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绝命童谣（三）

　　

　　白……

　　天堂一般华美的白，

　　地狱一样苍凉的白……

　　莫语睁开眼睛，审视着眼前的世界，发现自己正躺在一片无边界的迷雾之中，身体异常沉重，意识如坠浓雾般模糊。

　　这里是……虚白？

　　看着这片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场景，她有一瞬间的欣喜：江锦来救她了么？艰难地思考着，她下意识想要爬起，然而下一秒钟，她却发现自己并没有躺着。

　　低下头，莫语看到自己的身体正以某种角度弯曲。

　　再细看，这才看到自己坐在一张血红的欧式坐椅上，椅边和身体被滴着绿色汁液的带刺藤蔓缠绕着，椅上的扶手开满曼珠沙华，而莫语，正用左手紧紧抓住那些血红的鲜花。

　　粘稠的汁液从指缝间悄然渗出，沿着椅的嶙峋滑落到地上，冥冥中有一股诡异的芳香蔓延而上，鬼魅一般钻入莫语的鼻腔。

　　待莫语弄清楚自己的处境后，心里腾地升起一阵恐惧。

　　她想将手从那片妖艳中抽离，却惊现此刻使不上任何力气。

　　她开始挣扎，然而无论她如何努力，沉重的身躯就是像灌了铅一般动弹不得。

　　正当她恐惧得想要尖叫时，忽然，一把似曾相识的迷离嗓音从四面八方传出：

　　“别挣扎啦……”

　　“没用。”

　　虚白中随后现出一个人。

　　一头金黄的柔软短发，洋娃娃一般的脸庞上挂着诡谲而癫狂的笑容。

　　他一蓝一黑的眼睛死死盯着莫语，像猛兽盯着自己的猎物。

　　霍舒……

　　莫语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人，竟然就是方才那个内敛还会害羞的男生。

　　霍舒哈哈大笑起来。

　　“找到你了。”

　　他咬牙切齿地说。

　　他开始在莫语身边一圈圈踱步。

　　他审视着眼前这个女生：一脸阴郁，脸色苍白，铜铃般灵动的大眼闪着惊恐的水光。

　　在她抓着隐含自己魅法的花的手上方，一道道黑如水墨的气体不断散发，那熟悉的气息，渴求的味道，让他心旌荡漾。

　　找到你了。

　　他现在就想把里面的东西带走，回去上交，然后吞噬其中的力量。

　　他在莫语面前停下，看着她左手手腕，阴邪一笑道：“出来吧。”

　　莫语不知道霍舒话里的意思，挣扎着挣脱藤蔓的束缚。

　　此时她的身体可以动了，却发现挣扎得越激烈，藤蔓的刺就陷得越深，最后浑身都被扎出血窟窿，实在疼得没有了力气，她只能瘫回椅子上，任凭鲜血染红衣服，而她恐惧地看着眼前的人。

　　这个霍舒除了双眼的颜色变了，其余的明明还和初见时一样。

　　可是为什么他可以召唤“虚白”？为什么当初遇到他的时候，她的符和手链没有任何反应？为什么当时他看到自己，没有露出任何恶意？

　　莫语分不清他到底是人、是鬼还是和江锦他们一样的法师，但是她有预感，再不逃离她将会面临很可怕的经历。

　　他又靠近一些，仍旧盯着莫语的手腕：“还不出来？怎么，难道还不想清醒？”

　　他突然从手中变出一把刀刃直指莫语的咽喉：“你的宿主可要因你丧命了哟。”

　　莫语完全听不懂他的话：宿主是什么？不想清醒是什么意思？又有谁要出来？他一直盯着自己的符的位置说话，难道……

　　莫语尽可能地往后靠，以避开冰冷的锋刃，刀尖冷冷地泛着银光，她在上面看到她恐惧而困惑的脸。

　　大概迟迟没有动静，对面的人显然失去了耐心。他忽然收回匕首，伸出手在空中虚画一圈，然后往她的袖口上一划，顿时，袖口处燃起了蓝色的火焰，急速往手臂燃烧！

　　“你干什么？！”莫语大声尖叫，着急着怎么把那团火灭了，突然，手腕上红光一闪，势头正猛的火焰瞬间蔫草似的衰弱、消失！

　　“嗯？”霍舒皱起眉头，伸手撩开莫语的衣袖，却在手指靠近的时候“嘶”一声猛然又缩回来。

　　这时，被火焰烧过的衣袖化为灰烬散开，路央旗的手链在烧焦的布料边缘闪烁着妖异的光。

　　“哼，又是讨人厌的味道。”

　　霍舒看到手链，心中了然，冷冷地哼气。

　　他支起手，捏着下巴作思考状，好一会儿他重新放下手，恶狠狠道：“既然这样，我直接把你带走吧！”

　　接下来的场面，莫语只希望是一个过于真实的噩梦。

　　只见霍舒把手扬起，成手刀状，在空中顿了一下，然后果决地往下砍！

　　莫语还没有反应过来，空中便洒开万千鲜红，她愣愣地看着自己的左手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然后稳稳落在霍舒惨白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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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空间中响起莫语的惨叫，泪同鲜血瞬间交融到一处，模糊了她的眼睛。撕心裂肺的痛麻痹了身体和头脑，她宛如坠入冰火迸溅的深渊！

　　断掉的左手被对面的恶魔狞笑着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猞猁符嗞嗞冒着青色的烟，仿佛有什么要挣脱而出。

　　红色手链从断口处滑下，叮一声坠落到地上。

　　接下来，莫语的意识开始涣散，整个场景都是一层又一层的重影。

　　身上的剧痛让她感觉自己即将死去，而背后隐藏的真相让她恐惧而绝望。

　　忽然，整片虚白“哗啦”一声呈现出碎裂，前方白茫茫的空间急速张开一个金光四射的圆，随即金圈炸开，似曾相识的身影直冲进来。

　　嗡嗡炸响的耳朵和剧烈得快要炸裂的心跳，看不清也听不清，只感觉前面像在播放临死前的电影。

　　金色头发的人迅速被冲进的人影压制在地，数条金色光柱瞬间刺透他全身。嘶吼、尖叫和狂笑紧接着响起，空间忽而剧烈震荡起来，然后分崩离析。

　　“莫语……”

　　“醒醒。”

　　迷糊中好像听到有人呼唤，声音忽远忽近，时而清晰时而迷离。

　　莫语慢慢感觉意识回流到自己的身体。意识聚集到指尖，指尖可以动，聚集到双腿，双腿有感应，聚集到眼睛……她看到画面缓缓铺开在眼前。

　　眼前是路央旗紧蹙眉头的脸，他身后簇拥着许多人，有赵月茹，有许君泽，还有一脸恐慌的老师和同学。

　　看到路央旗，刚才的画面在脑海里炸开！莫语惊坐起来，抬手，看到自己完好如初的左手。

　　路央旗把她的手复又按下，道：“没事，刚才只是幻境。”可是她明明可以感受到撕心裂肺的疼痛遍布全身，那是被藤蔓刺伤的痛，被断手的痛，还有……

　　被欺骗的痛！

　　回想起霍舒的话，莫语一把抓着路央旗的衣领把他拽过来，内心前所未有的愤怒：“你老实说，我符里面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路央旗闻言，脸上瞬间结了一层冰，抿着嘴看着她一言不发。

　　“说话！！”她听到自己的声音竟然带上了哭腔，无论是他，还是江锦，她感觉到一场残忍的欺骗！

　　这时，路央旗抓住莫语，把她的手扯开。

　　他深邃明亮的眼睛直视着她，良久，才漠然开口：“这件事，你是不是应该问江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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