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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六章 乐终


  慕尘抱着团成一团的衣服刚刚从祠堂中走出来,摩呼罗迦就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好久不见,我也从那跑出来了。”

  “呵,好久不见。”慕尘已经认出了,这就是梦中的那个叫摩呼罗迦的蛇人,似乎在更早的时候就认识了,大概是佛界里的那段记忆,那段记忆不知因为什么原因似乎总是完全不了。

  “你也是来找那个东西的,丢掉的那个?”

  “我想我早就找到了。”

  “那不如把他给我,我也需要。”

  “什么东西,是丢掉的那个?”彩军听到慕尘说他已经找到了自己丢掉的东西,便再也忍不住躲在那了,于是她从树上跳了下来,出现在了两个人的身前。

  “彩军,你也跑出来了吗?乐怎么办那?”

  “你真的找到了嘛?”彩军没有理睬摩呼罗迦,继续追问慕尘。

  慕尘没有答话,眼前这个女子很熟悉,她是个特别的人,嘴中发出的气味怎么也不像是应该从她嘴里发出的。

  那感觉就像是长得奇丑无比的大夜叉王拥有那样慈祥的声音一样,这世间似乎是这样的,越是完美的东西越是容易让人遗忘,因为一切都是一样的完美,让人无从入手,不知从哪记起好,所以他们终究只是个完美的印象,模模糊糊,如同梦一般,反而是那些丑的,或者说有着某种特点的人让人更加印象深刻。

  完美的东西,都是没什么特点的,可以羡慕,但真要让一个人去过那样的日子,恐怕也没几个愿意拿自己那不完美的人生去换,完美了,岂不就没什么意思了,换来这样的日子,难不成天天发呆不成,佛界的日子,好像就是天天发呆的,所以世人都觉得很完美,大家拼命干活,希望自己可以积攒足够的金钱和名声以便以后可以天天发呆,但终归也只是羡慕,从来不敢真正积累到可以天天发呆的地步,每当东西太多,总要毁掉一些,可以让他们有机会维持当前的生活。

  慕尘的思绪又回到了在佛界的那个时候,他曾经跟摩呼罗迦聊过他们的意义,那时候摩呼罗迦并不懂他说的什么,他跟乐一起看过彩军的舞蹈,他跟彩军说过,那舞蹈里有彩军丢掉的东西,虽然剩下的不多,就像乐丢掉的东西在他的琴声里还有一点。他们虽然不明白,但此后确实弹的跳的越来越多了。

  摩呼罗迦和彩军看他发呆,也不知该怎么办了,试探性地去拿他手里的那包衣服,慕尘虽然还在发呆,但是还是本能的发起了反击。

  虽然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但是彩军和摩呼罗迦肯定不会坐以待毙,就算是旧识又怎么样那?

  彩军攻击的方式很是好看,如果她现在穿的是原先那身舞服,估计就算是死在她的手里,任何一个人也都会甘心。

  无论是曲臂、弯腰还是甩发、转圈,没有一个动作不是美的,自然流畅,如同日升月落,似乎能从中听见鸟鸣蛙响,空气中似乎都有树木的清香了。

  这一舞是源自树木的生长的,慢慢地伸展自己的枝桠,旋转着向上,最后直刺苍穹。

  阳光的拥抱,月光的轻抚,鸟儿的歌唱,蛙虫的和鸣,都在这一舞里面。

  虽然穿着十分普通,但无法挡住那曼妙的身姿,那柔软的好像没有骨头的腰肢,将身体任意的弯转成不同的姿势。一时如春风抚柳,一时又如翠竹拔节,变化无穷。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里没有音乐,没有乐为她抚琴,否则她一定可以跳的更好。

  摩呼罗迦的攻击看起来就没那么漂亮了,跟一条大蛇没什么区别,这么一对比,倒是有种奇异的美感。

  不过无论多么美,在慕尘那都没什么用了,他还在回忆过去,压根不知道正在发生什么事情,打斗声终于引起了广场上人们的注意。

  “是佛界的人,祖师祠堂出事了,别让他们跑了。”

  白子君带着倾神印悄悄地混入了赶来的人群中。

  慕尘被这嘈杂的声音从记忆中拉了回来,将手中那包裹状的衣服趁人不注意震了个粉碎,借着摩呼罗迦的一击飞向了人群中。

  慕尘迅速被人给救了起来,白子君看着慕尘被带走,笑了笑也默默离开了。

  彩军和摩呼罗迦却陷入了修真界的包围之中。

  金刚窟。

  这把不曾断过弦的琴终究还是在今天断掉了。

  琴弦的断口挑破了乐的手指。

  “琴也累了嘛?”连续弹了一天,那曾经失去的东西却永远若即若离的,根本无法捕捉。

  琴在续好弦之前已经不能弹了,虽然在佛界里面,乐还是宁愿胡思乱想也不想去找佛陀,他总觉得自己离那个失去的东西已经很近了,如果这时候去找佛陀,无疑会前功尽弃。

  可有时候,有些东西找回来时已经不再有用了,我们往往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做出一些选择一些事情,我们并没将它们当回事,然后明白过来的时候,却是再怎么后悔也没有用了。

