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西天路,真经三藏 第八节 双叉岭猎户施救,猛虎坡白马报恩
第八节双叉岭猎户施救,猛虎坡白马报恩
当一丝丝,一缕缕长发伴着月光飘落的时候,玄奘笑了,“历劫九九八十一难,到最后为的只是仇人相见吗?”
笑声中,玄奘挥手抹去了最后一丝发迹,昂首望月,嘲讽的高宣一声并不陌生的‘阿弥佗佛’……
次日清晨,李世民御驾移至长安西城外,亲率满朝文武相送。戒备森严的御林军之后则是城中寺院化生寺的百多白袍僧人。
僧人们早已经得到从宫内传出的消息,得知玄奘法师是奉了观音菩萨的点化,前往西天灵山雷音寺求取三藏大乘佛经。要知道这一趟西天取经不仅会证正果金身,更是名垂千古的美差,于是一个个‘无欲无求,六根清净’的和尚全都重续了六根,既羡慕、又嫉妒的瞪着一袭白色僧袍,风采照人的玄奘法师。
不仅如此,更有些僧人正在低声密议着不知道从哪里流传起来的见鬼的谣言,说什么观音菩萨之所以亲自点化玄奘是因为玄奘乃元明本性、元阳圣体……等等等等传得神乎其神。
玄奘掌托兰花跳上御赐的白马,略感可惜的拍了拍这匹神骏异常的白马的马头,小声在它耳边道,“也不知你还有几日的寿命,这几天你就好生的跟着我吧,我定让你吃的饱饱的……”
“为兄知你神通非凡,只是你昨日却答应观音决不动用神通,这……”李世民走过来感叹道,倒是真的有点担心了。
“死不了的,死不了的,”玄奘自嘲一笑,“大不了破戒重来嘛,多走个几遍自然也就到了灵山了。”
“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说笑……”李世民哑然笑道,“对了,你说昨天随在观音身后那手飘璎珞,额点红莲的仙子就是我那多年不见的侄女玲玲?”
“我只说她是玲玲没错,可没说过她是你的侄女啊……”玄奘似笑非笑的看着李世民,“真难得长孙府中竟然有人能传承浩然龙气,呵呵,呵呵……”
饶是李世民一手打下了大唐江山,此时被提起当年的韵事也不由得脸上一红,尴尬的干笑了两声。
“皇兄啊,这个辈份可乱喽。”玄奘哈哈大笑着调侃了一声,猛然的一夹马腹,白马当即长嘶一声,踏动四蹄在地上搅起一团团尘灰,疾驰远去。
“一路小心……”李世民高声喊道……
玄奘策马西驰了小半个时辰,官道已经到了尽头,遍地荒草的原野茫然看不到边,倒是一个天然的绝佳牧场。
玄奘果不失言,跳落马背,卸除马鞍,取下绑在马侧的九环锡杖和装着锦澜袈裟、紫金钵盂、通关文堞和几个馒头的包袱,然后拍拍马屁股笑道,“去玩吧,吃饱了再回来。”
没有了外物的羁绊,白马当即兴奋的长嘶一声,一溜烟的狂奔向前方茂密的草原荒野撒欢不已。
玄奘随性的坐到地上,从包袱里摸出一个仍然滚烫的馒头,正准备放进嘴里却忽然又觉得没什么胃口。想到当年同老师父法明争论这馒头到底有没有生命的趣事,玄奘不禁笑了,将馒头重新放回包袱,晒然自嘲道,“大不了不吃了,反正也饿不死。”
说话间抬头看去,却发现那匹撒欢的白马已经跑得很远了,又转过个山弯之后竟是一去不复返的逃了。
玄奘顿时无语,摇头苦笑道,“万物虽有灵,但这畜牲毕竟还是畜牲。我好心放它出去吃饱,它非但不知道感恩,竟还把我一个人留在这荒山野岭的,真是……唉,难道要我靠这两条腿走去西天吗?”
