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节 雪骨之祭
中年人顿时好像见到鬼一样，满脸苍白的连连甩头，“不行，姑娘啊，那妖怪凶的很，附近州府的官衙请了许多道行高深的和尚、道士，都被吃得只剩白骨了，你这小姑娘也恁不懂事，竟然还想去看妖怪？……”
“喂，我问你，天这么晚了，你躲在这里做什么？”紫霞不耐烦的打断他的话。
“唉，我在山脚下的城里做生意，但老家却是住在山的那头，傍晚的时候，有人给我捎过来了消息，说我家中的娘子得了重病，我心急之下，才存着侥幸的心里，重金聘请了几个外地来赶镖的镖师，想要趁夜翻过这白骨山。没想到，我们还没走到山腰，就碰到了一阵阴风，之后，我便看到所有的镖师，都只剩下了一堆白骨。”说到这里，中年人好像又回忆起了那个恐怖的画面，浑身不断的颤抖，腥臭之味愈发浓重。
“既然你们碰到了妖怪，你又怎么能逃回来呢？”紫霞又飘远了些，躲避恶心至极的味道。
中年人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多亏一个突然出现的道长缠住了那妖怪，我才有时间溜下来，刚走到这里，远远的看见姑娘过来，还以为那妖怪追来了呢，这才躲进路边的草窠里。”
“道长斗妖怪！？嘻嘻，这么精彩的好戏，一定不能错过。”紫霞忽然笑了。
中年人却大是不以为然的道，“那道长哪里是妖怪的对手，估计这会儿……唉，姑娘，别多说了，还是逃命要紧啊。”说完，连滚带爬的就往山下跑去，留下一滴腥黄的秽物。
“喂，大叔，你怎么就这么走了啊！？人家道长好心救你，你怎么这么没良心啊！？”紫霞实在不懂这些凡人为什么这么怕死。早死，不就可以早入轮回，早积功德了吗？
“姑娘，听我的话，还是赶紧跑吧。”中年人的声音远远传来。
“贪生怕死，不讲道义，哼，活该你遇鬼！”紫霞气鼓鼓的道。说完，满脸兴奋的往山上飘去，一边疾驰，一边喃喃低语，“在雷音寺见惯了脑袋上顶包的和尚，现在总算可以看见妖怪长得什么样了。”
天色阴沉的厉害，山路也愈发的崎岖陡峭。黑压压连成一片的乌云，好像就在身边环绕似的，怪异的阴风，卷动黑云，就好像里面藏了无数张着血盆大口的饥饿怪物似的。
飘身疾驰的紫霞忽然定住了身形，将目光投向堆在山路一旁的一具倒地白骨上。莫明的阴风，带起凄厉的怪响，吹过山间，将这具死了不知多久的骨架吹得散开了一地。
紫霞的神情忽然有些凝重，用脚尖挑起身旁的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块，踢向一截断骨。
嗤！恁大的鹅卵石块竟然连一秒钟都没有挺住，就被气化成无形的黑气。
紫霞清秀的脸庞，挂上了一丝惊疑，一丝愤怒，低吒一声，“好阴毒的功法。”说完，扬手劈出一股劲风，将那具充满剧毒的骸骨毁掉。
化作粉末的剧毒白骨，竟将附近的一切侵蚀得干干净净，留下三丈方圆的焦黑地面。紫霞知道，白骨上蕴含的毒素并没有化解，是万万不能被凡人沾染到的，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一念及此，紫霞再度挥掌，劲风过处，砰然的巨响声中，三丈方圆的地面，整个翻了一层。被白骨剧毒污染的泥土，已经被深深的埋进了地下。
处理完这具剧毒白骨之后，紫霞还是有些兴奋的用右手掰着左拳，竟弄出了啵啵的响声，“佛祖师父要我下来斩妖除魔，嘿，今天该着本姑娘的买卖开张了。”
说到这里，忽然想起了什么，惊呼一声，“不好，那猴子走的正是这个方向，看这妖怪出手如此狠毒，哎呀，臭猴子，你可千万不能出事啊，要不然本姑娘岂不是成了知恩忘报的混蛋了吗？”说完，小蛮靴恨恨的一跺地，霎时，脚下凝聚出一团紫色浓云，载着紫霞，沿山路向上疾速飘去。
…………………………
一道黑影，灵活的穿梭在这山林的深处，从一个树梢，跳到另外一个树梢，快愈闪电。
疯疯癫癫猴子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非要往这个方向走，只是隐约记得，这个方向，有一座好大好大的山，还有一条竖起来的大河，那里，是自己的家，好像有人在家里等着自己似的。
忽然，一片精致轻柔的六角雪花凭空而降，似缓实疾的贴到了猴子的额头上。霎时间，被无尽黑夜笼罩的整座树林，仿似千百吨炸药同时爆破，撑起了一个数十丈高的碗形光罩。
光罩内的一切，被诡异的劲风瞬间撕扯成粉碎，裸露出沙飞石走的地面。当然，还有一只哼哼唧唧呼痛躺在地上的疯癫猴子。说来也怪，这骤起的炽亮光罩的威力如此之猛，但这猴子竟然只是掉了许多猴毛，看上去并无大碍。
