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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


  

  琉璃不知道走了多久,依然在那篇林子之中兜兜转转,可是不知何时,已经入夜了,一弯青色的月亮镶嵌在□□一样的天幕之上,月色森林,映照的沙山林之中一片凄惶。

  她脚步不停的朝前走着,身上的浅葱小挂已经混乱的不成样子,沾满了各种泥污,两条腿上被不知名的小虫叮得一片红肿,瘙痒难耐,她却一刻都不敢停下来,要是被身后的茨木童子追上,达成成就“被自己的手机屏保杀死”,见了阎王她都不好意思说。

  哦,在这里的话,应该见到的是阎魔,同是SSR,想想还有点小激动?

  想到这儿她立刻在心里骂了自己一万遍,玩儿什么游戏?!充什么钱?!报应!这都是报应!

  哦,对了,充钱,iPad上那个忘记密码了的安全问题“你配偶的明知是?”

  她设定的是谁来着?

  她正胡思乱想着,远处的狼啸声随着夜风传进自己耳中,琉璃脚步微微一滞,忍不住吞咽了一下,却越发觉得口干舌燥,偌大的树林之中只有自己独身一人,停下脚步之后周遭显得越发寂静,树枝摇晃之间树叶的沙沙声像是压迫在神经上跳动着的鬼泣,周围潮湿阴冷的空气像是要一丝丝从毛孔之中渗透进去。

  琉璃抬起头去看天空之中的那弯月亮,只觉得视线越发模糊,原本遥不可及的月亮在自己的眼中变成了重叠层影。

  她缓慢的呼吸着,连喘息声都格外的小心翼翼,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视线再一次清晰起来,琉璃正要继续赶路,眼神忽然凝在了半空之中,一道灵动飘然的身影就这样从她的眼前划过,在九天之上淡雾薄云之间若隐若现,宽大的白色狩衣被风扬起,如同月华旖旎温润。

  那道优雅的玉色身影惊鸿一瞥,如同流星一般划过天际,随即消失不见。

  那是……错觉?

  还是……神仙?

  看得入迷的琉璃忽然打了个寒颤,或许是动物的直觉让她觉察到了危险,注意力迅速集中,身后传来了有人悄然走近的细微声响,她不经意的往地上一瞥,随即立刻僵住了,脚边覆上了一道细长的身影,显然是已经走近了。

  “呵。”身后传来一道娇俏的轻笑,似乎是在笑她小心翼翼,“你一个女孩子,大半夜的跑到林中来做什么?”

  琉璃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去,在看清来人的面容之时,不由的愣住了。

  那是一个极漂亮的女孩子,整张脸精致的恰到好处,唇色透露出莹润的光泽,齐齐的白色刘海之下晶莹明润的眼中带着笑意,窈窕的身姿被月色勾勒得越发动人。

  四野寂静,她就那样眉眼含笑的望着琉璃,那眼神却如同要摄人心魄,让人就此沉溺其中。

  世间无此殊丽,非妖即狐。

  不知怎么的,忽然就想起了蒲松龄的这句话。

  那女孩子似乎是注意到了她微变的神色,旋即跨前一步,挽住了琉璃的手臂,歪头笑了起来:“我们几个女孩子聚会一起来讲怪谈呢,你是迷路了吧,那边有水有吃食,你跟我们一块儿过来吧。”

  “对了,我叫小青,你叫什么啊?”

  她的指尖轻轻滑过琉璃的手背,只觉得一片冰凉,眼中似乎有几分期盼,笑意舒朗,雪白的颊边露出了浅浅的酒窝。

  “我……我叫素贞。”

  小青笑了起来:“名字真好听。”

  琉璃笑了笑,没有说话。

  那个女孩子引着她往前走,琉璃始终存有半分疑虑,脚步也略显蹒跚,透露着不乐意。

  可是她真的走不动了。

  终于到了那个女孩子说的女孩子聚集之地,十多个女孩子听到了声响齐齐转头过来看向她们,似乎露出了疑惑的神色,还带着几分对陌生人警惕的打量,小青十分热情的将她介绍给了大家,“这位是素贞,在林中迷路了,大家让她加入我们吧。”

