干干杂活,剩下的时间里不是在对着那自己“嘭嘭”响的夔心鼓发呆就是醉了酒趴在那张木桌上看那木墙上的字。
“兄弟,你来我这里也有三年了吧。”慕尘正看着木墙上那日渐模糊的字,那酒家的老板却开口跟他说话了,这还是三年以来,两个人之间第一次开口。
“三年了,就像那几行字,现在都已经模糊了,有些事也该过去了,兄弟,我陪你再醉一次,这店明儿就不是我的了,今晚能喝多少喝多少,明天我就要出海了。”那老板身形中等,样貌普通,属于放在人堆里就找不到的那种,只是那双眼睛与众不同,并不算大,可好像蕴含着很多东西。他也不管慕尘搭不搭话,就像慕尘第一次来时那样,提着几坛酒就做到了边上,将其中一坛塞到慕尘怀里,自己便喝了起来,慕尘也如同第一次来时那样,两个人又都不说话了,只是一坛坛的喝着酒。三年来,慕尘唯一的变化恐怕就是酒量了,直到喝空了几十坛烈酒,两个人也只是微醺,只不过大部分都让那店主给喝了,慕尘也就只喝了十几坛。
“酒却是没了,我去再偷些。”说着那店主便飞身出去了,只是几瞬的时间,便又抱着好几坛酒回来了,闻着那酒香便知道是珍藏了许久的上等好酒。
“兄弟看开些,你得知道,真在乎你的,可没几个希望你现在是这副模样,这可谁都对不起了,特别是你自己。”店主拍着慕尘的肩膀说道,慕尘依旧没有回话,只是嘴角稍微向上勾了勾,那店主又拍了拍慕尘的肩膀,也不再说话,只是把酒坛给递了过去。
直到所有的酒都喝了个干净,慕尘便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那店主也喝了个半醉,摇摇晃晃的走了出去,此时已经到半夜了,亳京城中所有的热闹都已经散场了,那店主却在此时高声唱起歌来。
“哭如昨,醉如昨。一晌狼藉芍药落,昨时人成各。
情终薄,意终薄。青庐红烛落魄著,至情总是错……”
那歌声回荡在亳京城的小巷中,人却已经渐渐的远了。
阳光从窗棂中照射进来,“嘭嘭、嘭嘭”的鼓声又响起来了,慕尘笑着拍了两下作为回应,那边马上就又传回了声音。
“嘭嘭、嘭嘭……”那是在问慕尘“你还好吗?”
慕尘就敲击着那面鼓告诉她自己很好,两个人用鼓就那么聊了起来,可聊来聊去能表达的就那么两句话,镜问他“还好吗?”,慕尘就回答“好”。
过了一会,鼓声的大小和节奏都改变了,那是摩呼罗迦在问他,行动是否还继续,那边已经准备完全了,于是慕尘告诉他,让他把时间继续拖后。
走出这住了三年的酒家,慕尘转身将那扇简陋的木门合上,尘土从缝隙中跑了出来,在阳光下飞扬着,阳光有些刺眼,慕尘将手挡在了额前。
现在,那边的世界才算是一场梦境已经不重要了,他要保护的东西还在,哪怕只是还在梦里,望了望挂在腰间的夔心鼓,慕尘用手抚过,那鼓竟然带着一股温热,慕尘笑了笑,离开了亳京,往东海去了。
这三年来慕尘从未动用过身体中的力量,整日躲在酒馆之中,以至于这三年里只有南逐和镜知道他回来了。
慕尘飞身前往东海,本来他也不知该先去哪里,也许是昨夜那店主一句“明日我便出海了”影响到了他。
东海边,瑞丰镇,这里已经完全变成了废墟,入眼的只有半人高的荒草和荒草间那些早就坍塌的房屋的一角,慕尘又是一阵恍惚,他想起了第一次来时,所有的伙伴都还在,而如今却只剩他一个人在这了。轻叹了口气,他便飞身到了海边,海依然是那样,不远处看,深蓝的近乎黑了,却又不停的吞吐着白色的浪花,人世间的任何变化都与它无关,它只是一年一年的拍打着海岸。
“两两三三,雏燕低飞,似呢喃去年谑语。啼曙落宫商,彻夜曲。
看春风又来恼人,青缸泪尽酒空杯,忙睡去。”
慕尘突然想起了当初泠浅唱的那首歌,想到的同时却也唱了出来。
龙宫之中,沙竭罗龙王坐在王座之上,突然笑了起来,左右正一脸奇怪的面面相觑,龙王又开口了:“开海,有客人到了,我却没想到他现在才回来。”
天开始阴了下来,海上突然起了大雾。
“也不知泠浅和昆凌现在如何了。”眼前突然起了大雾,慕尘就想起了那句“那伽现,雾弥海”,知道是那伽族的人要出来了,又叹了口气,却是想到了泠浅和昆凌。
没过多久,海上便出现了那伽族人的身影。
先是普通的水族,然后是那伽族人,龙王出水之前,却是先有八条螭在水中上下翻飞,然后是八条蛟龙紧随身后,再就是八条虬龙破水而出,最后传来的就是沙竭罗龙王那破锣嗓子,不过他这破锣嗓子却是威严得多。
“非天小友,你可比我想象的晚了好长时间啊,我的孩儿可救出来了?”
“遇上些事,现在才想明白,行幽我离开前便救了出来了。”
“走,回龙宫细谈。”听见自己儿子被救了出来,沙竭罗龙王明显心情更好了。
“好,不知夜叉族人有没有再来联系过老龙王你。”
“回去再说,今日我迎你这阵势这么大,怕是所有人都知道你回来了,哈哈哈,也无妨,便跟他们正大光明的斗上一斗。”
风川派。
“非天又回来了,师父,他不知怎么跟那伽一族联合起来了,听他们说的似乎人间又要掀起一场大战来,咱们得将消息送出去,要不怕是人间将变成修罗场了,师父。”徐洋今日本来是去采买师父炼药要用的一些药材,回来时却发现了东海乍起大雾,然后那伽族出迎非天,便急忙回去禀告师父徐涛。
“傻孩子,此事咱们管不了,相信天上的人已经知道了,以咱们的修为,就算将消息放出去,也只不过会将这场大战提前开启,咱们风川一脉如同三年前一样,避世修炼,如果你实在不安心,回大陆去,多招一些徒弟回来吧,咱们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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