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四章 非天
舍天诏隐匿在三苗的群山之中,它和外界的界线却十分分明,只要一走进舍天诏的范围就能闻到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山也越来越荒凉越来越陡峭。
镜已经从慕尘的背上下来了,他们笑着聊天,享受着也许是最后的属于他们的时光。
有时候,生死也许真的不重要,重要的只是生的时候,你在哪?旁边是谁?你快不快乐?
脚下是厚厚的松软的土,抬眼处是翠绿的林子,这一对少男少女默契的把脚步放的很慢很慢。
“傻子,你说轮回的时候是什么样啊?为什么我能梦到那么多前世的片段,却一点都记不得轮回的场景了。”
“我在大般若寺的时候,在一座偏殿里看过一幅壁画,壁画的背景是个面目丑怪,蓬头獠牙,脚踏鳌头,比夜叉王还难看的怪物,他手中紧攥着一个四层的大轮子,嘴巴也紧紧咬住这轮子,轮子正中央是个结跏趺坐的修行者,这修行者左侧有一头猪,身右是一只鸽子,身子底下是条蛇。”
“喂,傻子,听起来这幅图是挺有趣的,可是跟我问的轮回好像没什么关系啊。”
“你听我说完,这修行者从胸口向外散出六道毫光,一直射到了轮外。这大轮子也就被分成了六份。”
“莫非这六份代表的就是六道。”
“恩,可以这么说,这轮子不是分四层吗,中间那层坐的修行者,第二层画的也很奇怪,修行者好像变成了一种分界线,他的正上方刻日月绕须弥山顶,顶上有安宫殿,清洁光明,富丽堂皇,非人类世间所能比。右边刻四人戴冠著袍,持物站立,应该就是人世,至于左边……”慕尘突然停住不再说。
“左边怎么了?”
“左边刻得是我的前身,非天。”似乎说出这个事实要耗费他很多精力一样,他咬着牙说完了这句。慕尘苦笑两声继续说道:“我当时看到我前身刻像,脑子里轰的一声,我就懵了,也没怎么仔细看,只记得那修行者下方画的不是牲畜就是恶鬼,而更靠外的那些层也画着各式各样的人和怪物。”慕尘停下来深呼吸一口,好像又回到了当日,他必须要通过吐纳来压下心中的激荡。
“这图说的就是轮回?”
“恩,我后来问过大般若寺的师兄们,他们说这图中有大智慧,蕴藏着描述众生生死轮回、受苦及脱苦的教法在内。”
“哼,什么大智慧,我看多半是骗人的,他们自己刻画的图,偏偏没有自己,难道他们不在六道之中吗?”
“是啊,就算是天人也有五衰之象,若众生逾越六道,那岂不是任他横行。”
两个小孩就这样从前生谈到轮回,从轮回谈回前生,一直谈到了满天都是星星的时候,这些枯燥乏味的东西对他们这些出身其中的人来说却有另一种吸引力。
他们似乎习惯在野外睡了,床把大地和他们的距离拉远了,那让他们感到不踏实,不安全,他们本就是缺乏安全感的孩子。寒冷的夜,靠着大地和彼此的温暖度过。
慕尘奇怪昨晚没有一点梦时,镜还在他身旁睡着,他恐惧做梦,又期待从梦中能获得点什么消息,他已经好久没再见那剩下的三个伙伴了,那是他跟童年生活联系在一起仅存的三条线索了。
不同于南方荒蛮之地的暗涌,中原大地已经算是翻江倒海了,亳京郊外正在上演最后的决战,那是大昆王朝的最后一批死士,加起来不过几千人,而对面放勋的部队足足几万,这是一场奇怪的战役,双方的领袖都不在场,乙昊早在这场战役前就自刎,而放勋此刻正坐在平阳城的官邸中发呆,没错,这可能是这个领袖这辈子仅有的几次发呆之中的一次,旁边床榻上躺的是楚歌,而剩下的那两个伙伴已经变成了远方的仇敌。
此刻远在亳京的那场大战放勋已经完全不在意了,那是一场不可能输的战争,他现在只关心自己,关心自己这么努力到底是想要什么。床榻上楚歌的一声咳嗽打破了这位天生的领袖一生中少数的发呆时光,也打破了自己短暂的假期,这是楚歌自从那场大战以来休息的最彻底的一次,接近死亡的昏迷是完全放松的,但一旦醒来各种疼痛以及烦心事又重都回到了身上。
除了这些烦心事以及疼痛,楚歌即将要面临的还有一件事,就在他给自己放大假的这一段时间,放勋不但丝毫没有计较被他劫持的事,反而封他公爵,并找来灵山十巫将他救了回来,虽然按照楚歌的本意,他并不想被救回来,可是人家既然已经救了,他总不能在想法子去死。
唯一一件还算舒心的事,就是乾坤门的那一部分小人指定不会在找自己麻烦了,可是剩下的人会怎么看他那。
放勋已经坐到了自己身旁,而他还对这一切都很茫然,直到放勋的近侍像演戏一般将这一段发生的事情用极快的语速讲了出来,然后像演戏一般被放勋无奈的打断,楚歌知道,事情坏了,自己欠了别人一个大人情,可能这辈子都还不了的人情。
山路上,慕尘昨晚并没有做什么梦,可他却不习惯了,莫名其妙的心烦,话语也少了很多,而镜也只是默默的陪伴着他。
一路无语,直到一块古老的石碑前。
“钟山瑶崖,戮尽六道不忠之人。”
“傻子,你看,好奇怪啊,这个小小的地方怎么可能杀的尽天下那么多不忠的人啊。”
“我们进去看看还是换条路走?”其实在这之前他们已经换了好几次路了,那只不过是他们想在一块多呆一会,他们都已深知报仇的无用,但是仇不能不报,而除了报仇,慕尘急需强大起来,起码要强大到可以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不受伤害。
可这次,他们却决定不换。
“进去看看吧,我有点好奇。”
好奇心真是这个世界上顶奇怪的东西,有的时候会带来惊喜,而有时候会带来厄运,可正是这种未知,深深地吸引着人们。
越往里走,危险的气息就越浓重,鸟叫的声音消失时,他们看见了一片黑色的林子,里面往外散发着腐烂的气味,瘴气都是有型有质的,那好像是片永远没有白天的林子,隐隐的里面好像还有痛苦的嘶鸣声。
慕尘和镜对了下眼,同时往林子里迈开了步子,这熟悉的动作和感觉一下刺痛了慕尘,他又想起了过去的伙伴,是啊,过去,他才多大啊,就有了那么多的过去。
强自平静下来,慕尘伸过手去拉起了镜的手,镜微微一愣,接着也握紧了慕尘的手。
他们就在这已经许久无人问津的林子里踩出了一条路,瘴气和高耸的树木几乎遮住了所有的光源,他们朝着那痛苦的嘶鸣声靠近,慕尘的手心已经渗出汗珠,这场景跟梦中太相似了,他下意识的又握紧了些镜的手,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又只剩自己一个人了。
越靠近那嘶鸣声,腐臭的味道就越重,他们小心翼翼的走着,慕尘并没祭出龙符,在这漆黑一片的林子里,一切的光明可能都预示着危险,走了不知多久,他们在一座大道观前停了下来。
这道观确实是大,足有平常道观的两三倍大,可此时已经坍塌了大部分,只有主殿在一片断瓦残垣中屹立着。
腐臭和嘶鸣都是从这个主殿中传出的。
(https://www.tyvxw.cc/ty43703/3532133.html)
1秒记住天意文学网:www.tyvxw.cc。手机版阅读网址:m.tyvx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