  琉璃这个时候才注意到,她们的周围的有许多熄灭的蜡烛,只余下正中间的一支蜡烛,在琉璃看过去的时候,正“噼啪”一个爆响。

  “好啦好啦。”小青把琉璃推上前去,然后按着她的肩膀让她坐了下来,“快快,最后一个故事。”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琉璃身侧的女人身上,她微笑了一下,将双手置于膝上,声音温婉,娓娓道来。

  小莹生下来的时候就是个丑丫头,脸型圆圆短短的,皮肤黑得发亮,嘴唇永远倔强的抿成一条直线,一双眼睛像是两条细缝一样,但偶尔和她对视,才会发现她的瞳仁却亮的吓人。

  她的性格太过内向,没有朋友,连家人都不喜欢她,她只能跑到村后面的山上去,躺在树下听小鸟唱歌,用树枝逗弄蚂蚁,偶尔还会和兔子赛跑。

  就是在那里,她遇见了达也哥哥。

  达也是中州最具盛名的承德寺住持的儿子,他每个月都要到近郊进行修行,他和村子里那些粗鄙的男人不同,身上总是有淡淡的线香味,每次小莹闻到那样的香气,都像是被春风中最柔软的柳枝拂过心头,轻柔而温暖。

  他对小莹很温柔,说话的时候眼中盛着温润的笑意,不知何时起,每月初七,都成了小莹最为期盼的日子。

  然而那天,就在小莹鼓起勇气决定向达也哥哥表白爱意的那天,她穿上了自己最好看的衣服,对镜梳着自己干枯如同稻草一样的头发,挽了一个练习过上百遍的发髻,在黑亮的皮肤上小心翼翼的涂抹上胭脂,正要起身出门之时,忽然房里冲进来一个高壮的大汉,青天白日却带着醉醺醺的酒气,几乎睁不开的眼睛凑近她看了一眼,满口浊气地骂道:“他娘的,真是丑。”

  小莹吓得想要逃,那个醉汉力气却大得惊人,扯住她的手臂猛地便将她拉了回来。

  她只记得自己嗓音沙哑的哭喊,撕心裂肺的疼痛,还有她最漂亮的那件衣服上,如同朝霞一般绚烂的大片桃花。

  后来,她嫁给了那个叫高志的男人。

  村里人说,那个丑姑娘终于嫁出去了。

  高志是村里出了名好吃懒做的农民,生的魁梧高大,却整日在村子里惹是生非,连村子里的狗都不待见他,他每天都要出去喝酒,傍晚才回家,然后家里便会传出女人哭叫连天的求救声,小莹经常头发散乱着从家中跑出来,脸上还残留着被打出来的淤青。

  有一天,高志忽然心血来潮,对小莹说:“从今以后你都不准吃饭了!”然后一旦抓到小莹吃饭,便疯了一样的打她,没有饭吃的小莹身体越发虚弱,没有力气反抗,最终连哭喊挣扎都做不到了。

  高志有一天又喝醉了酒,他抓住了小莹,用针线将她的嘴缝了起来,一边缝一边兴奋地说道:“这样,你就再也没办法吃饭了。”

  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高志却发现,虽然小莹不能吃饭了,家里的饭却依然每天都在减少,于是某一天,感觉到奇怪的高志在出门之后又偷偷的溜回家里,他看到小莹走进了厨房,于是心想:“终于抓到你了。”

  于是他跟了上去,却看到在小莹干草一样的长发慢慢的分开来,一张血盆大口出现在了眼前,滴滴答答滴落着口水,利齿如无数小匕首般寒光闪烁,头发变成了蛇一样的触手端起了饭朝着后脑勺喂了进去。

  高志眼前一黑,失声大叫了起来,这个时候神色恍惚的小莹转过头来,一眨不眨的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啊,糟糕,被发现了。”

  高志吓得屁滚尿流,连滚带爬的朝外跑去,却被猛地拉住了手腕。

  他回过头来,首先看到的,是小莹衣服上,那一片色泽艳丽的桃花。

  那天,小莹家中再次传出了凄厉的尖叫,只是这一次,不是小莹的叫声了。

  那个女人讲完了故事,小青俯身上前,吹灭了最后一支蜡烛,淡淡的月色下,四下里寂静无声,连虫鸣声都不闻,只有偶尔掠过树叶的风,在林中割出细碎的声响。

  “咔擦。”