说完,玄奘无奈的拍拍地面,“土地,土地,出来帮个忙。”
……密草之下的地面一片寂静,就连附近草窠里的虫鸣似乎都消失了。
“跟我装傻是不是?”玄奘森然冷笑着又拍了拍地面,“我虽然一时半会的不能强行拘摄你出来,不过我告诉你,当悟空……”
话音刚说道悟空两个字的时候,附近的地面似乎抖了一下,旋即白烟骤腾,这里的土地连忙陪笑着跳了出来,“适才小睡了片刻,来的迟了还请玄奘大师莫怪,莫怪……”
玄奘似笑非笑的看着这个难掩眼中恐惧之色的土地老头,无所谓的道,“我的白马跑了,帮我把它找回来。”
“是,是,”土地迭声应是之后,连忙遁起一蓬浓郁的土灵白烟,消失在玄奘眼前。
“千里一粟……”看着眼前这蓬渐渐消散的熟悉土灵,玄奘笑了,感叹的摇摇头,“十万八千里啊,用走的要走多久?”
浓郁的土灵还未消散之际,又一蓬新的白烟砰的腾起。土地跨坐在不断挣扎的白马上踏出白烟后跳下马背,陪笑献媚道,“大师,是不是这匹?”
玄奘点点头,从土地手里接过白马的鬃毛,却忽然发现这白马的两颗滚圆马眼中竟水汪汪的湿润了起来,旋即眨了眨将眼泪滚了下来。
玄奘微微愕然了一下,喃喃低语道,“想不到你一匹寻常白马竟然听懂了我的话,难得,难得,也罢,既然你有如此灵性,若是让你平白进了敖宇的肚子倒也真的有点可惜。”
说完,松开白马的鬃毛,轻轻拍了拍它的屁股,笑道,“去吧,你自由了,只不过天养万物,天灭万物,这荒山野岭的虎豹豺狼应该都不少,你自己小心了。”
白马顿时咔吧咔吧眼睛,感激的看了玄奘两眼之后才在长嘶声中扭头奔向远方。
“大师上体天心,下怜苍生,如此慈悲为怀实在是可敬可佩…”土地刚要开始滔滔不绝的陪笑就被玄奘淡然的打断了,“麻烦你了,你也去吧。”
“是,小老儿告退。”土地二话不说,连忙如释重负的钻回了地下。
玄奘拍了拍略粘杂草的包袱,背在背上,然后捧起那盆越开越娇艳的兰花,拎起九环锡杖扛在肩上,晒然一笑道,“腿啊腿,看来今后要辛苦你一段日子了。”
三天之后,从长安城中传出的消息就好像长了翅膀的小鸟一样,扑棱扑棱的传得飞快。而且这些喜欢胡说八道的人在听人瞎掰之后还不忘展现一下自己的文学才华,大大的添油加醋了一番之后,有关前往西天灵山求取真经的大唐神僧玄奘的传闻已经被传的越来越邪乎了,竟从什么见鬼的元明本性,元阳圣体已经渐渐演变成了吃了唐僧肉就能长生不老,甚至羽化登仙……
一个荒僻的小集上,一个来城里置办些生活用品的小妖在听完之后立即两眼放光,就连已经采购好了的东西都落在了摊贩处,逃命似的狂奔回山里……
“大王,大王……”小妖拼了命的一跳跳到一尊石质宝座之前,将从坊间听来的传闻一字不落的说了一遍之后,又谄媚的道,“而且咱们双叉岭正是那和尚西去的必经之路,大王您看是不是……”
“竟有如此好事!?”石质宝座上一个身高丈二、锯牙露腮的威猛妖王抖擞着一身斑斓的虎毛吼道,同时探出如霜锋利的钩爪将报信的小妖拎到自己的眼前,“你说的可当真?那和尚真的会路过咱们双叉岭?”
