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你不是人
狭窄的值班室昏暗无光，只有一点月色从破败的飘窗挤压进来，顽强的展示他不同于太阳的清冷。
不光有微弱的月光，还有微弱的风，微弱的秋天的风吹动着不知道什么，发出一种叮当的响动。
唐星辰没有开灯，冷漠的站在老者对面，不说话也不动。
老者则颇为放松，也不在乎细节，但是他看不见就是看不见，他的耳朵再灵敏也不可能感受到椅子凳子的位置。
“如果唐先生不介意，就帮老朽拿一把椅子来坐。”他的耳朵找不到椅子但是他的嘴却可以要一把椅子，这看上去是一幅颇为诡异的画面。
唐星辰还是没动，一动不动，他对于这种细节从不在意，他甚至根本不在乎对面是年迈老者还是嗷嗷待辅的幼童。
老者也不在乎，被唐星辰拒绝以后没有丝毫的尴尬，他也决定就这么站着，跟对面那个年轻人对峙，奇怪的是他也不出声，明明是他说找唐星辰有事的。
房间里有一个老式挂钟，已经有些年月，也不知道赵方从哪里淘换来的。挂钟虽老但是却运行的很强力。
哒哒，哒哒，哒哒。
秒针坚定而有力的走着，在两个都不开口说话的男人指尖反而显得异常清晰。
哒哒，哒哒，哒哒。
唐星辰并不着急，老者也不着急，两个人似乎都很喜欢这种黑暗中的心理游戏。唐星辰早已经不惧怕黑暗，老者更不在乎，因为他的世界已经黑暗了几十年。
哒哒，哒哒，哒哒。
时钟依旧在不紧不慢的走动着，唐星辰已经把自己的呼吸调整的跟秒针行走的速度一样，这绝不是一个正常人的正常呼吸，一个人如果严格的按照一秒钟一次呼吸执行，一定会很难受，甚至会憋死。
老者似乎闻到了与众不同的味道，他终于开口说话，“不错，以不动制不动，这的确是个绝妙的法子，一般人都会怕黑，可你不怕，你不但能快速调整自己的呼吸节奏，而且身上还有一种人类以外的味道。”
“你不用这么凶狠的看着我，我只是个年纪很大的瞎子，你身上那种味道我只能闻到却说不上到底什么。我远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可怕和神奇。”
对面的唐星辰还是不说话，如果不是还可以听见他的呼吸声，还可以闻到他的味道，老者真的以为站在他对面的是个死人。
“嗯，很好，你在等待，你这种人一定不喜欢说话。那么我们进入正题吧，十八颗银河亮星已经堕落六颗，唯一存在的只有十二颗太岁星，太岁出东方，太岁照东方，太岁星是地球的守护星。你回到了龙国，太岁星就在龙国上方异动，我也不知道这异动是好是坏，但我必须回来看看，亲自看看才安心。”
“你不用怀疑一些基本的东西，一个瞎子的确看不见任何东西，包括宇宙星空，但是我身边还有照顾我的人，我可以吩咐他们做这些事情，让他们做我的眼睛。”
“现在，我说完了，你也说说吧，你到底是什么人，又为什么会回到东海，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宝贝孙女和重孙女身边。”
唐星辰听得很认真，观察的也很仔细，老者的呼吸平稳，神态自若，身体也没有任何违背常规的反向动作。
这些细节都能证明一件事，那就是他说的都是真的。
可这里边不是没有问题，他也说十八亮星陨落六颗，可是不同季节不同地点就是看不见所有亮星，如果给唐星辰一把上好的天文望远镜，他一定全都能找出来，十八颗，一颗不多，一颗不少。
所以老者卡起来诚实无比，实际上却有可能在说谎，而唐星辰不得不怀疑小女该在昏迷前说出的疯话也是他暗中操纵的。
这个世界有不少奇人异事，他们可以很轻易的就掌控人的心思控制人的行为，因此即便是小女孩早就被人下了蛊什么的，他也并不意外。
天上的星辰的确会陨落，但像十八亮星这种大型星体，又怎会轻易陨落？如果陨落最大的可能就是最可怕的宇宙大爆炸，那要陨落的就绝不是只有区区六颗亮星而已。
整个宇宙都面临一次前所未有的浩劫吧？
这太可笑了，以如今人类的认知，至少人类短暂的寿命跟浩瀚的的宇宙循环相比，实在太过短暂也太过渺小，短暂渺小到根本微不足道。
人类之于地球本身就是渺小可欺的，地球之余小小的太阳系也是渺小可欺的，那么人类之余更加广阔无穷的整个宇宙和宇宙之外的外太空呢？
