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和安布居一起留堂
那天晚上,在正堂的吃晚餐的时候,哈利相当不愉快。他和安布居对吵的事,传播速度之快,就是按霍格沃茨的标准也是相当惊人的。当他在罗恩和赫敏之间坐下来吃晚饭的时候,旁边到处充满了小声谈话的声音。滑稽的是,似乎没有一个小声说话的人介意他听见他们的谈话,相反地,他们倒更像是想要激怒哈利,让他再跳起来吵,好让他们也能亲耳听听他的故事。
“他说他看到塞德里克被杀的经过……”
“他说他曾与伏地魔决斗……”
“算了吧……”
“他以为他能骗得了谁?”
“饶了我们吧……”
“我不明白的是,”哈利咬着牙说,放下手里的刀叉(他的手已经抖得拿不稳),“为什么两个月前,邓布多跟他们的时候他们都相信了。”
“问题是,哈利,我不能确定他们真相信了,”赫敏冷冷地说,“噢,咱们走吧。”
她摔下刀叉,罗恩不忍地看了一眼吃了一半的苹果派,但是还是跟上了他们。
所有人都目送着他们离开正堂。
“你是什么意思,你说你不确定他们真的相信邓布多?”他们走到一楼时,哈利问赫敏。
“你看,你根本不知道那件事发生之后这里的情况,”赫敏安静地说,“你抱着塞德里克的尸体回到草坪中心那边,我们谁都没看见迷宫里面发生的事情,我们只是听邓布多说伏地魔已经回来,他杀死了塞德里克,袭击了你。”
“但事实就是这样啊!”哈利大声说。
“我知道它是事实,哈利,所以,请你不要再对我发火好不好?”赫敏厌倦地说,“事实上,还没等大家真正理解那些事情,所有人就都被送回家去过暑假了。
而在这两个月里,他们一直读着关于你如何疯狂,邓布多如何老糊涂了的新闻!“
他们沿着空空的走廊返回桂芬多塔楼,雨点重重地敲打着窗户。哈利觉得他开学的第一天仿佛有一个星期那么长,而且,还有堆积如山的作业要在睡觉前赶完。
他的右眼上方丝丝地阵痛,当他们转进胖夫人所在的走廊之前,他透过被雨水冲刷的窗户,看着外面黑沉沉的校园,海格的小屋里仍然没有灯光。
“米宝沟臭浆,”胖夫人还没来得及发问,赫敏已经回答。画打开了,露出后面的圆洞。他们三个人爬了进去。
休息室里几乎没人,所有人都在楼下吃晚饭。罗圈腿从扶手椅上展开身子,高兴地呼噜着跑过来迎接他们,等哈利、罗恩和赫敏在他们最喜欢的靠近壁炉的椅子坐下来之后,他跳上赫敏的膝盖把自己卷成一团,像个毛茸茸的姜黄色小枕头。哈利凝视着壁炉里的火苗,感到精疲力竭。
“邓布多怎么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赫敏突然叫了一声,把哈利和罗恩吓了一跳,罗圈腿从她的腿上跳下来,一副被冒犯了的样子。赫敏愤怒地拍着椅子的扶手,把棉花都从包皮的破洞里给挤出来了。“他怎么会让那个可恶的女人来教我们?还是我们的中级巫师考试年!”
“嗯,我们从来也没有合适的黑魔法防御课老师,不是吗?”哈利说,“你们知道的,海格告诉过我们,没人想教这门课,他们说它晦气。”
“是啊,可是干嘛要雇一个根本不想教我们法术的人来!邓布多在搞什么鬼啊?”
“而且,她还想让学生给她打探消息,”罗恩阴沉地说,“还记得她说,要是有人再说‘那个人’回来的事儿就去告诉她吗?”
“她当然要监视我们所有人,这太明显了,要不然法吉让她来干吗?”赫敏立刻说。
“别再开吵了,”当罗恩张嘴要反击时,哈利疲倦地说,“你们就不能安静一会么……咱们赶快写作业吧,早写早完事……”
他们从角落里拿出书包,回到壁炉旁边的椅子上,现在很多人都已经吃完晚饭回休息室来了。哈利把脸别开,不去看进门的圆洞,可是他仍感到被他吸引来的道道目光。
“我们是不是要先做石内普的作业?”罗恩说着把羽毛笔蘸进墨水瓶里,“月长石的……特性……及在它在……药剂中的……应用。”他一边嘟囔着一边把这些话横着写在羊皮纸上方,“好了,”他在字下面划了条线表示标题,然后满脸期待地去看赫敏。
“那,月长石的特性和它在药剂中的应用是什么?”
但赫敏没有听到,她正斜眼看着休息室另一头的角落,弗雷德、乔治和李。乔丹正坐在一群一年级学生中间,他们的嘴里似乎都在嚼着从弗雷德手中的大纸袋里拿出的什么东西。
“不行,绝对不行,他们这样太过分了。”她说着义愤填膺地站了起来,“罗恩,走。”
“我——什么?”罗恩说,显然在故意磨蹭,“不——唉,赫敏——我们不能禁止他们给那些小孩子糖吃。”
“你非常清楚那都是鼻血奶糖或是——呕吐片或是——”
“昏迷杂绊儿?”哈利小声提示。
一个接一个地,那些一年级小孩仿佛被人用无形的棒子敲了头,都瘫倒在椅子上失去了知觉,一些人直直滑到地上,另一些人只是垂在椅子扶手上,舌头都伸了出来。大部分围观的人都笑起来了,但赫敏已经挺起胸膛,径直朝弗雷德和乔治走去。他们俩个手拿笔记本站在那里,仔细观察着那些昏迷过去的一年级学生。罗恩从椅子上站起一半,犹豫不决地弯着腰站了一会儿,然后向哈利嘟囔了一句:“她一个人能应付得了,”就一屁股坐回椅子,把瘦长的身子缩得不能再低。
“够了!”赫敏对弗雷德和乔治坚定地说。他们抬起头来看她,微微有些吃惊。
“是呀,你说得对,”乔治点着头说,“药力似乎够强了,是不是?”
“我早上已经警告过你们,不能在其他学生身上试你们的垃圾。”
“可我们付钱给他们啊!”弗雷德愤愤地说。
“那也不行,这样的试验太危险了!”
