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相遇

　　“徐公子，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三年，该放下的我都已经放下。我的命便是这样，我不想再做挣扎，也不想再见到你。到此为止吧。”苏鸢并不等徐辰恺回答，便转身进了楼。

　　徐辰恺在门口呆立了一会儿，他真不知道该拿苏鸢怎么办。难道真的不管不顾？这段时间，天天晚上留宿此地，就是想为苏鸢做点事，想护着她。她又不许他赎她出去，宁愿在此受侮辱，也铁了心不与徐家沾上一点关系。

　　他没有办法明知苏鸢现在的处境后，还眼睁睁地看着她受苦而无动于衷。就算爹和家里其他人再怎么反对，他也不能放手不管。三年前错了，导致一个令他后悔不已的结果。如今终于有机会稍作弥补，他不能再错。

　　头上传来开窗的声音，徐辰恺抬头一看，是方才遇到的昨日那位弹琴姑娘。那姑娘也看见了他，不过却露出鄙夷之色。他微微一蹙眉，不记得自己几时得罪了这女子。昨晚她演奏后，还特意让苏鸢带了些银两给她做打赏。难道她是嫌自己赏的钱太少了？

　　“烟花女子！”徐辰恺失望地离开了醉月楼。

　　“小兮姑娘今日来找我有什么事么？”遇见一边倒茶一边问游兮，语气也是轻松愉快，看来的确是对游兮有些好感。

　　游兮收回刚才对徐辰恺的凶狠表情，换上无奈的苦相：“有事倒好了，就是没事做，才来找你聊天。”

　　“聊天？天有什么好聊的？不如聊聊你吧！”遇见把茶递给游兮，探究地看着她。

　　这女人，昨日还说前尘种种都是过眼云烟，不要再提，今天就变了脸八卦起自己来。游兮内心有些好笑，看来不论哪个年代的女人内心都很强的八卦基因。就算这号称传奇人物的遇见姑娘也不例外。

　　“我就是倒了八辈子的霉，莫名其妙地到了这儿，逼着上了台，就这么简单，没什么故事。还是说说你吧！”游兮凑到遇见面前，笑嘻嘻的说。

　　“我？”遇见苦笑了一声，饮了口茶。“也行。进楼这么久，我也找不到一个人可以说说心里话。只是小兮姑娘来了之后，方有一见如故的感觉。今日既然小兮姑娘想听，那我便讲讲吧。无甚新意，小兮姑娘听了怕是要失望了。”

　　□□果然是礼仪之邦，聊天都这么多前奏。游兮应承道：“遇见姑娘这么说可是生分了！只要是遇见姑娘身上的事，都是好听的，哪有失望一说？”

　　遇见笑了，让游兮觉得自在了些。“遇见自小学习琴艺女红，家中对遇见也是疼爱得深。十六岁那年，本是待字闺中，上门提亲的人也络绎不绝。原以为可以寻个好婆家，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相夫教子。

　　“谁知父亲生意突然出了意外，所有曾经称兄道弟的朋友都作鸟兽散。追债的上门，逼死了爹爹，逼疯了娘亲。我们只有将宅子做抵押，才偿还了债务。谁知道疯癫的娘亲将人家的小儿弄伤，被人殴打致死。

　　“无依无靠的我便流落到此地。还好遇到云姨，好心将我收留。见我琴艺颇佳，便准了我做艺姬，保了个清白。”说完，凄然一笑。

　　“原来遇见姑娘有这么伤痛的往事，我真不该提你的伤心事。”

　　“过去了这么久，也提不上伤心了。沦落到楼里的姑娘，谁没有点难以启齿的过往呢？只是时间久了，再怎么深的伤也会结上厚厚的疖，再怎么重的情也淡得如过眼云烟。”遇见斟了杯茶，疲惫地看着游兮。

　　游兮楞了楞，若有所思，若有所失。

　　此后几日，徐辰恺亦是天天来醉月楼，苏鸢果真次次避而不见。他没有办法，只得夜夜将足够钱交予云姨，保她暂时的一个清白。苏鸢并不是太红的姑娘，如今有人愿意每日花钱让她闲着，云姨也收得痛快，做了个顺水人情。

　　倒是游兮，名气因那“一曲三唱”和拒不见客而大了起来，每日都有不少人冲她来。可醉月楼的规矩没一个敢坏，只得变着花样送礼，只为求游兮金口一开，私下见个面，也算长了自己的脸面。

　　送礼的人太多，徐辰恺落了个轻松，当日见游兮是个生面孔，想到她到此处卖艺定是遇了变故，身上没个银子，见苏鸢也护着她，才赏了她。如今省了这开支，只管听她演奏，也是个不错的消遣。至于她是否真有烟花女子那贪慕虚荣的坏习气，他也不在意。

　　日子一天天过去，游兮渐渐熟悉了醉月楼的生活。起居没什么太不一样，在自己那个年代，因为电台播音的原因也常常熬夜。只是，她偶尔想念唐皓时，却发觉居然有点记不清他的面容了。对于那个年代的事，她仿佛在逐渐地遗忘。这遗忘让她心里慌得没了底。于是她每天没事的时候就写日记，把所有能记起的事都记下来。看着厚厚一沓纸，她才有了些安慰。