唐星辰的嘴角禁不住显露出一丝鄙视的神色，因为他觉得眼前道貌岸然的老者就是个神棍，就是个骗子。
他的承受能力已经很强，如果连他都不能接受老者的胡说八道，那么就不会有人能够接受了。
老者看不见，老者的世界永远是黑暗的，直到他彻底离开这个人世，化作一抹青烟。
但老者却似乎时刻掌握着唐星辰的一举一动，“你在瞧不起我，认为我是个疯子，骗子，对么？那么我再告诉你一件事，你走进，看看我后背上是什么！”
唐星辰这次动了，他早就从头到尾从上到下用目光检查过老者的身体和武力，他确信老者不是他的对手，他走到老者背后，按照老者的吩咐掀开他的衬衣。
然后他一下子愣在当场，老者的后背被严重的灼伤过，坑坑洼洼，伤口仿佛直到现在都无法完全愈合，在昏暗的月光下呈现出一种黑红色的悲惨。
唐星辰禁不住屏住呼吸，但更让他吃惊还不是这些，更让他吃惊的是老者斑驳的伤口之上居然有一个蛇形闪电标志。
很突兀的，就像是从灼伤的黑红色肉里边硬生生长出来的一个肉瘤，白色肉瘤！
“看来我不是第一个活着从那里出来的人！”
老者自己动手轻轻放在衬衣，长长叹了口气，“你绝不是第一个，更不会是最后一个，我也不是第一个，在我之前像我这样的人，我知道的就还有七个！”
“呜，你，你在干什么？”老者的身子突然猛的一动，然后整个人都痛苦的蜷曲成一团，唐星辰竟然在他身后伏击了他，他手里的匕首已经刺进了老者的后腰，伤口很深，他从来都下手无情。
鲜血立刻顺着匕首的利刃流了出来，红色，黑红的红色，就如同老者被灼伤的炼狱一般丑陋的伤疤的颜色！
他迅速拔出匕首，随手从床上扯了一块布条麻利的给老者包扎住伤口，然后冷冷说道，“不，你跟我不是一类人，你走吧。”
“不要再来找我，你说的那些事情都与我无关！”
老者的身体远不如看起来那么健壮，他疼的一直弯着腰，弯成了一只被煮熟的虾米，但是他绝不会倒下，他的身体和年纪虽然已经无法承受这种突如其来的创伤和痛苦，但是他绝不会倒下。
他年纪再大，身体再虚弱，但是他的意志还在，他是那种单靠意志也能存活下来的人。从这一点看，他跟唐星辰其实就是一类人。
“好冷血的手法，动手之前和动手前后你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甚至眼睛都没眨一下。难道……难道你已经失去了痛觉？”
老者依然顽强的在进行着猜测，只可惜他猜错了，唐星辰不是没有痛觉，而是血的眼色跟他不同。只凭借这一点唐星辰就足可以判断，即便老者也是黑寡妇墓死里逃生的幸存者，那他跟他也完全不同。他是被改造过的黑血怪物，老者即便整个身体被烧成了魔鬼的模样，可是实际上他却还是一个人，一个正常的真正的人类。
“呼，你，你以为你逃得掉么？你逃不掉的，在我之前活着逃出那里的七个人现在已经是七座冰冷的墓碑，我是第八个，很快就要轮到我的。”
“可悲的是直到现在，我用尽一切办法也还是不知道他们到底被什么杀死的，怎么被杀死的。所以我的人生只剩下一件事，安静的等死。”
“我若死了我的宝贝孙女和宝贝重孙女就没人照料，我……我本想将他们托付给你，可……现在看来，你不是我要托付之人。”
“那么，你必须离开这座城市，离开我的宝贝孙女和重孙女，去你该去的地方，这个世界不适合你，因为我现在能确定你……你不是人！”
“你若不走我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杀死你，在我死之前，我一定要清除这两个孩子身边的所有威胁！”
老者说完弯着腰，痛苦的转身，咬着牙，硬挺着不发出一声呻吟，缓慢又坚定的走出了狭窄的安全室。唐星辰当然不会出去送，他仍然站在原地，手里拿着一把匕首，黑红的鲜血沿着匕首边缘一滴一滴的滴落到地面。
唐星辰突然觉得滴血的声音很动听，就好像是李小美前几天宴会上演奏的那首钢琴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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