“胡说,”弗雷德说。
“镇定一点,赫敏,他们没事的。”李安慰她说,他在一年级学生中间,从一个人走到另一个,把一些紫色的糖塞到他们张开的嘴里。
“是啊,看,他们现在都醒过来了。”乔治说。
确实,一些一年级学生已经活动起来,有几个人吃惊地发现自己正躺在地板上,或是垂在椅子上。哈利相信,弗雷德和乔治在事前根本没向他们解释那些糖果的作用。
“感觉还好么?”乔治温和地问躺在他脚边一个深色头发的女孩。
“我-我想是吧,”她颤抖着说。
“好极了,”弗雷德愉快地说,但是只一眨眼的功夫,他手里的笔记本和装了昏迷杂绊的纸袋已经被赫敏一把抢走。
“这不行!”
“当然是行的,他们都活着哪,不是吗?”弗雷德恼怒地说。
“你不能这么做,万一他们生了病怎么办?”
“我们不会让他们生病的,每一样我们都在自己身上试过的,这个实验不过是看看是不是所有人的反应都一样罢了——”
“如果你不停止试验,我会——”
“罚我们课后留堂?”弗雷德用“你倒是试试看”的语气说。
“还是罚我们抄写?”乔治撇着嘴笑。
休息室里所有围观的人都笑了起来。赫敏挺直身子,眯起眼睛,浓密的头发里似乎有电火化冒出来。
“不,”她说,声音气得直抖,“但我会写信给你妈妈。”
“你不会的,”乔治向后退了一步,害怕地说。
“噢,是的,我会的,”赫敏冷冷地说,“我不能阻止你们自己吃这些蠢东西,但是,你不能把它们给一年级学生。”
弗雷德和乔治看起来好像被雷电击中了一样,很明显地,他们认为赫敏的威胁既不择手段又正中要害。赫敏恐吓地看了他们最后一眼,把弗雷德的笔记本和杂绊糖袋扔回他手上,然后趾高气扬地回到壁炉旁边的椅子那里。
罗恩在椅子上已经缩得鼻子几乎碰到膝盖了。
“罗恩,多谢你的支持,”赫敏讽刺地说。
“你自己做得很好呀,”罗恩喃喃说。
赫敏瞪空白的羊皮纸好几秒钟,然后烦躁地说:“噢,没用的,我现在没法集中,我去睡觉了。”
她猛地翻开书包,哈利以为她要把书收进去,但她只是从里面拿出了两个奇形怪状的毛线织物。她把它们小心地放在壁炉旁边的桌子上,还在上面堆了几个废纸团和一根坏了的羽毛笔,然后退了几步,欣赏着它们的效果。
“看在魔灵的份上,你在干什么啊?”罗恩说,看着她的样子好像担心她害了疯病似的。
“给家佣精灵的帽子,”她轻快地说着,开始把书塞进书包,“我在暑假里做的,不用魔法我编织得挺慢的,不过现在回到学校了,能用魔法我就可以做很多很多了。”
“你要把帽子留给家佣精灵?”罗恩慢慢说,“而且,还藏在这些垃圾底下?”
“是的,”赫敏挑衅地说,把书包背上肩膀。
“那不行的,”罗恩生气地说,“你是要骗它们拣起那些帽子,它们不一定想要自由的,但你却要逼它们自由。”
“它们当然想要自由!”赫敏立刻说,不过她的脸已经涨得粉红,“看你敢去碰那些帽子的,罗恩!”
她转身离开了。罗恩直等她消失在去女生宿舍的门后,才把毛线帽子上的垃圾清理干净。
“它们至少应该知道它们要捡起的是什么东西,”他坚定地说,“而且,”他卷起只有报告标题的羊皮纸,“现在要完成这个反正也没门儿了,没有赫敏我不会写,我可是一点也不知道怎么用月长石啊,你呢?”
哈利摇了摇头,注意到自己的右太阳穴疼得更厉害了,他想起关于巨人战争的长报告,头立刻好像被扎了一刀似地刺痛起来。虽然十分清楚明天早上他会后悔今晚没能完成的作业,他还是把书都塞进书包里。
“我也去睡觉。”
在走向去寝室的门时,他路过谢默斯,但是他没有看他,有一瞬间哈利感觉谢默斯张开嘴想说什么,但他立刻加快速度,在新的挑衅到来之前跑到了让人镇定安和的石雕螺旋楼梯那里。
***第二个早晨和前一天一样阴郁沉闷。早饭时,海格仍然没有在教工席上出现。
“不过,也不是没有好事,今天没有石内普的课啊。”罗恩精神抖擞地说。
赫敏大大地打了个哈欠,然后给自己倒了杯咖啡。她似乎因为什么事儿正心情良好。当罗恩问她愉快的原因,她只是简单地回答,“那些帽子不见了,看来家佣精灵还是想要自由啊。”
“不好说,”罗恩挖苦地说:“那些东西也许不算衣物,我可一点也看不出它们哪点像帽子,倒是挺像毛线织的皮球。”
一整个上午,赫敏都没再和他说一句话。
魔咒双节课之后是双节变形课,弗利特卫教授和麦格教授都在上课的头十五分钟讲述普中级巫师考试的重要性。
“你们一定要记住的是,”矮小的弗利特卫教授站在一摞书上面尖声说,其实那也只能让他的视线将将从桌子上面露出来,“这次考试会影响到你们未来的许多许多年!如果你们还没有认真考虑过你们的职业,现在就应该考虑考虑了。而现在,我认为,我们得比任何时候更用功地学习,才能对得起你们自己!”
