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故地重游 下

　　

　　但凡接触到他这眼神的百姓，无不挥手连连后退，生怕粘惹到这黑头的珍贵苍蝇，不消片刻，眼前，便只剩下了李白姐弟和手捧兰花的玄奘。

　　不待长孙风说话，察言观色的奴才早已大吼一声，飞身扑上，却在一蓬晶莹金光闪过之后，连惨叫都没有发出，便被生生砸进了地下，只有一颗昏迷不醒的脑袋，还留在地面上呼吸。

　　长孙风一见之下，眼中凶光立时大涨，“原来也是同道中人，难怪竟敢插手管本少爷的事。”旋即贱笑一声，“嘿，不过如此更好，爷爷也不能责备我仗势欺人了。”说完，剑诀连引，脚踏方步，喝道，“剑出，疾！”

　　但见一道精光，自虚引的剑诀霍然窜出，宛若惊龙般绕空矫游一周后，疾斩而下，竟隐带闷雷之声。

　　可惜，蜀山剑派仙灵出尘，堂堂正宗的御剑之术竟然被他红肿的脸颊，讨厌的贱笑破坏得一塌糊涂，显得诡邪无比。

　　玄奘看得连连摇头，感叹道，“就算拿着令箭也像鸡毛，什么人练什么法，什么人用什么剑，这应该也是他们说的心境吧。”

　　言罢，单掌幻起一道晶莹金芒，迎头印在斩来的飞剑之上，顿时，噼啵宛若烧柴的声音惊爆连响，三尺蜀山青锋，仙灵飞剑，竟寸寸暴裂，叮叮当当的掉在地上。

　　狂猛的反噬之力，被布满晶莹星芒的金光消弭，凶悍的长孙风，也被这晶莹的金光锁在原地，任凭双眼凶光如何暴戾，硬是无法动弹分毫。

　　看着这熟悉的一幕，玄奘不禁失笑暗道，“当年观音说过，十年为期，看来，这趟长安之行结束后，可以去南海接玲玲了。十年了，不知道玲玲现在怎么样了。”想到这，思绪渐渐飘远，微微恍神，直到那女子接住飞来的小李白，连声关切道，“小白，快告诉姐姐，你没什么事吧？”

　　李白虎头虎脑的甩甩头，“姐，我没事。”

　　被姐弟俩的对话拉回思绪，玄奘冲他们温和一笑，转而缓步走向长孙风，“当年你…姑姑以羽灵郡主之尊，也在大街上站了三天，你嘛，就多站几天吧。”言罢，摇头无奈的道，“长孙老爷子也不知道是怎么管孩子的，你们竟然一个比一个乱来。”

　　铮铮的铁蹄之声，由远而近，惊奇竟然有人敢动风公子的围观众百姓连忙将朱雀大街主道让出，因为，能在长安纵马而行的，只有皇上钦点的羽林军，也就是当年纵横中原，所向披靡的黑羽精骑。

　　剽悍镶挂的战马，神骏低嘶。马上众军，身着精铁百炼的玄黑重甲，头盔之上，一根黑天鹅的尾羽轻轻晃动。队伍不过二十多人，却昭示着浓烈的肃杀之气，一眼看去，竟隐隐有血腥的淡红之色，绕腾不散。

　　尉迟骏策马缓行在众军之前，远远的便看到前方百姓围观的异状。敢在朱雀大街之上引起如此骚动的人，除了疯子，便只有那个任谁看了都头疼的珍贵苍蝇长孙风。

　　家传的一张锅底般的俊脸，更加黑沉。策马行过百姓让出的过道，忽然，这张脸瞬间布满了惊讶，尉迟骏瞪大了眼睛，惊呼道，“玄奘大师……大哥……，是你吗？”

　　玄奘摸摸鼻子，笑眯眯的道，“怎么，小骏，当了将军就不认故人了？”

　　就是这种语气，就是这种笑容，记忆，恍惚间回到了当年骊山之巅的那个早晨，若非当年大哥对天道的那番阐述，自己又岂会胸襟大开，进而有今天的成就？尉迟骏骤然想起，自己还骑在马上呢，遂连忙滑落马背，全礼拜下，“大哥。”

　　位列大唐众军之首的羽林军众人齐齐讶然失色，除了对皇上，尉迟将军何曾如此尊敬过？

　　玄奘满意的看着尉迟骏，看着这个如今统领羽林军的将军，暗忖，“这小子还算不忘本，行，呵呵，虽然不用为去西天累积功德了，但在大唐多些影响力也没有坏处。”一念及此，遂隐约透明的双掌连连轻挥，但见一蓬蓬晶莹的金色光点，宛若诸天星辰再现般萦绕在尉迟骏的周围，罗引诸天星辰灵气，消业解煞。

　　不过转眼间，尉迟骏这几年征伐沙场留下的一身血腥暴躁的戾气，全然消散于无形。尉迟骏但觉前所未有的神清气爽，心思清明无比。知道是大哥在帮自己提升修为，尉迟骏连忙再度拜下，“多谢大哥。”

　　散却诸天星力，玄奘嗯了一声，“小骏，他们那几个呢，都在忙什么？抽空让他们来殷府找我。”

　　尉迟骏顿时大喜，兴奋叫到，“是，大哥。”

　　众羽林军更加惊奇，对视咧嘴，脑海中尽是斗大的问号，“纵横沙场，所向披靡，斩敌无数的尉迟将军，今儿怎么转性了？还是说，眼前这个看起来文弱无比的俊俏少年……”

　　玄奘点点头，目光一扫被禁制在那里不能动弹的长孙风，“这小子实在很讨人厌，就让他站上几天，平西一下心里的邪气吧。嗯，你该干什么就去干什么吧，我要先回家了。”说完，秀士服轻轻而动，在众百姓充满敬畏的眼神中，走向朱雀大街的岔路，直奔勋国公府。

　　尉迟骏恭应相送，随即颇有些幸灾乐祸的瞄了长孙风一眼，“你这小子，该，碰到克星了吧？别说是你，就算当年无人敢动的羽灵郡主，还不乖乖的变了一个人似的。”

　　李白挣扎要上前道谢，却被他姐姐一把拉住，小声耳语道，“小白乖，就算要道谢也要等没人注意的时候，不然，那黑苍蝇要是记恨起来，会给爹爹惹麻烦的。”

　　李白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小小的脑袋中，从此一直印着一个挥之不去的高大身影，这身影是那样的淡然，那样的灵动，双手轻轻一挥，似乎整方天地尽在掌握。无形中，李白下定了决心，自己将来，一定要像他一样，做一个行侠四方的大侠客。

　　一念及此，李白遂仰头问姐姐，“姐，他捧着的那盆好看的花，是什么花？”

　　姑娘深深的看了一眼那个渐渐消失的背影，心不在焉的道，“是青兰。”

　　大庭广众之下，人多声杂，李白听了个大概，遂喃喃道，“青莲，原来是纯净高洁的青莲。”李白年纪虽小，但读书颇多，顿了顿，接着道，“《中阿含经》卷云，青、紫、红、赤、白莲华，水生水长出水上，不着水；如来世间生、世间长、出世间、行不着世间法。我也要像他一样，做一株出于泥，出于水，却不染点滴的青莲。”

　　朱雀大街上，围观黑苍蝇被罚站的百姓，渐渐被今科皇榜的发放吸引了过去，但脑海中，却留下了一个终生不散的问号，“那个少年，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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