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三章 林霖（2）
面前这个人仿佛只是一个精雕细琢的人偶，没有呼吸，没有心跳。
少顷，赵老爷突然颤声道：“……来人！来人啊！！！”
站在门口的下人们慌忙跑了过来，眼下的变动让他们也莫名急红了眼。许是这里的气氛过于压抑。
林小香垂眸，瞥见三夫人手上的银圈，此时就连银圈似乎都褪了色彩，随了它的主人。
她也不明白，方才还活生生一个人，就连林小香以为她想开了，却怎么也猜测不到如今的情形。她脑子一时不能从“三夫人死了”反应过来。
只是感觉面前这个美若天仙的女子，似乎只是睡着了。她长长的睫毛紧密地贴合在皮肤上，下一刻似乎她就能彻底醒过来。
林小香愣愣道：“夫人……”然后看向赵老爷，道：“老爷，你……”
她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赵老爷低着头，整个脸埋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下人已经围在他身边了，他却没有什么动作。
许久，他低沉的声音有些嘶哑，道：“罢了。”
他缓缓起身，林小香试图去看赵老爷的表情，可他只是阴沉着一张脸，什么也看不出来。
似乎，不悲不喜。
他打横抱着三夫人，一步一步地走出了房间。下人们虽然没有再接受到指令，却是远远的都跟了上去。
林小香并没有。她转身去看了桌子，观察着那几个空茶杯。
方才过于嘈乱了，她也没来的及检查。在其中一个茶杯外面的杯壁上，她的手摸到了极小的颗粒。
她拈起来，仔细一瞧，发现是白色的粉末。
……三夫人是什么时候放进去的？
三夫人倒是提前开了口：“林姑娘，我现在不生你的气了。”
“嗯。”林小香应到，虽然不知道三夫人为什么一开口就是这句话。
三夫人和她面对面坐着，中间是一张小小的长方形茶桌，她从桌上提了茶壶，给对方和自己斟了满满一杯。
林小香接过茶杯，看着水汽氤氲在上面，却还是没直接喝。
三夫人笑了笑，将给自己的茶一口尽数吞了下去。
林小香也只好却之不恭，唇粘上了茶杯，不过也只是浅尝辄止。
茶是好茶，不过水倒是有些冷了。
三夫人继续道：“我认输。”
林小香：“什么？”
三夫人颇为玩弄地看了一眼自己的空茶杯，又看向林小香。未施任何色彩的唇轻启：“我打算这次直接跟他回去。”
“哦？那你怎么还是要到这里来啊？”
“完成一些自己想要完成的心愿吧。”三夫人美目扫了扫四周。她长年长在这里，可以说大半的时间便是在这里生存的。小至孩提，大至刚见赵老爷风华正正茂之际。
简略算算，离开这里恐十五年有余，时光荏苒，好像什么都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林小香迟疑道：“我还一直以为你讨厌这里呢。”
赵夫人笑了笑，声音如消释的冰雪般温润，道：“倒谈不上什么讨厌与否，可也算不得喜欢。”
也是，林小香便立即明了，这里虽然有很多不好的回忆，但毕竟是三夫人一点点成长的地方。她仔细想了想，便忆起了过往在林府的岁月。
对于她来说，对于林府的态度可能和三夫人的心态有异曲同工之处，皆称不上喜欢，但也绝对没有厌恶。只是不同的是，三夫人好似将这当做了她的家一般，而自己显然却不是那样。
自己似乎，很少将林府当做自己的家。
总是时不时想从这个地方逃走。
整个看似充满人情味的林府只如一座冰冷的冰窖，将她困在其中。
林小香缓缓道：“三夫人，或许，有很多地方，我是能懂你的。”
三夫人敛眸，微微颔首，却没有再说话。片刻，林小香想起赵老爷的神情，便提醒道：“夫人，待会赵老爷会追过来，你确定就只是待在这里一动不动，任他过来找你？”
三夫人眼角微弯，似乎是肯定了林小香刚才的问话。
林小香道：“我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赵老爷好像真的很生气，我怕你一时之间反而没有让他原谅，生出什么事宜来。”顿了顿，又道，“你想好了怎么回答他吗？”
“想好了。”
十分肯定的声音。
林小香这才放下心来，她将右手放上桌子，微微举起支起下巴，目光是探究性地打探三夫人。
三夫人可能是真的想通了吧。她默默地想，虽然因为一些事、一些人改变自己原有的样子，是很痛苦的一件事，可说不定这反而是一件好事？
赵老爷不是老嚷嚷这三夫人变了吗？那她如今这个样子，应是能讨得他的欢喜的。
这样，说不定三夫人能比以前的日子可能会过得好很多。
又过了几炷香时间，眼前的茶水凉的不能再凉了，却听得外边一阵喧闹。
在一串声音里面首先传来的，是老鸨尖锐又假装妩媚的声音，这声音粗听倒也无碍，细听的话简直污了耳。聒噪难听。
老鸨道：“老爷你且等等，我这就叫她出来。”
“嗯。”极低沉却又熟悉的声音。林小香用脚趾想都能知道这是谁，定是赵老爷过来寻妻了。
紧接着就是杂乱的脚步声，听的出来，这声音离她们的屋子越来越近了。
林小香警惕地看向三夫人，却见三夫人重新取了一个茶壶，自己将茶叶细细地放了进去。举手抬足之间，皓腕上露出一截银圈。
看的出来，这三夫人是一点也不紧张的，此时她的神态和平常没有任何差别，淡然自若。
三夫人做好这一切后，房间内立即茶香四溢。
林小香不自觉道：“好香啊！”却是又拿了一个空茶杯就要倒，此时三夫人脸上便有了异样，沉声道：“你别喝，还没好呢。”
林小香十分疑惑，却也没有继续了动作。她听到外面的足音已经到了门口，心里不知怎的有点不自在起来，而三夫人却已盛好了一杯茶，淡褐色的茶水还有些灼烫，三夫人险些没拿住，不过下一刻，却让林小香难免大吃了一惊。
三夫人竟就着烫水喝了下去。
而推开门的赵老爷，便正好见到三夫人被水烫到猛烈咳嗽的样子。
此时他脸上还阴沉不定，见三夫人坐在这里咳得有些痛苦，还有三夫人这一席他许久未见过的打扮。微怔了片刻。
他摸不清三夫人在做什么，也摸不清她的想法，难道太阳打西边出来，晴儿转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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