接下来,他们花了一个小时的时间来练习索目召唤魔法,因为按照弗利特卫教授的说法,这在中级巫师考试上一定会考的,他以有史以来最多的魔咒作业结束了今天的课程。
他们在变形课遭遇也是一样,如果不是更糟的话。
“如果你们不认真地学习、练习和实践,”麦格教授严肃地说,“你们就根本没有可能通过中级巫师考试。我不认为这个班上会有努力学习也通不过中级巫师考试的人。”这时纳威发出了一个可怜兮兮的怀疑声音,“是的,纳威。隆巴顿,你也可以的,”麦格教授说,“你的功课,除了缺少自信之外,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那么,今天我们要开始学习万匿消咒,它们比可姿显咒要简单些,而且,可姿显咒要到高级巫师考试时才会考到。不过,万匿消咒在中级巫师考试里,仍是最难的几个咒语之一。“
她说得相当正确,哈利觉得万匿消咒异忽寻常地困难。直到双节课结束,他和罗恩也没能让他们的蜗牛消失。不过罗恩满怀希望地认为他的蜗牛颜色已经变淡了一点。然而,赫敏却在第三次尝试的时候就已经能成功地让蜗牛消失了,麦格教授因此奖励了桂芬多十分,而且,她也是唯一不用写作业的人,其他人都得通宵练习这个咒语,因为第二天下午的变形课上他们得重新试一遍。
现在,哈利和罗恩开始有些紧张他们为数过多的作业了,午休时,他们两个到图书馆去查找月长石在药剂中的作用。赫敏还在生罗恩抵毁她手织帽子的气,没有跟他们一起去。等下午他们去上魔界生物饲养课时,哈利的头又疼起来。
天气已经变得清爽微风,当他们穿过斜坡上的草坪,向禁绝林旁边、海格的小屋那里走的时候,可以感到有星星点点的雨滴打在脸上。古拉普兰教授在海格屋门旁边十来丈远的地方等着他们,她面前支着的长桌上堆满了树枝。当哈利和罗恩走过去的时候,后面传来一声轰笑,他们转过身,看到珠扣。马尔夫正向他们大步走来,周围都是经常跟在他身边的斯雷瑟林的狐朋狗友。显然他刚刚说了句什么滑稽的话,因为克拉布,高耀,潘姿。帕金森和其他的人走到桌子旁边还一直开心得格格笑个不停,而且,从他们一直看着哈利的样子,谁也能毫不费力地猜出他就是这个笑话的主角。
“每个人都到了?”等斯雷瑟林和桂芬多的人都到齐之后,古拉普兰教授叫道,“现在开始吧,谁能告诉我这些东西的名字?”
她指着面前堆放着的树枝,赫敏的手立刻举了起来。她身后面,马尔夫露着门牙假装她要急着回答问题时垫着脚跳的样子。潘姿。帕金森尖声笑起来,但是,她的笑声几乎立刻就变成了尖叫,因为桌子上的树枝都跳到空中,显出他们的本像:一群树木颜色的、好像小妖精似的的东西。它们有着带树节的棕色胳膊和腿,胳膊顶端各有两根树枝一样的手指,扁平的、树皮一样的脸上有一对像甲虫的似的褐色眼珠闪着光亮。
“啊啊啊!”帕瓦蒂。帕提和拉文德。布朗一起叫了起来。这使哈利怒气冲天,她们这个样子,简直好像海格从来没有让她们见识过更厉害的生物似的。确实,只会吃大头菜的福毛虫的确有些无趣,但是,火蜥蜴和双翼鹰头马都十分刺激啊,当然火尾斯古刺可能又太过刺激了点。(火尾斯古刺,见《哈利波特第四卷》——译注)
“女同学们,请不要叫那么大声!”古拉普兰教授疾声说,往这些木质生物身上撒了一些棕色大米一样的东西,那些生物一接到吃的就立刻落回桌面,“那么,谁知道这些生物的名字?……格兰杰小姐?”
“勃枝壮客,”赫敏说,“它们是树木的保护灵,通常生活在魔杖树上。”
“桂芬多加五分,”古拉普兰教授说,“是的,它们就是勃枝壮客,就向格兰杰小姐说的那样,它们通常生活在木质可以用来做魔杖的树上。你们谁知道它们吃什么?”
“木虱,”赫敏回答,这也解释了哈利原以为是棕色大米的东西为什么现在开始蠕动,“但如果能找到的话,它们更爱吃精灵卵。”
“好姑娘,再加五分。所以,无论什么时候,如果你们想从有勃枝壮客居住的树上采摘树叶或是木头,最好事先准备好木虱来引开或安抚它们。也许它们看来不很危险,但要是它们被惹激了的话,它们会用指头去挖人的眼睛。你们可以看到,它们的手指是相当尖利的,你们无论如何不希望这样的东西在眼睛旁边动来动去的。
所以,你们可以站过来一点,拿些木虱和一只勃枝壮客——我这里的勃枝壮客足够你们每三个人分一只的。——好让你们仔细学习它们。下课前我要你们每人画一张标有它们身体部位的图。“
全班的人都向前靠近桌子,哈利刻意从后面绕过人群,走到紧靠古拉普兰教授的位置。
“海格在哪儿?”当其他人都在挑选勃枝壮客的时候他问她。
“不用你操心。”古拉普兰教授听起来似乎不愿再提这件事,就和上次海格不能来,让她代课时的态度一样。马尔夫的尖脸上满是得意的奸笑,他越过哈利,抓起最大的一只勃枝壮客。
“也许,”马尔夫把声音压得只有哈利能听到,“那个大傻子把自己弄伤了。”
“你也可能受伤,如果你不闭上你的臭嘴的话,”哈利从嘴角挤出这句话。
“也可能因为他和比他更大的东西玩耍吧,如果你明白我的意思的话。”
马尔夫走开时仍扭头冲哈利歪着嘴笑。而哈利,却忽然感到一阵惊悸,是不是马尔夫知道了什么?毕竟,他父亲是个食死徒,他会不会知道凤凰令的人还没来得及知道的、关于海格的至要消息?他慌忙绕过桌子走到罗恩和赫敏那里,那两人正远离了桌子,蹲在草地上,试图说服一只勃枝壮客安静一会好让他们画图。哈利拿出羊皮纸和羽毛笔蹲在他们旁边,然后把马尔夫的话小声告诉给他们。
“要是海格有什么事的话,邓布多会知道的,”赫敏立刻说,“要是我们着急,不就正中马尔夫的计了,那他也会明白我们根本不知道现在发生的事。我们不能理他,哈利。这儿,帮我抓着这个勃枝壮客,一会儿就行,让我把它的脸画下来……”