“千真万确啊大王。”小妖连忙点头道,“而且听说他是骑马来的,算算脚程的话也就是这一半天就进了咱们双叉岭的地界了。”
“好好好!”妖王大喜过望的一把丢开报信的小妖,抹了抹嘴角淌出老长的口水,“来呀,招呼小的们埋伏在山下,等那和尚一到立刻给我抓上山来,免得被别人抢走了。”
“是!”近百号奇形怪状的猪精鸡精、兔子狐狸什么的呼啦一下子从山洞中涌了出去……
一天,两天……五天……十天过去了之后,乖乖的埋伏在山脚下的小妖们早已经被烈日曝晒得脱了几层皮,被成群成堆的蚊虫叮扰得又脱了几层皮,一只只毛皮癞痢,浑身通红,没精打采的看着东边,然而别说和尚了,就算鬼影都没有一个。
那个虎妖王也早就敌不过痒痒的馋虫的诱惑,亲自坐镇山脚下,可惜这么多天过去了,即便这妖王有些修为也被烈日蚊虫骚扰的不胜其烦。正当想要放弃的时候,远方忽然出现了一个迈着方块步,惬意的溜溜达达的人影。
虎妖王顿时一激灵的跳了起来,定睛看去,发现果真是一个和尚……只是这个身穿白色僧袍的和尚看起来实在有些说不出来的怪异……
玄奘也没想到自己改骑马为步行的举动会让这么多妖怪脱了这么多层皮,此时依然不紧不慢、悠哉悠哉的踏着脚下松软的杂草缓缓而来。
忽然,玄奘停住了脚步,将扛着的九环锡杖戳进地上,正了正头顶遮阳用的树叶帽子,自言自语的笑道,“妖气?有意思,还真的有人想要吃我不成?阿弥佗佛,几天没洗澡了,倒是真的苦了它们了。”
说完,笑呵呵的拂拭了一下落了些灰尘的兰花瓣,重新抽出九环锡杖走向那片藏匿着妖气的灌木林。
“站住!”“爬下!”“脱裤子……”“呸!骚狐狸你要不要脸,大白天的喊什么那!”小妖们一个个呜嚎烂喊的冲了出来,恶狠狠的朝玄奘呲牙咧嘴……
玄奘无语的看着这群还不到百只的小妖,看着它们身上破破烂烂、只裹着关键部位的布条,看着它们因为从来没有洗过澡似的粘在一起的皮毛,慨叹的摇头道,“差距啊,这就是差距啊,记得当年在摩天洞的时候,老向、老施他们摆弄出来的小妖那才叫精锐,再看看这些……啧啧……手里拿的是木棍吗?一个个跟难民似的……”
“难不成我齐天大圣的师父,视三清尊神为老头的玄奘竟然会让他们抓上山!?”玄奘再度无语的唏嘘起来,“阿弥佗佛,悲哀啊……”
“兀那和尚,你嘟嘟囔囔的说什么那?”虎妖王大吼一声,颇有些威势的卷起一蓬狂风现身出来,“我问你,你可是从长安来的和尚?”
玄奘笑了,干净利落的耸耸肩,“正是,行了,行了,什么都不用说了,我跟你们上山就是了。可千万别动手动脚的啊……真是丢人,丢人啊……”
说完,淡然自若的捧着兰花,扛着锡杖走过一众目瞪口呆的小妖,走过不知所措的虎妖王,自顾自的一边摇头,一边向山上缓步走去。
“喂……喂,和尚,等一等。”虎妖王被玄奘的如此举动闹得心头毛毛的,底气不足的喊道,“我们是妖怪……”
“我知道啊,快走吧,大太阳怪晒的。”玄奘头也不回的笑道。
“……”虎妖王鼓了鼓残余的勇气,“我要吃了你……”
“吃吧。”玄奘无所谓的耸耸肩,淡然自若的转头道,“你想吃我,我又不怎么想活了,你我各取所需,走吧。”说完,又不徐不急的走向山上。
虎妖王的咽喉处接连的发出一串惊惶失措的咕噜声之后,顿时大怒的把身边那个传信的小妖拎了起来,怒骂道,“操你SXXOO,你不是说吃了他能长生不老,羽化登仙吗?放你的屁,这和尚明显是疯的,吃了他还不得得什么病啊!?”说完,怒火中烧的把无辜的小妖狠狠的丢向远方。
一道快疾的身影刚好闪出,将正在尖叫的小妖接住,放在地上之后也显出了身形,却是一个头戴双角冠的青衣肨汉,紧随着从密林中飞掠而来的还有一个满身寸长黑毛,眼透凶光的壮硕侏儒。两人落下之后相视一笑,默契十足的同声道,“寅将军,你若是不敢动嘴的话,那我兄弟二人可不客气了。”
“特处士、熊山君,你们少在那里放屁,”虎妖王登时大怒,“我寅某什么时候怕过来着?”
