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3-帮忙
翌日清晨，叽喳的鸟声入耳，黎夏忽略身子一重，猛然惊醒。
一张纯真娃娃般的脸印入眼底，辛楚昕毫不怜惜地压了压，稚嫩的童声又响起。
“本我，自我和超我，选哪个？”
弗洛伊德的精神理论从辛楚昕口中说出，黎夏并不觉得惊讶。
认了大半夜的床，黎夏有些睡眠不足，揉揉有些发胀的脑袋，未立即回答辛楚昕的问题。
“快回答！”
辛楚昕用小手将黎夏别过去的脸掰正面对自己又催促道。
无奈被人挟持，黎夏只得随口回答以求辛楚昕放过自己。
“自我。”
“嗯~”
辛楚昕了解得点点头，开始解读。
“困于意识，忽略本质，难以在意识和本质当中寻求平衡。”
黎夏一阵不爽，抗议道。
“你一个几岁的孩子哪来这么知识和心眼？”
辛楚昕毫不掩饰地嗤哼一声，从黎夏身上爬下只催促道。
“Daddy让我来喊你吃早饭。”
说话间，辛楚昕已下床走到门边，稍稍抬手便轻松握到了门把，门微开，辛楚昕投递回的视线落在黎夏身上莫明地咧嘴笑了。
“Summer，你刚刚说梦话了！”
黎夏原本正低头整理当了一夜睡衣的黑白条纹T恤，听到辛楚昕的话后她不由地一怔，梦话？为什么自己一点印象都没有？
努力回忆，黎夏实在找不到记忆里的碎片，她不由地身体一僵紧张起来。
“什…什么梦话？没有吧？”
辛楚昕瞄了黎夏穿了一夜的便装，略白一眼便开门而去，全完不再理会。
“喂——”
黎夏意欲询问清楚，却见辛楚昕完全不打算要回复，一时间心里堵了半截。
无奈，黎夏只得挠挠头起身洗漱。
冲了个凉，黎夏换了条水蓝色亚麻长裙便匆匆下楼。
牛奶，鸡蛋，三明治。
早餐不多，却营养均衡。
“早！”
朝着正在主座对面的辛楚昕打了个招呼，黎夏不由地一阵好奇。
“你在看什么呢？”
辛楚昕稍稍抬头，抬了抬手中的书打招呼道。
“Morning！”
靠近辛楚昕，黎夏看清了封面，愣了愣，她自愧不如。
那是道格斯的《自私的基因》。
“你看得懂吗？”
说话间，黎夏有些担忧，一般的孩子就是认字认全都十分困难，更何况理解了，即使辛楚昕能理解，她这个年纪不正是容易被□□裸现实侵略思想的时候吗？
显然黎夏的问题对于辛楚昕来说有一丝小看她的意味，她不由地反击道。
“你看得懂吗？”
不是你看过吗？而是你看得懂吗？
辛楚昕从黎夏的言语中已推断最符合情境的问题。
不问还好，黎夏至少能够掩饰自己的理解不足，但辛楚昕如此直接反问，她竟有些窘迫。
“还…还好吧…”
“哦~”
明显察觉黎夏的情绪，辛楚昕却完全不打算放过，只见她支颐着下巴，桌下悬空的双腿轻晃起来，脸上露出个饶有趣味的笑意。
“那你给我说说吧，我不是特别明白呢。”
黎夏瞬间一阵红白脸交错，在辛楚昕看来却有些变脸的意味，她最喜欢看大人被自己问倒的表情了。
黎夏支吾半天也道不出个所以然，辛楚昕□□着的双足相互抵了抵，抛出问题。
“那Summer觉得基因到底是个体的还是种族的？”
黎夏瞬间觉得凉快的室内在急速升温，作为成人的自尊不允许她被辛楚昕‘打败’。
“这个问题过于宽泛，怎么说都是没有错的，个体和种族并不能完全分开讨论。”
辛楚昕却一语道破问题所在，毫不在乎黎夏此刻摇摇欲坠的自尊心。
“可你还是没有回到我的问题，只能选一个，个体，还是种族？”
思维被逼至角落，黎夏只得弱弱说了两个字表达自己的观点。
“个体，基因是属于个体的，集体只是形式呈现而已。”
辛楚昕露出过果然如此的表情，兴致增长了几分。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个体基因决定集体呈现形式，那我作为个体并不一定要选择成为集体呈现的一部分？”