“是啊,”从离他们最近的人群里传来马尔夫懒洋洋的声音,“父亲和魔法部长在几天前还聊过,你知道,部长看来早已经下定决心,要治理一下这个学校的低档次教育指标了。所以以后就是有哪个畸形低能来了,也会给直接轰出去的。”
“哎呀!”哈利叫了一声。
哈利刚才气得把手里的勃枝壮客几乎给捏断了,它只用长着尖利手指的手抗议地冲哈利挥了一下,立刻把他的手上划出两道又长又深的口子。哈利连忙松开手,克拉布和高耀本来正因为马尔夫嘲笑海格而大声狂笑,现在又看到那只勃枝壮客疯狂跑向禁绝林的样子,就笑得更厉害了。勃枝壮客小小的树枝身子很快在树根之间消失了。当远处的下课铃响起来的时候,哈利把血迹斑斑的羊皮纸卷起来,手上包着赫敏的手绢,马尔夫的嘲笑声音依然回响在耳边,大步走去上草药课。
“要是他再敢管海格叫低能的话……”哈利咬着牙说。
“哈利,别跟马尔夫斗气。别忘了,他现在是级长,他会让你的日子相当难过的……”
“哈,我倒想知道难过的日子是什么样的?”哈利讽刺地说。罗恩笑了,但是赫敏却皱起眉头。他们一起慢慢走过一块块的菜地,老天似乎仍然不能决定究竟要雨还是要晴。
“我只想海格能赶快回来,就这样而已。”当他们走到温室门口时,哈利低声说,“还有,别告我那个古拉普兰女人比他教得更好!”他威胁地补充一句。
“我本来也没有这个打算。”赫敏镇定地说。
“因为她永远也不会像海格那么好,”哈利坚定地说,相当清楚他刚刚犯了魔界生物饲养课上最不应该犯的错误,而且也因此万分苦恼。
离他们最近的温室门开了,一些四年级学生涌了出来,金妮也在其中。
“嗨,”经过他们时她高兴地打了招呼。几秒钟之后,露娜。拉乌古德也出来了,远远落在其他同学后边,她的鼻子上有一个泥块,头发在头顶盘了个结。她一看见哈利,突出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她径直走到他面前。很多同学都转过头,饶有兴趣地看着。露娜深深吸了口气就开始说话了,连句起码的问好都没有:“我相信‘那个人’已经回来了,还有,我相信你同他斗争过,而且活着从他手上逃出来。”
“呃——是啊,”哈利尴尬地说,露娜带着两只看起来像是桔黄色小罗卜的耳环,帕瓦蒂和拉文德似乎也注意到了,她们正指点着她的耳朵格格笑着。
“你们笑吧,”露娜说,声音提高了一些,显然她以为帕瓦蒂和拉文德是因为她的话而笑,而不是她的穿戴,“但是人们以前不也曾经以为泡泡哈明丁,或是皱角斯诺克那样的怪兽是不存在的么!”
“嗯,可他们没有错啊?”赫敏不耐烦地说,“泡泡哈明丁和皱角斯诺克本来也不存在啊。”
露娜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然后拂袖而去,耳朵上的萝卜疯狂地摇摆着。现在嘲笑她的,已经不光是帕瓦蒂和拉文德两人了。
“你能不能不激怒唯一相信我的人?”在走进教室的时候,哈利问赫敏。
“哦,看在老天的份上,哈利,有比她更好的人相信你,”赫敏说,“金妮都告诉我了。其实,她一向都只相信那些完全没有证据的东西。当然,我本来也不认为《捕风捉影》编辑的女儿还能怎么样。”
哈利想起来刚到那晚,他看到的那些诡异的有翼的马,露娜说她也能看见它们。
他的热情有些消退了,难道她在撒谎吗?但是还没容他再想,厄尼。麦克米兰已经走到他面前。
“波特,我希望你明白,”他朗朗地大声说,“不只是怪人才支持你。我本人就百分之百相信你,我的全家都坚定地站在邓布多一边,我也是。”
“呃——非常感谢你,厄尼。”哈利说着,虽然有些吃惊,但还是很高兴。也许厄尼在这种时候会有点装腔作势,但是有一个耳朵上没挂东西的人公开表示对他的信心,还是让哈利相当感激。厄尼的话无疑立刻抹消了拉文德。布朗脸上的笑,而当哈利转头和罗恩赫敏说话的时候,他看到谢默斯脸上也露出了既迷惑又挑衅的表情。
史宝特教授也以中级巫师考试的重要性开始她的课程,到这时已经没人有半点惊奇。哈利希望所有的老师都别再讲这个了,每次一想到成堆的作业,他的胃里就有种被拧紧的惊悸。这种感觉在下课前史宝特教授给他们留作业时又加重了:他们又得写一篇报告。一个半小时之后,疲惫不堪,满身龙粪的臭气——龙粪是史宝特教授最爱用的肥料——桂芬多的学生们走回城堡。没有人说话,这又是相当长的一天。
哈利已经饿得要死,而且他五点钟还要去安布居那里留堂,他没有回桂芬多塔楼放下书包,而是直接走向正堂,他不知道安布居会耍什么花样,所以他想在那之前,应该先尽可能吃点东西。可惜,他刚走到正堂门口,一个响亮而愤怒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喂,波特!”
“又怎么啦?”他疲倦地嘟囔一句,转头面对安吉莉娜。约翰逊,她看起来怒气冲天。
“我这就告诉你怎么了,”她说着大步走过来,用手指大力点他的胸口,“这个星期五你也给留堂?”
“什么?”哈利说,“怎么……噢,对了,选拔守门员!”
“现在你倒想起来了!”安吉莉娜咆哮,“难道我没告诉你我要全队出席守门员选拔测试,找一个可以和所有队员配合默契的人么!难道我没告诉你为这个我特别预定了快迪奇球场?而现在你决定不去!”
“不是我决定不去!”哈利说,被这样不讲道理的话刺伤了,“我被那个安布居女人罚了课后留堂,就因为我告诉他‘那个人’的真相。”
“好,那你就去她那儿,告诉她星期五不能留你堂,”安吉莉娜怒气冲冲地说,“而且我才不在乎你怎么做,要是你喜欢,大可以告诉她‘那个人’的事是你的幻觉,但你必须去球场!”