正在这时,已经走出去很远了的玄奘忽然转过身来,“喂,老虎,前边是个岔路,你的山洞到底在哪边?”说到这里略微顿了顿,“哦,又来了两只啊,我说水牛、黑熊,有兴趣的话就一起来尝尝吧。”
此言一落,不仅寅将军的脸色变了,就连认定了要吃玄奘的特处士和熊山君都不自然了起来。他奶奶的吃了这么多年人了,还从来没碰过如此急着‘被吃’的人呢。莫不是真被寅将军说中了,这和尚是疯的?
寅将军脸色微变之后顿时幸灾乐祸起来,不屑的看着特处士和熊山君,“怎么?怕了?那寅某就少陪了。”
威风八面的嘲讽了一句,寅将军强抑着心头毛毛的感觉飞到玄奘身前,忐忑着咬牙道,“本将军倒要看看你死到临头的时候还有没有这么大的胆。”说完,朝山下众小妖一挥手之后,当先迈步奔向左首的一条岔路。
玄奘又淡然的朝特处士和熊山君笑了笑,露出两排森白的牙齿之后晒然转身,在好像难民一样的近百小妖监视下,不慌不忙的跟着寅将军走到了岔路尽头的一处洞口前。
萦绕在洞口的熏天臭气和嗡嗡不绝的黑头苍蝇群着实让玄奘皱了皱眉,忍不住喊道,“喂,老虎,有没有干净点的地方?这洞里的空气实在太差了,我担心这盆兰花会受不了。”
已经走进洞口的寅将军霍的转过身来,用咬牙切齿的狰狞表情给自己壮了壮胆之后大吼道,“少废话,来呀,给我把他……”
“别,别,”玄奘顿时大惊,要是被这种程度的难民小妖推推搡搡的话,干脆一头撞死得了,“我自己进就是了。”说完,硬起头皮一头扎进了黑漆麻乌的妖洞。
当包括后来的特处士和熊山君等众妖回府之后,见面分一半的规矩寅将军还是懂的,所以也并没有打算赶他们走,独占唐僧肉的意思。
筵席排开之后,由于玄奘的态度相当合作,所以竟也在末座混了个座席,只可惜因为特处士的一句‘食材需要空一天肚子,那样次日肉质才鲜嫩’,故而桌上无酒无肉,无趣的厉害。
平日里喧闹聒噪的酒宴如今竟显得冷清异常,众妖一个个大眼瞪小眼的看着淡然自若的玄奘,就说什么都搞不懂为什么这人明天就要被下锅煮了,可是现在却这么镇定。
玄奘也很好奇,好奇悟空等徒弟都还没在身边的时候,谁会来救自己脱困。难道真的要到最后翻脸把这些小妖灭了,再回长安重新来过吗?