黎夏觉得有些头痛，她不愿意大清早就讨论如此晦涩难懂的问题。
应该说她不愿意和辛楚昕讨论问题，这个孩子，似乎总能看透她的想法，实在可怕。
“Chris！”
从厨房走出的辛辰清楚地听清两人的对话，他不得不赶紧端着打好的蔬菜汁出来解救黎夏。
“不好意思，你不要在意，Chris…和普通的孩子不一样…”
辛辰神色闪了闪，扬了扬嘴角笑意暖暖。
黎夏神情轻松了些，自然地靠近入座的辛辰很快坐进客座，了然地笑笑，在看到辛辰穿戴整齐的衬衫西裤时转移话题。
“周末了辛先生还要工作？”
辛辰放下手中的玻璃杯，杯中的深绿色液体轻晃在玻璃壁上留下了痕迹，他视线在黎夏左手已结疤的伤口上停了停继而忽视无奈地笑笑。
“这就是我又要拜托你的一件事了。”
黎夏喝了口牛奶，无意识地舔了舔略觉闷厚的下唇，看向辛辰时安静地像只猫。
“您先说。”
对于辛辰的话，黎夏给自己留了余地，先说，代表她需要先听再做考虑。
黎夏不是个情商高处事圆融之人，她不愿意与人来回太极，有事不如说清楚好。
辛辰的视线在黎夏嘴角残留的牛奶上停顿几秒，下意识地抬手松了松领带，露出个不自然的笑容。
“别用‘您’称呼，也别喊辛先生，直接喊我辛辰或者Star都可以。”
早就察觉出黎夏与自己之间拉开的距离，辛辰也不管黎夏是无意还是有意，他却想与她更近一步。
黎夏微微张大眼睛，黑亮的瞳孔反射出落地窗透落的晨光，犹如钻石般熠熠发光，薄唇微启，她乖巧地点点头。
“好。”
辛辰这才欣然一笑，示意黎夏继续用餐，自己也执起餐刀切了切盘中的三明治。
“早上美国那边来电话，有个资源合同紧急加签，我得去监督流程执行，所以今天要拜托你帮忙照看下Chris了。”
习惯性地将三明治周围的面□□去掉，抬眼间却对上双手捧着三明治往嘴里送的黎夏，辛辰的视线停了停。
黎夏这才察觉到自己与辛家父女不同的饮食行为，但她并不因此觉得困扰，也不觉得自己需要改变行为，只是侧侧头礼貌地出口试探主人的态度。
“没问题吧？”
辛辰点头示意，黎夏这才接着将三明治送进嘴里，边嚼几口边道。
“不是有阿姨么？我在这也是多余。”
辛辰喝了口唯一带着色彩的蔬菜汁，涩口的气味直冲鼻腔，他已习惯。
“Chris不喜欢和陌生人待在一起，阿姨只会根据需要准备早晚两餐而已，所以这里通常只有我们两人。”
辛楚昕最快解决桌上的早餐，只见她再次打开《自私的基因》边翻几页头也不抬地哼道。
“我才不是不喜欢和陌生人待在一起，我只是不喜欢跟人待在一起。”
辛辰自动忽略辛楚昕的话，微移，视线从黎夏的脸上落至她刚刚低垂的睫毛上，觉得自己的要求越了界限。
“如果觉得为难不用勉强自己答应，我让林腾来也是一样。”
黎夏轻叹一声，拿起盘中的另一半三明治扬了扬，抬头打趣笑道。
“吃人嘴软，总是要还的。”
见黎夏答应，辛辰也不由得心情大好，意味深长接道。
“晚上请你吃大餐，你要拿什么还我？”
黎夏脑一懵，如受惊小兔般的眼神想从辛辰毫不回避的脸上找出一丝玩笑的痕迹，最终却还是失败了。
急急躲开辛辰过于自然的表情，黎夏思绪已乱，低头去咬手中的三明治却将指尖也送入口中，疼痛之余，她只能暗骂自己愚蠢。
见黎夏极力装傻，辛辰却觉得十分有趣，全然不觉得尴尬。
对面的辛楚昕再也看不下去了，只丢了手中的书她环抱双臂打破沉默。
“Daddy，你够了！”
见辛楚昕出声，辛辰也不觉有何不妥，只抬手看了看腕表率先起身。
“我先走了，稍后常姨会来收拾，有任何问题给我打电话。”
辛辰指着桌上的杯碟手臂打了个圈，很快便走向客厅拾起外套便朝外走去。
大门关闭声响起，黎夏暗自松了口气，打量了同样注视自己的辛楚昕，她摆明了自己的态度。
“我没把你当孩子，所以我们像成人一样，井水不犯河水地度过今天就行，你觉得怎么样？”