她转身大步离开了。
“你们知道吗?”罗恩和赫敏走进正堂时,哈利对他们说,“我认为我们应该去帕斗米联队查查,看奥利弗。伍德是不是在训练时死了,因为安吉莉娜实在很像被他附身了。”
“你觉得安布居有没有可能准你星期五请假?”当他们坐在桂芬多的桌子旁边时,罗恩怀疑地说。
“机会小於零,”哈利闷闷不乐地说,把羊排倒进盘子里开始吃,“但总得试试,是不是?我可以主动要求再加两天什么的,不知道。”他咽下满嘴的土豆,然后说,“我希望她今晚不会留我到太晚,你知道我们得写三篇报告、练习麦格的万匿消咒、给弗利特卫设计出反咒来、完成勃枝状客的图画、还得开始给彻劳妮写那个蠢梦日记?”
罗恩呻吟一声,不知出於什么原因,他仰头看着天花板:“而且天也好像又要下雨了。”
“这和我们的作业有什么关系?”赫敏说着扬起眉毛。
“没什么,”罗恩连忙说,耳朵红了起来。
四点五十五分,哈利告别他们两个,向三楼安布居的办公室走去。他敲了门,接着就听见她甜甜地叫,“进来。”他小心地走进去,四下看着。
在这之前,这间办公室有三个主人请他进来过。
吉尔德罗伊。洛克哈特在时,这里贴满了他自己的画像。当卢平在这里时,如果你上门拜访,总会遇到一些稀奇古怪的黑魔法生物,被关在笼子或是水缸里。而那个假冒穆迪的人在这里时,办公室里则堆满了用来探测坏事和假相的仪器和物件。
可是,现在这里变了个样子,让人完全认不出来了。凡是有面的东西都给罩上了带花边的桌布和套子;几瓶装着干花的花瓶,每一个都放在一小块手帕上;一面墙上挂了一整套装饰盘子,每一个盘子上都画着一只颜色夸张艳俗的小猫,脖子上系着不同花样的丝带。这些恶心的东西让哈利都看呆了,直到安布居教授再次说话他才醒过神来。
“晚上好,波特先生。”
哈利吓了一跳,转过头来。他刚才没有看到她,因为她身上穿的袍子上面印满了艳色的大花,跟身后桌子的桌布浑成一体。
“晚上好,安布居教授,”哈利生硬地说。
“来,坐下,”她说着指了指一个垂着花边桌布的小桌子,桌子旁边有她刚刚拉出的直背椅子。一张空白的羊皮纸放在桌上,显然是给他准备的。
“呃,”哈利说着,没有动,“安布居教授,呃——在我们开始之前,我-我想让你帮一个……一个忙。”
她的凸眼睛眯了起来。
“噢,是什么啊?”
“嗯,我,我是桂芬多快迪奇队的队员,星期五下午五点有一个选拔新守门员的测试我应该参加,而我-我不知道我能不能那晚上不留堂,在-在其他的晚上…
…补上。“
早在结束说话之前他就知道事情不妙。
“噢,不行啊。”安布居说,咧开嘴笑得好像刚刚吞下了一只特别肥美的苍蝇,“噢,不不不,波特先生,这是对你散布邪恶、肮脏、哗众取宠的谣言的惩罚,而惩罚是不能因为犯罪人的方便而随意改动的。不行的,你要在明天下午五点来,后天也要,星期五也要,一切都按照原订的计划。我认为错过一件你特别想做的事情倒是件好事,那样一来,你就能把我要教给你的道理记得更深的。”
哈利感到全身的血都涌到头顶,耳里一阵轰鸣,那,是他一直在散布“邪恶、肮脏、哗众取宠的谣言”了,是不是?
她微微偏着头看他,仍然满面微笑,好像完全知道他现在的想法,在看他是不是又会大叫起来。哈利竭力克制了自己,把视线从她身上移开,把书包放在直背椅子旁边,然后坐了下来。
“好了,”安布居甜甜地说,“你看,脾气已经控制得好多了,不是吗?现在,波特先生,你要给我抄写。不,不是用你的羽毛笔,”当哈利弯腰去打开书包时她说,“你得用我这里的一只特殊的笔,给你。”
她递给他一支细长的黑羽毛笔,笔尖异常尖锐。
“我要你写,我不再说谎,”她温柔地告诉他。(西方教师惩罚学生,是让学生重复写一同行字,比如‘我不再说谎’,或是‘我不再欺负小同学’之类的。——译注)
“多少遍?”哈利问,自认为他的礼貌装得不错。
“噢,直到你真心理解它的含义,”安布居甜甜地说,“然后你就可以走了。”
她走到她的办公桌前坐下,低头开始审阅一叠看起来是作业的羊皮纸,哈利拿起尖尖的黑羽毛笔,然后发现忘记了东西。
“你还没给我墨水。”他说。
“噢,你不用墨水的,”安布居教授说,声音里有一分少得不能再少的笑意。
哈利把羽毛笔尖放在纸上写:我不再说谎。
他疼得猛抽了一口凉气,落在羊皮纸上的字正闪着红色的光,同时这些字也在哈利的右手上显现出来,穿破了他的皮肤,仿佛有人用尖利的手术刀划下的字迹——可是当他盯着那闪亮的创口时,皮肤已经愈合了,曾经是字的地方只略微比其他地方红了一点,但是相当平滑。
哈利转头去看安布居,她也正在看他,宽宽的、癞蛤蟆一样的嘴上正现出笑容。
“什么事?”