正当玄奘猜测不定的时候,洞外传来了一个沙哑但却中气十足的声音,“寅大王,我来给你送老酒和柴火了。”话音落处,一个中等身材的汉子担着一担柴火,三个泥封的酒坛吱呦吱呦的走了进来。
“……普通人……”玄奘淡然的脸上不由微怔,拂拭着兰花花瓣的手也不自主的停了下来。
“行了,搁下回去吧。”寅将军随口道。
“是,是。”壮汉应了两声,吱呦着把两边的东西放到地下,抽出扁担正想转身离开,忽然看到了一袭白色僧袍,手拂兰花的玄奘。
壮汉顿时愣了愣,随即愕然的问道,“寅大王,这位大师是……?”
“吃的,明儿下锅了,老谭啊,怎么,你也馋肉……”
“滚一边去!”寅将军一脚将这多嘴的小妖踹得砰的一声撞到对面的墙上,然后火气十足的发威道,“谭猎户,别给你点脸就上鼻梁,再多管闲事的话别怪我不念往日的情面了。”
“是,是,不敢,不敢。”谭猎户连声陪笑,然后一溜烟的跑出了洞。
当天晚上,特处士说要把玄奘凉在洞外,吸收月阴精华,这样明儿下锅的时候有嚼头儿。寅将军一听有理,当即命两个小妖押着玄奘去洞外‘晒月亮’,反正附近十里八村成名的妖怪也就特处士和熊山君两人,倒也不用担心会有别人再来抢唐僧肉了。
玄奘也不用那两个奉命看守的野猪精和山鸡精费心,淡然自若的自动走出妖洞,随手把九环锡杖戳进地下,然后默默的抬头看着夜空中半残的冷月,呢喃暗道,“九九八十一难,你会看着吗?你会帮我吗?……”
渐渐的,月过中天,寒夜愈深,野猪和山鸡也哆哆嗦嗦的打起了哈欠,正在他俩一个闪神的时候,一只粗大的扁担呼呼有声的划破夜空,结结实实的砸在了他俩的后颈上。两妖同时闷哼一声乖乖的倒在了地上。
玄奘从对月的冥思中惊醒了过来,转头一看不禁乐了,收回扁担的正是白天见到的那个来送柴酒的谭猎户。
“大师,此地不宜久留,快跟我走,要是被妖怪们发觉了就糟了。”谭猎户焦急的上前道。
“阿弥佗佛,多谢施主相救。”玄奘做足了表面的工夫,活脱脱就是一个与人为善的得道高僧。说完之后,捧着兰花,背起包袱,扛上九环锡杖跟着谭猎户向山下跑去。
没想到才跑了没多久,身后就已经传来了妖怪们大呼小叫的呐喊声,显然是已经发现玄奘脱逃了,正漫山遍野的搜山呢。
“大师别慌,得罪了。”谭猎户急切的打了声招呼之后,快步上前不由分说的把玄奘背了起来。然后弓身窜向山路一旁的密林丛中。
谭猎户果然不愧为山中之人,窜跃之间轻盈矫捷,好似山猫一样落地无声,嗖嗖几下便把后面吵杂的呐喊声丢得不见了踪影。
玄奘无语的趴在谭猎户的后背,无限唏嘘的暗道,“这算哪门子的事儿啊。”
山上的妖洞外,眼看着到嘴的唐僧肉跑了的寅将军正怒火中烧的用皮鞭狂抽着那两个被敲晕的野猪、山鸡,正在这时,特处士忽然道,“寅将军,别打了,你过来看看这可是你手下的东西?”
寅将军收拢了皮鞭走到特处士身边低头一看,但见方才野猪和山鸡昏倒的地方有一块专门擦汗用的汗巾。寅将军皱着眉头把汗巾捡起来,打开一看,汗巾的左下角竟然绣着一个谭字。
“谭猎户,你真是活腻了……”寅将军虎吼一声……
约莫过了一刻钟左右的工夫,谭猎户已经背着玄奘来到了三间盖在山腰的草房的院子里。满身大汗的谭猎户轻轻放下玄奘,“大师,你没有哪里受伤吧?”