  弦断的时候,像是有感应一般,或者说是彩军的舞步先停下来的。

  足尖在流血,腥甜的血液。

  慕尘已经站了起来,看着彩军在众人的围攻下渐渐放慢了动作,直到最后停下来。慕尘突然觉得很对不起彩军和摩呼罗迦,他压根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只是意识恢复之时,根据情势脱身而已,却没想到,会把他两个困在这里。

  慕尘想要冲出去救他们俩个出来,但那样自己干嘛还费劲从他们中间脱身干什么,他只有看着彩军和摩呼罗迦的伤越来越重,他们不是不想跑的,是根本没法跑,这里的人太多了,虽然大多数都喝了些酒,可那酒却是给这些人增添了胆气。

  慕尘看着那些脸红彤彤的人们不断地围打着彩军和摩呼罗迦,突然就想到了一个主意,只要让这些人先乱起来,彩军和摩呼罗迦应该就能趁机逃跑了吧,而且必须趁着没有认识自己的人在场时尽快脱离这里。

  想到了,慕尘便要做,悄悄运起了真元力,力量通过大地传导了出去,人群中忽然一阵骚乱。

  “是谁?”

  “有内奸!”

  “大家小心,有人混进来了。”

  真元力一股股的传入人群之中,虽然没什么伤害,但是确实造成了很大的混乱。

  “在这!是你!”

  “不,在这!”

  第一时间赶来的大部分都是那些喜欢热闹的散仙,所以彼此并不相识,场面很快就乱了起来,大家马上就陷入了混战,

  “快走!”

  已经没人再管受了重伤的慕尘,于是他靠近明显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彩军和摩呼罗迦说了句快走。

  “非天,你?”

  “刚才不算是我,是另一个我,说不清楚,总之快走,走不远就先去落音湖底,跟里面的人说清楚就好。”

  “好吧,其实我走不走都一样了,不过我还是想问你一些事情。”彩军说着,悄悄离开了这里。

  这些散仙谁都不服谁,打起来便没完没了,慕尘决定先去无极阁,这烂摊子还是交给闵万宗比较合适。

  走了没有多远,发现自己的伤势远没有想象的那么轻,几乎快走不动路了,只好也先躲进落音湖中。

  “将军,你……”

  “不碍事,那两位朋友来了吗?”

  “他们在里面调息,但是女的那位似乎撑不了多长时间了。”

  “把我弄进去吧,我要跟他们聊聊,我走不动了。”

  “好的,将军。”

  “呵,你看起来伤的也不轻啊,还以为你变那么厉害了,当时不清楚情况,所以没留手,你看样子也不准备怪我们。”

  “你们是来找倾神印的?”

  “说是也算是吧,有人说,我们丢掉的那个东西用他可以恢复,你不是已经找到了吗?”

  “我倒不是,只是佛陀派我来夺印的,但是我对那个丢掉的东西确实也感兴趣。”

  “我说的找到,倒是跟倾神印没什么关系,我大概在佛界里面的时候就找到了,或者说是他找到我的。”

  “我想,我也要找到了,不过可能有些晚了,摩呼罗迦,你能帮我个忙吗?”

  “呵,合着现在就我没有了。说吧,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我尽量帮你。”

  “送我回须弥。”

  “怎么,你还想着帮佛陀?”

  “我只是想再见一下乐而已,不过如果我路上撑不住,请你帮我给他带个话,告诉他,这辈子我欠他的,下辈子会还给他的。”

  “好吧,不过,你们到底是怎么找到丢掉的那东西的。”

  “这倒是不好说,到时候,它自然就回来找你。”

  “好吧好吧,那我等着就是了。怎么,现在你还走得动吗?我刚才受的伤倒是不怎么重。”

  “应该还能支撑一段时间。”

  “非天,这次多谢你了,呵,你知道的,这样的话我一向不太会说,但是我还是希望能有机会再见到你,到时候希望你别一上来就打。”

  “会再见的。”

  太阳升起的时候,慕尘才回到了自己的那件小屋,这几天因为祭祖大典快要来临,所以弟子们也放了假,倒是可以安心的休养。

  又休息了一阵,慕尘觉得还是呆在杨贤那里比较好,于是拖着重伤的身体,又去了无极阁。身体比昨夜已经强很多了,除了速度慢一些,倒是看不出来他受了重伤。

  慕尘并没有跟楚歌他们说,只是找了个借口说是这几天旧疾屡犯,需要自己静心休养上一段时间。慕尘很清楚,这件事绝对不能再牵扯上楚歌他们。

  “杨伯伯,我那里太乱了,你这还有没有空房间。”

  “臭小子,你又捣什么乱去了,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

  “杨伯伯,进去再说,我这回真的给乾坤门捣了个大乱。”

  “你去动那个印了不成?”