“没什么。”哈利小声说。
他把视线转回到羊皮纸上,再次把羽毛笔放在上面,写“我不再说谎”,他感到手背再次传来一阵灼痛。再一次,那些字刻破了他的皮肤,再一次,它们在几秒钟之后愈合了。
就这样,他继续下去。哈利一遍又一遍地把字写在羊皮纸上,很快他就明白那些字当然不是用墨水写的,而是他自己的血。而且,一遍又一遍的,这些字刺入他的手背、愈合、再在他再次在羊皮纸上下笔时出现。
窗外,夜幕已经降临。哈利没有问什么时候可以停下来,他甚至都没有看表,他知道她在紧盯着他,寻找他的弱点。而他是不会给她看的,即便是要他在这里坐一个通宵,让这只羽毛笔割碎他的手,也在所不惜。
“过来,”大概过了几个小时之后,她说。
他站起来。手仍疼得厉害,他低头看时,发现伤口虽然已经愈合了,但是皮肤已经通红。
“手,”她说。
他伸出手,她抓过去。当他触到她短粗的、带了好几个难看老式的旧戒指的手指时,哈利强忍住自己的厌恶。
“啧,啧,看起来我还没能给你太深影响,”她笑着说,“那,咱们只能明天晚上再试试了,是不是?你可以走了。”
哈利二话没说就离开了她的办公室。整个学校相当安静,现在肯定已经过了午夜了。他慢慢地穿过走廊,然后,当他拐了个弯,确定她听不到他的声音之后,他跑了起来。
***他没有时间练习万匿消咒,没在梦日记上写过一个字,没有画完勃枝状客的图,也没有写他的那些报告。第二天早上他没去吃早饭,匆忙地在梦日记上编了两个梦,来搪塞今天的占卜课。他惊奇地发现罗恩也蓬头乱发的,在做着同样的事情。
“你为什么昨天晚上也没做?”哈利问,罗恩正在疯狂地环视休息室,想从里面找到灵感。昨天晚上哈利回到宿舍时,罗恩已经睡得死死的,现在,他只模糊地嘟囔了一句“做别的东西来着”,就又趴在羊皮纸上胡乱地写了起来。
“只能这样了,”他说着把日记本重重合上,“我说我梦到我在买新鞋,她总不会从这个研究出什么古怪东西的,是吧?”
他们一起匆匆走向北塔楼。
“还有,在安布居那里留堂怎么样?她罚你做什么?”
哈利有一霎那的犹豫,然后他说,“抄写。”
“那就是还不太坏了,是不是?”罗恩说。
“还不坏。”哈利说。
“嘿——忘了问你——星期五她给你假吗?”
“不行。”哈利说。
罗恩同情地叹息一声。
对哈利来说,这一天仍不是好日子。变形课上,因为没能练习万匿消咒,他是全班做得最差的几个人之一。午休时,他不得不放弃午饭,把勃枝壮客的图画完。
而与此同时,麦格教授、古拉普兰教授和幸内斯查教授又布置下来更多的作业,当然哈利本来也没有完成这些作业的希望,因为今晚上在安布居那里还有第二次留堂。
最后画龙点睛的一笔,是安吉莉娜。约翰逊又在吃晚饭时堵住了他。得知他不能参加星期五的训练时,她告诉他她一点也不喜欢他的态度,而且,她希望她的队员把训练放在首位——要是他们还想继续留在队里的话。
“我给留堂了呀!”当她怒气冲冲地走开时,哈利大喊,“你觉得我究竟是想和一只老癞蛤蟆关在一个屋里,还是想参加快迪奇?”
“幸亏只是抄写而已,”赫敏安慰地说,哈利已经摊在自己的座位上,盯着面前的牛排和肉馅饼,再没有半点胃口,“又不是什么特别可怕的惩罚,真的……”
哈利张开了嘴又闭上,只点了点头。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想把在安布居办公室里发生的事情告诉罗恩和赫敏,他只知道,他不愿看到他们惊恐的脸,那只会让整件事看起来更可怕,让他更加难以面对。而且,他也模糊地觉得,这是他和安布居两个人之间的、秘密的意志战,他不想让她满意地知道自己向别人诉苦。
“真不相信我们有这么多作业,”罗恩悲惨地说。
“那你为什么昨天晚上一点都没做?”赫敏问他,“你昨晚到底去哪儿了?”
“我去……我去散步了。”罗恩左右而言它。
哈利清楚地觉得,不光是他一个人在隐藏着秘密。
***第二次留堂和头一次一样坏,哈利手背上的皮肤开始破得更快,不一会手背就已经红肿一片。哈利觉得再用不了多久,伤口就不会一直愈合了,它们会留在他的手上,也许直到那时安布居才能满意吧。不过,他从未因疼痛而哼过一声,从他走进屋子,到他再次在午夜之后离开之间,除了“晚上好”和“晚安”之外他一个字也没有说。
可是,他的作业现在已经到了相当危险的状况。他回到桂芬多休息室之后,虽然已经筋疲力尽,他也没能回去睡觉,而是打开课本,开始写石内普布置的、关于月长石的报告。等他写完报告,已经是凌晨两点半了。他知道他写的很差,可是他又没有办法,如果不写的话,他接下来就要去石内普那里留堂了。之后他匆匆写完了麦格教授让他们回答的问题,胡乱编了些如何适当处理勃枝壮客的东西来应付古拉普兰教授。然后,才摇摇晃晃地爬上了床,连衣服都没换就跌在被罩上面,马上就睡着了。
星期四在糊里糊涂的疲劳里过去,罗恩似乎也很疲倦,虽然哈利仍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哈利的第三次留堂和前两次的完全一样,只不过,这一次,在开始两小时之后,“我不再撒谎”没有从哈利的手背上消失,而是留在了手上。血涌出来,一滴滴地落下。安布居教授听到羽毛笔在纸上的划声停止了,就抬起头来。
“啊,”她轻声说,绕过自己的办公桌走过来检查他的手,“好,这个总算能提醒你了,是不是?你可以走了。”
“我明天还用来吗?”哈利说着,用左手拎起书包,他的右手已经疼痛万分。
“哦,是啊,”安布居教授说,笑得和刚才一样灿烂,“是的,我想,明天晚上的功课会让这句话刻得更深的。”
哈利以前从没有想到这个世界上还有比石内普更让他憎恨的老师,但在回桂芬多的塔楼时,他认为他已经找到了一个可以和他匹敌的对象。她太恶毒了,他一边爬上去七楼的楼梯一边想着,她是一个恶毒的、变态的、发疯的老——“罗恩?”
他已经走完楼梯,往右转了个弯,然后就几乎撞上罗恩。罗恩正躲在瘦者拉克兰的雕像后面,手里抓着扫帚。看到哈利时他大大地吓了一跳,而且试图把手里的新横扫十一号扫帚藏在背后。
“你在干什么?”