玄奘将九环锡杖戳进地面,轻轻掸拭了一下发皱的衣襟,淡然笑道,“阿弥佗佛,多谢施主救命之恩,不过白天看施主能与妖王谈笑自如,想来是万万不会无缘无故的就甘冒奇险的把贫僧从妖洞救出来。”
说到这里,玄奘含笑的看着谭猎户,“说吧,有什么贫僧能帮上忙的?”
“大师真乃神人也。”谭猎户惊叹了一声之后,扑通一声的跪在地上,黯然哽咽的道,“实不瞒大师,家母在半月前突然离奇病倒,每日疯言疯语,状若癫狂。城里的大夫说家母的病恐怕是恶鬼作祟,想家母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了,还请大师大发慈悲,超度了那厉鬼,救救家母吧。”说完,就要往下磕头。
玄奘连忙扶住了谭猎户,含笑道,“且不说你救我于妖洞之恩,但就你这一番赤诚孝心我便不能坐视不理,走吧,先去看看你母亲。”
说完随着千恩万谢的谭猎户来到草房的内堂,看了床上那个形容枯槁的老妇一眼之后,玄奘点点头,淡然道,“生有生路,死有死途,若是你不小心走错了就自己回去吧,若是你有心羁留的话……阿弥佗佛……贫僧只记得让我守贪、嗔、痴、杀、妄、欲六戒,让我不得动用神通,不过念经超度厉鬼好像并不在其中……”
“臭和尚,少多管闲事!”一个嗡嗡轰鸣的声音在老妇的身体里怒道。
“阿弥佗佛……”玄奘笑了,“谭施主,你先出去,贫僧随后就来。”
听到这位大师只随便的说了几句就和娘亲体内的厉鬼对上了话,谭猎户更加相信这位大师,于是关切的道了一声大师小心之后便走出了屋子。
站在院子里,谭猎户紧张万分的盯着草堂的内间,也不知这位大师到底能不能把母亲体内的厉鬼给超度了,很突然地,一阵淡淡的梵唱从内堂传来,一蓬蓬若有若无的金璨豪光陡然腾起……
就在谭猎户目瞪口呆的时候,十颗晶莹的光点从草堂的屋顶飞旋而出,向着西方一路疾驰,眨眼间消失在天幕的边缘。
“晕死,太久不念了竟然忘了几个字,还好这只是小鬼一只,不然就糗大了。”玄奘唏嘘着从内堂缓缓走出来,暗道,“改天化来银子了要再买本地藏菩萨超度心咒来看了。”
“大师,家母她……”谭猎户连忙上前问道。
“哦,老檀越已经没大碍了,只是身体被鬼魄借住了几天有些虚弱,休息一晚应该就能醒来了,你进去看看她吧。”玄奘一边说着,一边淡然的看了四周幢幢的夜幕一眼。
“真的?”谭猎户惊喜交加的赶忙冲进内堂,一看娘亲重新恢复了光泽的脸上红润异常,情知大师说的没错,于是又连忙跑出来跪到玄奘面前,不由分说的就要磕头。
正在这时,百余火把陡然从夜幕的深处亮起,寅将军怒吼道,“谭猎户,你真是活腻了,竟敢将本王已经煮熟的鸭子放飞……”
话音落处,寅将军、特处士、熊山君以及手下近百小妖齐齐显出了身形,狰狞的逼近草堂。
谭猎户顿时大惊失色,连忙跳起来将玄奘护在身后,“大师快带我母亲走,我来拖住他们。”
玄奘哈哈的笑了起来,淡然的看着空无一物的夜幕中天,喃喃自语道,“贫僧既然答应了观音,自然会严守杀戒,可是却没说不让人开杀戒啊……”
说到这里,玄奘低喧一声佛号,大慈大悲的看着寅将军等妖,怜悯的自语道,“阿弥佗佛……别留下继续祸害山野的……”
“是!”空无一物的夜幕中天陡然传来了三十六声整齐划一的沉喝,一道道凌厉的剑芒凭空而现,恍如暴雨一般瞬息席卷了下来,就在近在咫尺的空际处连闪了几下之后,一道道凛冽的剑芒蓦然化作三十六个神情森冷的白衣汉子,齐齐躬身道,“钦天三十六星拜见玄奘大师。”
直到这话音落下,寅将军等近百众妖才一个个的被体内的鲜血喷起了脑袋,身首异处的栽了下去。
玄奘偏头看了一眼被吓得两腿哆嗦的谭猎户,转过来对三十六星笑道,“你们怎么赶来了?”