　　这日上午，游兮又在写日记时，怎么也想不起大学门口那家，自己曾经很喜欢的小吃店的名字了。难道是到了这地，就会忘记那边的事？或者她根本不是穿越，而是在那边已经死了？她惊恐的甩了甩头，推开窗，听着街上嘈杂的声音，有了一些真实感，她才不那么害怕了。

　　游兮住的这屋子开窗正好在醉月楼的招牌上，正对着一条繁华的街道。她没事的时候常常往下看，想多了解一些此地的风土人情。楼下的小摊贩常常在变，所以每日都可以看些新鲜。今日是一个卖糖人的摊子，做出的糖人都还挺漂亮。一位妇人带着一个约莫5岁的孩子在旁边等着。小孩子拿着糖人便行到了路中，妇人付过钱，转身招呼孩子回来。

　　小孩只顾着看自己的糖人，根本没有在意母亲的呼喊。这时右面突然窜出一匹飞奔的马，马上的人看样子并没有注意到前方的孩子，而孩子也完全没有意识到危险，仍站立在原地。眼看着马蹄就要踏着小孩子了，一道黑影从旁窜出，拦腰抱起小孩，轻巧地落在了街对面。骑马人也一惊，生生扯住了急奔的马儿，而后立刻下马，奔向小孩。

　　“没事吧？有没有受伤？”骑马的人问小孩，小孩指着掉落的糖人“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这人见状立马买了几个糖人给他，小孩顿时止住哭声，咧开嘴笑了。那男子向妇人致歉，妇人招招手拉着孩子匆匆走了。

　　“这位仁兄，先前谢谢你出手相助，若不是你，我定已铸成大错！”他拱手向刚才的黑衣公子道谢。

　　这时游兮才看清了那黑衣人，原来是那两日对她举杯鼓掌的男子，当地县令高梓谏之子，高屹群。这人只听乐曲，从不点姑娘。游兮对他到没什么坏印象，今日又见他出手救人，更是好感倍增。

　　“下次骑马小心一点，这毕竟是闹市，误伤了人可不好。”高屹群好似并不在意，掸了掸身上的灰尘，不经意的一抬头，见游兮正看着他，于是拱手做一礼，游兮也回以微笑。骑马的男子顺着高屹群的目光看了上来，见到游兮忽然脸色一变。

　　“你认识她？她怎么到的这儿？这醉月楼是何许地方？”骑马男子近乎狂躁地抓住高屹群追问。高屹群见他一脸不安，略带疑惑地应答道：“她是这儿的歌姬小兮姑娘，半月前因琴艺出众而被众人知晓。至于这醉月楼是何许地方，我想我也不必多说。对了，今日下午正有她的场子，你可有兴趣去瞧瞧？”

　　待他说完，那男子却不再言语，忿然拂袖，大步进了醉月楼。高屹群怕他闹出什么事，也跟了进去。

　　游兮看得无趣，便关了窗子。这几日因为呼声太高，云姨在今日给她设了场单独表演，时间设在下午。可让有些只喜琴声的人来此谈天说地，不与晚上的笙歌之景冲突。游兮无奈，只得应了下来。还笑言，没想到会在别致的“茶楼”里举行自己的“琴友会”。但也只备了一首曲子，说明了不见客，还是老规矩。

　　闻声而来预约桌子的人，竟出奇得多，茶水的价格也被抬至往日的好几倍。云姨说捡了游兮回来，是捡了棵摇钱树，这几日都高兴得很。游兮觉得，她能得到这么高的呼声，并不是因为这些人真的有多么喜欢她的琴声，只是人的好奇心作祟罢了。一曲三唱、自己谱曲——她的噱头作用远远大于她的实力。

　　恰好此时苏鸢过来叫她下去，说演出准备好了。她便出了房门，到台上坐下。环顾四周，徐辰恺、高屹群和方才马上那名男子都在，这些应该算是当地的富二代和官二代了。她微微一笑，顿时觉得有点对得起自己的传奇身世了。刚好，今天选的曲子和此时的心情还真是有点搭调——《倩女幽魂》。

　　想哥哥当年最红的时候，或许也有她如今的感觉。在高处，却无人知晓他的寂寞。手指一抚，琴声便传了出来。她没有唱词，但跟着曲声轻轻哼唱。

　　一曲终了，她向台下轻轻颔首，起身为自己斟了杯茶，正欲往嘴里送，忽然听见了一声“馨蕾”。她一愣，环顾台下。“馨蕾”是自己在电台节目里的艺名，难道这里有跟她来自同一个世界的人？还听过她的电台节目？但台下宾客都眼睁睁地盯着她，她也分不出是谁叫了那声。很有可能是自己听错了，或许是太想回去了吧！她自嘲地笑了笑，又端起茶杯。

　　“馨蕾！”这一声喊得洪亮，绝不是她听错了！

　　游兮抬头问：“谁在叫我？”台下一片寂静，不知道她在问什么。

　　“谁在叫馨蕾？”游兮又问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想给电台节目取个名字

　　但是有《伊人惜时曲》的前车之鉴

　　我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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