“呃——没什么,你在干什么?”
哈利冲他皱起眉头。
“听着,你可以告诉我的!你藏在这儿干什么?”
“我-我在躲弗雷德和乔治——如果你非要知道,”罗恩说,“他们刚和一夥一年级新生走过去,我打赌他们又在他们身上做实验了。我是说,现在他们不能在休息室做试验了,不是么,赫敏见了才不能饶他们呢。”
他疯疯癫癫地说得十分快。
“但你拿着扫帚干什么,你不是去飞行吧?”哈利问。
“我-嗯-嗯,好吧,我就告诉你,但是不许笑,行不行?”罗恩警惕地说,脸已经越来越红了,“我-我想,去参加桂芬多队守门员的选拔,既然,现在我已经有把像样的扫帚了。行了,开始吧,笑吧。”
“我不会笑你,”哈利说,罗恩眨着眼睛。“这是个好主意!要是你进了快迪奇队就太棒了!我从来没看你当守门,你怎么样?”
“还不算坏吧,”罗恩说,似乎对哈利的反应觉得万分宽慰,“查理、弗雷德和乔治在暑假练习时总让我当守门员。”
“所以你今天晚上一直在练习?”
“星期二之后每个晚上都有练。不过,只有我一个人而已。我试着给鬼飞球施咒让它朝我飞,但是那不太容易,我也不知道有没有用。”罗恩看起来既紧张又担忧,“我去参加选拔赛的话,弗雷德和乔治要笑傻了的,从我当上级长以来他们就没停过拿我开玩笑。”
“真希望我能去看,”哈利苦着脸说,他们一起朝休息室走。
“是啊,我也希望——哈利,你的手背怎么了?”
哈利刚刚用没拿东西的右手挠了挠鼻子,现在他匆忙地想遮掩,但是,他不比罗恩企图遮掩扫帚更成功。
“只是小伤——没什么——它——”
但是罗恩已经抓住哈利的手臂,把哈利的手背举到眼前。他顿了好一会儿,直盯着深深刻进皮肤里的字迹,然后,他难过地放开了哈利的手:“我记得你说她只要你抄写?”
哈利犹豫了一下,不过,毕竟罗恩对他坦白了自己的秘密,於是他把在安布居的办公室里发生的事情告诉了罗恩。
“真是个老巫婆!”罗恩愤愤地悄声说,他们已经在胖夫人面前停下脚步,后者把头倚在画框上睡得正香。“她有病!你应该去麦格教授那里,告诉她!”
“不,”哈利马上说,“我才不会让她以为我对付不了她。”
“对付不了她?你不能让她这么为所欲为!”
“而且我也不知道麦格教授能有多大力量来管她,”哈利说。
“那就邓布多,去告诉邓布多!”
“不,”哈利斩钉截铁地说。
“为什么?”
“他已经够操心的了,”哈利说,但这并不是真正理由,邓布多从六月来就没跟他说过一句话,哈利绝不会现在去求助于他。
“那,我认为你应——”罗恩开始说,但是他的话被胖夫人打断了,胖夫人一直睡意朦胧地看着他们,现在她终於爆发了:“你是打算告诉我口令呢,还是打算让我通宵等着你俩聊天儿?”
***星期五的早上和整个星期的其他日子一样阴沉而潮湿。虽然哈利走进正堂时仍会机械地朝教工席上看,但他已经不真地期望会在那儿看到海格了。他的念头已经被很快地转到更紧迫的问题上去,比如,已经堆得山一样高的、未完成的作业,还有最后一次和安布居一起留堂。
有两件事支撑着哈利的一天:一个是周末就要到了,另一个是,虽然最后一次和安布居一起的留堂会很恐怖,但是,从她的窗户里,他说不定——要是运气好的话——能看到罗恩的选拔比赛。哈利承认这些都是极其微弱的光点,但是在现在的黑暗里,一点点光亮也让他感激不尽。他来到霍格沃茨以来,还没有哪个第一星期比今年更差。
当天晚上五点,他敲了安布居教授的门,心里衷心希望这是最后一次敲这个门。
门里传出声音叫他进去,空白的羊皮纸已经在铺了花边桌布的桌子上等着他了,那只尖尖的黑色羽毛笔摆在旁边。
“波特先生,你知道要怎么做。”安布居教授说着,甜甜地冲他笑了笑。
哈利拿起羽毛笔,向窗外看去,要是他能把椅子往右移一寸就好了……他装做把椅子挪得离桌子更近一点,然后就做到了。现在,他已经能看到远远的快迪奇场地上,桂芬多的队员正在上空飞来飞去。在三个高高的球门柱下面站了六七个黑色的小人,显然是在那儿等着比试的守门员。从这么远的地方,很难看出哪一个是罗恩。
“我不再说谎。”哈利写道,他右手背的伤口裂开了,血开始涌出。
“我不再说谎。”伤口更深了,剧痛一阵阵地传来。
“我不再说谎。”血顺着手腕流了下来。
他又抓住一个机会向窗外看,现在负责守门的人显然极差,只在哈利斗胆偷看的几秒钟里,凯蒂。贝尔就进了两个球。哈利心里希望着这个守门员不是罗恩,一边垂眼看羊皮纸,现在上面已经满是晶亮的血。
我不再说谎。
一旦有机会,比如听到安布居的羽毛笔发出沙沙的写字声,或是抽屉打开的声音,他就冒险抬头去看。第三个比试的人相当好,第四个很差,第五个人躲游走球时相当漂亮,可他没能救起一个相当容易的球。天已经黑了下来,哈利怀疑他没法看到第六个和第七个人的比试了。
我不再说谎。
现在羊皮纸上已经溅满了从他手背上滴下来的血点,手像被烧了似地疼。当他再次抬头看的时候,夜幕已经降临,快迪奇球场已经看不见了。
“让我看看你是不是学会了教训,好不好?”半个小时之后,安布居柔声说。
她走过来,伸出带着戒指的手指头抓住他的胳膊。就在那时,当她抓着他,检查他手背上深入肌肤的字迹的那一刻,一阵灼痛袭来,不是从他手背上,而是从前额的伤疤里。与此同时,他的肚皮上也传来一种难以解释的奇特感觉。
他用力挣脱她跳起来,直瞪着她。她回视着,宽宽的,松弛的脸上现出笑容。
“是啊,很疼的,是不是?”她柔声说。
他没有回答。他的心脏剧烈地狂跳着:她究竟是在说他的手,还是她也知道他刚才额头传来的剧痛?