为首的天魁星踏前躬身道,“皇上担心大师安危,所以派我等护送大师前往西天。”
“哦,不必,不必,你们回去替我谢谢皇兄的好意,回去吧。”玄奘淡然含笑道。
“这……”天魁星犹豫了一下,想到皇上一再交代一切听玄奘大师吩咐,这才点头道,“谨尊大师法谕,大师路上小心,我等回去了。”说完,一招手,三十六人顿时重新化作剑芒,陡起而逝。
当天晚上,谭猎户既感激玄奘救母之恩,又崇敬玄奘手下竟有如此多的能人,所以言谈之间更加谦卑,于自己冒险从妖洞救人之事一字不提,倒也识相的很。
第二天清早,在醒过来的谭氏和谭猎户的千恩万谢中,玄奘含笑的辞行启程,翻过双叉岭之后继续西行而去……
时间过的很快,按照谭猎户指明的方向,第二天傍晚的时候,玄奘远远的已经看到了一座上接云霄的险峻青山,当即点头道,“那应该就是两界山了,翻过去也就出了大唐国境了……再过不远……就是五指山了……”
就在玄奘若有所思的沉吟前行的时候,一阵腥臊之极的狂风忽然迎面扑来。玄奘愕然的抬头一看,从这荒凉的土路旁竟横空扑出了一只涎液横流的吊睛白额虎。
“开什么玩笑!?妖怪可以沟通,这只知道吃人的老虎咋办?”玄奘颇有些傻眼的皱着眉头,左顾右盼的等着谁再出来‘碰巧’救人。
果然,从东北方向隐隐的传来了闷雷般轰鸣的巨响,巨响刚刚飘过,一阵猛烈的颤抖沿着大地急遽传来,让那只从山里跑下来的饥饿难当的白虎忍不住惊惧交加,四只毛茸茸的大爪子死死的扒在颤抖的地面上,却仍然有些站立不稳的左右摇晃了起来。
大地的颤抖愈演愈烈,现在只是一个‘普通人’的玄奘也站不稳了,遂所幸一屁股坐在地上,淡然的看着声音的来源处,喃喃自语道,“一饮一啄的天道还真是有意思,缘分啊……”
一团湮没了半个天幕的昏黄烟尘从地面源源不绝的滚滚蒸腾,昏黄的阴影中,一眼看不到边的神骏野马正埋头冲来,为首的一匹枣红头马的身侧正小鸟依人般的紧贴着一匹浑身雪白的白马。以这一红一白两匹马为首,茫然不尽的野马群踏地狂奔而来,气势勇不可挡。
饶这白额猛虎是百兽之王,一下子看到这么庞大的狂奔马群也被吓得不轻,当即也顾不上再吃玄奘,虎威荡然无存的夹起尾巴掉头就跑,速度飞快的不见了踪影。
很快的,狂奔到近前的马群在枣红头马的一声长嘶下好像钉子一样的定在了那里,一匹匹的动作干净利落,竟然丝毫不逊于训练有素的精兵。
看着款款相伴而来的一红一白两匹马,玄奘拄着九环锡杖站起身来,含笑走到白马的身边拍了拍马鬃,“行,这才走了几天就吊上一个这么有来头的大哥,呵呵,我放你一条生路,你也救了我一回,再见了,白马,后会有期。”
说完,淡然一笑,托着兰花、背着包袱、扛着九环锡杖渐行渐远,很快的消失在两界山的山巅尽头,正式的‘走’出了大唐国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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