疯子果然就是疯子，这疯猴挣扎了几下之后，便一骨碌跳了起来。抓耳挠腮的甩甩昏昏沉沉的脑袋，也不知道查看到底是什么人暗算自己，便又四爪并用的疾驰向东方。
洁白剔透的六角雪花，再次凭空出现，印在猴子的额头上。同样的炽亮白光，诡异阴劲再次爆起，疯猴又被掀翻到了地上。
两次，三次……同样的情况接连发生了五次之后，疯癫的猴子终于好像浑身散了架子似的，瘫倒在地上，汩汩艰难的呼吸着。
一个蓬松宽大的黑色斗篷，仿佛从莫明的空间降临般，缓缓从天上飘落下来，落到猴子身前。
黑色斗篷的下面，显然隐藏着人，因为随着这个人的呼吸，黑色斗篷轻微而有节奏的起伏着。不过，这个人却将自己匿藏得很深，很深。
黑色斗篷就这么沉默了许久之后，才开口道，“我记得你叫孙悟空是吧？你师父呢？”声音清脆悦耳，竟然是女孩子的声音。只不过这好听的声音中，却有着难以掩饰的惆怅语气。
啊…吱…唧…猴子哼哼唧唧的挣扎了半晌，既说不出话来，也站不起来，力尽之后，便又砰的一声倒了下去。
“你师父欠了我一笔帐，今天，就先用你来还利息吧。”黑色斗篷冷冰冰的说完，竟伸出一只完美的没有半分瑕疵的雪白柔夷，向下按去。
滚滚的黑云，奇诡的阴风，凄戾的哀嚎，穿梭不息的条条黑影，随着雪白柔夷这一按，带着浓烈冲天的怨毒之气，向悟空猛然压去。
“妖孽，住手！”娇吒之声尚未落下，漫天的青光簇拥着一道紫色剑芒，如匹似练的横空斩至，顷刻间绞碎了黑云，劈散了阴风，斩断了戾啸的万千幽魂，却仍余势未尽的斩向那只雪白的柔夷。
“咦！？”黑色斗篷发出了一声惊咦之后，飘身闪过了剑芒的余波。
紫霞斜提着业已回鞘的紫青宝剑，缓步走了出来。秀美的脸上，露出兴奋的笑容，“喂，妖怪，把斗篷摘下去好不？让我看看你到底长得什么样。”
黑色斗篷并没有说话，‘说话’的是一双轻柔拂动的雪白柔夷。
同样是这双完美的柔夷，却完全没有了方才挥出凄戾阴风幽魂的阴森气息，相反，竟隐隐泛出莹光，显得圣洁异常。
随着这双柔夷的凌空舞动，一瞬间，这方天地好像变成了绝美的冰雪世界。漫天飘飞的六角雪花，在清冷凛冽的柔风中，轻轻落下，美绝，冷绝。
然而紫霞甫一见到这弥空的瑞雪出现，却不禁脸色大变，下一刻，紫青宝剑犹未来得及出鞘，便觉得周身不断的传来一阵阵酥麻无力的感觉，似乎浑身上下的骨架都已经散了似的。
呼吸着冰冷的空气，却忍不住昏昏欲睡，紫霞脑海中转过了最后一个念头，“这妖怪到底是什么来头，好厉害啊。”之后，便再也坚持不住的昏睡了过去。
弥空飘落的雪花，眼看着就要将紫霞湮没，一股轻盈灵动的风蓦然出现，掠过紫霞，掠过悟空，下一刻，一个满脸胡渣，不修边幅的道装之人，脚下踏着一柄清光濯濯的风纹古剑，双手拎着紫霞和悟空，几次闪动之后，便脱离了这凭空出现的冰雪世界，疾驰远去。
黑色斗篷怒哼一声，雪白的柔夷倏忽翻动，似欲追击，但却好像想到了什么，幽幽的叹了一声之后，将雪白的柔夷缩回了宽大蓬松的斗篷。然后飘身而起，无声无息的隐没在黑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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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半个时辰之后，一处幽深的古洞内，救走悟空和紫霞的道装之人从忽明忽暗的烛光中，缓缓走了出来。
“把他们安顿好了？”坐在床边怔怔发呆的黑色斗篷忽然道。
“嗯。”道装之人显然不爱说话。
“袁天罡，你管的是不是越来越宽了？若非看在你这些年一直跟在我身边的份上，哼……你好自为之吧。”冷冷的说完，黑色斗篷便轻若无物的飘起，向洞外走去。
路过默然不语的袁天罡的时候，黑色斗篷忽然顿住了，“你又喝酒了？”
“嗯。”满脸胡渣的袁天罡又嗯了一声。
……黑色斗篷默然了片刻之后，冷冰冰的道，“你既然不能认同我们的做法，尽管离开好了，也不会有人阻拦你。又何苦这样每天喝酒麻醉自己呢？”
……袁天罡面无表情的沉吟了半晌之后，苦笑了出来，“晶晶，你知道我不会走的，又何必明知故问呢？”
……白晶晶幽幽的叹息了一声，不再停留，转眼走出洞外。
“多情自古空余恨，好梦由来最易醒，唉，袁天罡，一颗心容不下两个人，你还是走吧。”柔弱的声音远远传来。
古洞内，袁天罡整个人僵了片刻之后，苦笑着喃喃道，“我也想走，但我的心，却不听我的啊。”说完，走到床边的柜子中，抱出一坛老酒，仰头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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