  “咔擦。”

  “咔擦。”

  琉璃听到钝钝的脆响,那声音若有若无,在空旷的山林之中越显诡异幽森。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刚才讲故事的女人轻声说道。

  琉璃不太确定她是不是在和自己说话,下意识的循声看了过去。

  月色勾勒出了她的轮廓,脸上隐约是笑意。

  “好像是……嚼东西的声音?”她不禁打了个寒颤:“要不把火点起来吧,这周围好像有狼。”

  “嘻嘻。”那个女人笑了起来,似乎有几分顽皮:“那么你可不要后悔哦。”

  琉璃还没来得及反映她话里的意思,眼前的场景蓦然明亮起来,那个女人慢慢地转过头来看向她的方向,嘴角扯出一个诡异的笑容,随即猛地低下头来,一张正在等待噬食猎物的利齿森森的血盆大口豁然出现在了琉璃眼前,里面粗粝宽大的舌头正搅弄着血肉相连的白骨,一刻睁着眼睛血肉模糊的头颅在嘴中滚来滚去。

  琉璃吓得一抖,感觉自己后背瞬间爬满了汗,尖叫声还没来得及出口,就被对方眼神恶狠狠地盯过来堵回了嗓子里,她哑在半空,全身都定在原地,两秒钟之后,跌跌撞撞地挣扎着爬了起来想要逃,却一不小心左脚拌在右脚上一个趔趄跌倒了。

  还能不能给条活路啊!!!!

  “啊,糟糕,被发现了。”那个妖怪慢悠悠地追了上来,不咸不淡地说道。

  “不不不,我什么也没看见。”

  琉璃自欺欺人的蒙住了眼睛。

  “呵呵,我不信。”

  “人与妖之间基本的信任呢?!”

  “可是你看起来很好吃。”

  “不不不,我是吃添加剂长大的,压扁了就是一张元素周期表,吃了容易三高。”

  她正说着,忽然感觉身子一轻,全身被一种奇异的柔软包裹,鼻翼间传来若有似无的淡淡香气,耳边风声猎猎,似乎瞬间飞了出去。

  她在失重感中愕然地睁开眼,略一抬头,便看见男子白皙的脖颈连到下颌,勾勒出好看的弧线,浓密的睫毛在微有些苍白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黑影,那样的风姿容光,比月光更加迤逦风华。

  他略一低头,便正撞进琉璃如同初生小兽一般纯净的眼眸之中,眸光之中流光溢彩,似有光华,他不禁笑了起来,声音低沉动听,带着几分清凉与优雅。

  琉璃的呼吸一滞。

  “我刚才骗她的,其实我还蛮好吃的。”

  那双将她怀抱其中的手似乎抖了一下,勉强将她抱住了,他看着她,目光之中似乎有几分难以置信。

  ……琉璃你怎么了?!脑子被刚才的妖怪吃掉了吗?!

  你冷静点。

  可是他好帅!

  琉璃回过神,想要说点什么,却找不到开场白,对方似乎看穿了她的窘迫,笑着说道:“我是大天狗。”

  他的声音很好听,那一点带笑的尾音略微上挑,像是猫儿的尾巴挠在心上,酥酥、痒痒的。

  只是什么样的爹妈会给自己的儿子取名叫狗子啊?!还是这么帅的儿子!

  只是这名字似乎有点耳熟?

  这个时候才注意到他身后那双纯黑的巨大翅膀,琉璃惊异的睁大眼睛,看着那眉目含笑的男子,察觉到她的目光,大天狗微笑挑眉看她,“怎么?害怕了?”

  琉璃愣了两秒,歪着头笑了:“你救了我,所以对我而言,你是好妖。”

  “人和妖可以和平相处?”

  他语气之中似有半分戏谑半分认真,掩藏在了醇厚清韵的嗓音之中,听不真切。

  琉璃抬手,稳稳的抱住了大天狗的脖颈,笑得狡黠:“建立人和妖之间的信任,从你我做起。”

  有什么办法,从见到他的那一刻,她连他们孩子的名字都取好了。

  还谈什么信任不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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