  “杨伯伯果然就是杨伯伯,臭小子我来这避难,您不会不收留我吧?”

  “你还真去了啊,印那?”

  “我说了你可别生气……”

  “怎么?扔掉了不成?”

  “那倒没有,我给白叔叔了,留在乾坤门无论如何都有危险,白叔叔正好有用,就给他了。”

  “你……算了算了,你爱如何就如何吧,我这一把年纪也管不了你,快给我滚进屋子里疗伤去,有人来了,我就帮你挡着。”

  昨天一夜,虽然没几个人受伤,但在这种时候这种地方闹出了这样的事,终究是等于在乾坤门的脸上狠狠的甩了一巴掌。

  除了闵万宗和乾坤门的几位卦主和长老,没有人知道,这些其实都是小事,而且因为知道是佛界来此捣乱,虽然人跑了,但总还有个方向,可倾神印被拿走了这件大事却是怎么也不能说出来的。

  九黎族这边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弄的不知所措了,眼看蚩尤复活时间就要到了,最关键的倾神印却被人从嘴边夺走了。

  摩呼罗迦背着彩军,速度并不快,他们这一族本就不擅长速度,如今若不是修炼早就有所成就,恐怕会更慢。

  三天的时间,却已经感觉到离开了好久,彩军还在硬撑,苍白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本来身上一直存在的流光早在路上就灭掉了,眼睛也不受控制的眨来眨去。

  躲过所有路上的金刚和护卫,直把彩军悄悄送入金刚窟,摩呼罗迦才又偷偷离开,乐不在,不过显然是刚离开不久,桌上的茶还温热,应该快要回来了。

  摩呼罗迦走后,彩军自己艰难的换回了那身舞衣,衣上已经开始沾尘,华冠上的那些珠玉也丧失了往日的光彩,彩军全身上下的香味也不见了,不过嘴里的味道也恢复了正常,虽然感觉得到生命正在流失,但彩军还是想以最美丽的面容死在乐的怀里,甚至为他再跳上一支舞,看着铜镜里的自己,这些年来,为自己而舞,为舞而舞,唯独没有再替他舞过,上一次为他跳舞,似乎是在他娶自己的时候了。

  乐已经闷闷不乐了三天了,彩军依然没有回来,今天自己的琴应该是复原了吧,彩军也该回来了。

  从无常溪中取琴回来,果然,这琴已经将自己修复完了,除了那不易察觉的断痕,那是怎么也去不掉的了。抱着琴回到金刚窟内,乐几乎要抱不住手中的琴了,彩军回来了,但是好像并没有多少时间了。

  “我欠你好多,我丢的东西找回来了,可现在,我恐怕还不了你什么了,让我在给你跳一支舞吧。”

  “彩军……”

  “我没多长时间了,只够再跳一支舞了,也只想给你再跳一支舞。”

  “好。”乐不再说什么了,他知道,时间不多了。

  琴声响起,似乎带着哭腔一样。

  “乐,我想听点欢快的,就弹你娶我时弹得那首,好不好?”

  “……好。”琴声停下,复有响起。

  那大概是他最志得意满的一刻了,曲子里那股喜悦,随着琴声一下一下的拔高。

  彩军跳了起来,不过不复之前那样有力量了,像是夏末的一朵小花一样,在风中摇曳,可那种娇弱的美,却比其他形式的美更适合彩军。

  像是回到了新婚的时刻,两个人甚至已经忘记了时间。

  就那么跳着跳着,弹着弹着,将一切都忘掉了,他的眼中只有她的舞,她的耳中只有他的乐。

  直到最后一个旋转,舞,结束了,不用按弦,琴弦再次崩断了。

  乐的眼泪留了出来,他轻轻的将眼泪用手指沾了下来,看着那滴泪,他又会哭了,自从进入佛界以来,他早就忘记什么是哭泣了,现在,他终于找到了他丢掉的东西,可这代价太大。

  现在倒是不需要什么琴了,乐放开了喉咙,那是最原始的音乐,似乎在挽留,又像在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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