辛楚昕赞同地点点头，露出个甜甜的笑容开始谈判。
“但我有个条件！”
只要能和辛楚昕保持相互独立，什么条件都行，黎夏是这么想的。
“你说！”
辛楚昕从餐椅上跳下来，迅速跑向客厅北面那一整面令人叹为观止的书架。
“你会开车吗？”
黎夏不明辛楚昕此问的目的，但她还是老老实实地点头。
“会。”
看着辛楚昕小小的身影拖出个移动书梯，黎夏不由地目瞪口呆。
“你要干嘛？让我陪你登高望远吗？”
辛楚昕自顾自地登上移动书梯，自最上层的哲学书籍后方来回抽找检查。
终于，2分钟后，辛楚昕从移动书梯上小心的爬下来，显然目的已达到。
将移动梯推回书架旁的隐蔽位置，辛楚昕转头看向黎夏露出个邪邪的笑，抬起的右手拎着个闪光的物体。
努力睁大眼依旧看不清，黎夏挪动脚步靠近，这才看清辛楚昕手中的闪光物件竟是把车钥匙，一把带有大众标志的钥匙。
暗自嘲弄辛辰几声，黎夏不懂辛楚昕的意思。
“什么意思？”
“一起去游乐场吧？”
辛楚昕扬了扬脑袋，自顾自地朝黎夏的方向走来。
原本站在客厅与餐厅过度台阶上的黎夏脚下一滑，差点摔下来，站直身体间，她拼命摇头。
“不可能！你爸知道了非杀了我不可！”
辛楚昕压根就不想听黎夏解释，自顾自地从斗柜里翻出自己的粉色背包，她垫着脚尖去拿斗柜上的门禁卡。
“放心啦，不会的！”
辛楚昕眯了眯眼，一边将门禁卡塞进背包里一边吊起眼角露出个怪异的表情。
“他舍不得。”
辛楚昕的话过耳，黎夏根本没往心里去，她的大脑已如自动化投影仪般地投射出一片人山人海，摩肩接踵的景象，只想到此她已觉得头晕目眩。
“不行，Eric应该说过我去不了人多的场合吧？”
辛楚昕撅着嘴耸耸肩，点点头，却压根不担心黎夏的病情。
“Eric也说过行为治疗方法是最有效的。”
说起诊疗方案，黎夏便犹豫着要不要反驳，心理生理双向挣扎，黎夏妥协的视线落在心思雀跃地辛楚昕身上，她突然明白了什么。
“你压根没有社交恐惧症对不对？”
辛楚昕低头在背包中活动的手停了停，抬头看向黎夏一脸无辜。
“我从来没说过我害怕去公开场合，也没说过不能跟人接触，只是我Daddy觉得我有而已！”
虽是短暂的接触，但黎夏知道辛楚昕对心理学的认知和运用绝对在一般人之上，眼下这现象只能说明辛辰被辛楚昕耍弄了。
一个叱咤风云的跨国集团执行总裁竟然被一个7岁的孩子玩弄于手掌之间，黎夏不知辛辰是愚还是蠢，但想起辛楚昕150以上的IQ，她竟有些同情辛辰。
“Eric也没有诊断出来？”
辛楚昕小跑着至衣帽间将麻色的防晒帽取出，熟练地系上绑带老实说道。
“是我拜托他别告诉Daddy的…”
话音一顿，辛楚昕的眼神在黎夏身上顿了顿，迈开腿她径直走向黎夏伸手出声试探。
“？”
黎夏的视线落在辛楚昕掌中的车钥匙上停了停，抬手接了过来。
“图书馆！”
辛楚昕一愣，明显没听懂，黎夏不得不继续补充。
“我是说去图书馆。”
辛楚昕这才明白黎夏的意思，转头间直晃脑袋，态度坚决。
“不！游乐园！”
黎夏同样坚持自己的要求。
“图书馆！”
见黎夏的意见难以撼动，辛楚昕只能率先退让，双臂从左划到右，像个小大人般地给出解决方案。
“早上先去游乐场，下午去图书馆，OK？”
没有更好的方法，黎夏只能举双手赞成。
“OK。”
意见达成一致，辛楚昕举了举手，和黎夏击掌约定催促道。
“你赶紧收拾下，趁常奶奶来之前赶紧走！”
黎夏露出个‘别催’的表情，返身上楼去取客房里的背包。
见黎夏被自己说动，辛楚昕不由地露出个和同龄人无异的期待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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