“好了,我想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波特先生。你可以走了。”
他拎起书包,用最快的速度离开了办公室。
“镇定,”当他一路冲下楼梯时,他告诉自己,“镇定,你的推测不一定正确……”
“米宝沟臭浆!”他气喘吁吁地对胖夫人说,胖夫人再次打开了。
迎接他的是一阵喧哗。罗恩向他跑过来,满脸是笑,手里握着的高脚杯里,黄油酒已经溢出来,弄脏了胸前的衣服。
“哈利,我做到了,我进队了,我是守门员了!”
“什么?哦——太好了!”哈利说,竭力笑得自然,他的心仍在剧烈地跳着,手还在抽痛着流血。
“来杯黄油酒吧,”罗恩硬塞给他一瓶饮料,“真不敢相信——赫敏去哪儿了?”
“就在那儿,”弗雷德说,一边也在痛快地喝着黄油酒,他指了指壁炉旁边的扶手椅。赫敏坐在椅子里睡着了,手里的饮料摇晃着要掉下来了。
“总之,我告诉她时,她说她很高兴的,”罗恩说,似乎有些泄气。
“让她睡吧,”乔治慌忙说。直到一会之后,哈利才注意到他们身边的几个一年级学生都有刚流过鼻血的症状。
“罗恩,过来,看看奥列弗。伍德的旧球衣大小是不是合适,”凯蒂。贝尔喊,“我们可以把他的名字弄掉,然后换上你的名字。”
罗恩走过去时,安吉莉娜大步走到哈利旁边。
“波特,对不起,我原来对你有点暴躁了,”她突然说,“你知道,这个管理工作的压力太大了,我已经开始觉得以前我对奥列弗。伍德太苛刻了。”她轻皱眉头,从高脚杯顶上看着罗恩。
“你听我说,我知道他是你的好朋友,但他其实不是特别出色,”她坦率地说,“不过,我想,多一些训练他就会好了。他来自一个出了很多优秀快迪奇手的家庭,说实话,我是希望他将来会显示比今天更高的才能。今天晚上,维姬。弗罗比舍和杰弗里。胡坡其实都飞得更好,但是杰弗里。胡坡实在是个抱怨鬼,他不是埋怨这个就是对那个不满;而维姬。弗罗比舍已经加入太多的社团了,她说如果快迪奇训练和魔咒社的活动冲突,她会优先考虑魔咒社。不管怎么说,明天下午两点我们有场训练,所以你记得这次一定准时来。还有,帮我一个忙,尽你全力帮助罗恩,行吗?”
他点了点头,安吉莉娜走回到爱丽莎。斯宾耐特那里去了。哈利走过去,坐到赫敏旁边,当他把书包放到地上时她一下惊醒了。
“哦,哈利,是你啊。罗恩干得不错,不是吗?”她朦朦胧胧地说,“我就是太-太-太累了,”她打了个哈欠。“昨晚上织帽子织到一点才睡,它们总是消失得疯快!”
确实,现在哈利看了之后,他发现屋里到处都藏满了毛线帽子,全在等哪个受骗的精灵不小心把它们捡起来。
“好啊,”哈利心不在焉地说。要是他不赶快说出来的话,他觉得自己会爆炸的:“听着,赫敏,我在安布居的办公室里,她碰了我的胳膊……”
赫敏仔细地听着,等哈利说完了,她才慢慢地说:“你担心‘那个人’在控制着她,就像以前他控制奎洛一样?”
“嗯,”哈利说,降低声音,“这是种可能,不是吗?”
“我想是,”赫敏说,虽然她听起来并不信服,“但是我不认为他可以像附在魁尔热身上那样附在她身上,我是说,他现在已经完全复活了,是不是?他已经有自己的身体了,不用再借用别人的。我猜,他有可能用迷心咒控制她。”
弗雷德,乔治和李。乔丹在抛耍着空了的黄油酒瓶,哈利看了一会儿,然后赫敏说,“但是去年的时候,没有人碰你,你的伤疤也会疼,邓布多不是说,它是和‘那个人’当时的感觉有关吗?我是说,也许这次和安布居一点关系也没有,也许只是巧合,它发生时你跟安布居在一起?”
“她很邪恶,”哈利断然说,“她是个变态。”
“她很可恶,是的,但是,哈利,我认为你应该告诉邓布多你的伤疤又疼了。”
两天之中已经是第二次有人建议他去找邓布多,他给赫敏的答案和对罗恩说的毫无二致。
“我不想让他为这样的事担心。就像你刚才说的,这也不是个大事儿,整个夏天它都一会儿疼一会儿不疼的——今晚上只是更痛罢了,没什么——”
“哈利,我认为邓布多肯定想为这样的事儿担心——”
“是啊,”哈利不能控制自己不说:“这是邓布多唯一担心我的地方不是吗,我的伤疤?”
“别那样说,那不对!”
“我想我要写信把这件事告诉给瑟瑞斯,看看他怎么想——”
“哈利,你不能在信里写那样的东西!”赫敏说,看起来相当紧张,“你难道不记得穆迪告诉我们以后写信要小心么!我们现在不能再保证猫头鹰不被拦截了!”
“好了好了,那我不告诉他就完了!”哈利急燥地说,他站起身,“我去睡觉了。帮我告诉罗恩一声,行不行?”
“噢,不能的,”赫敏说,似乎放下心来,“要是你可以走,就是说我现在离开也不算不礼貌了,我实在是累死了,明天我还得做更多帽子呢。听着,要是愿意的话你可以帮我做,很好玩的,我已经做得好多了,我可以织花样、球球和好多东西了。”
哈利看着她的脸,那上面闪着快乐的光,他尽量装出对她的提议十分感兴趣的样子来。
“呃……不了,我不认为我能做,谢谢你,”他说,“呃——明天不行,我有一大堆作业要做。”
然后他拖着脚步走上去男生宿舍的楼梯,她似乎有些失望地站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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