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5章滂沱大雨有轮回(6)
“落子三处。第一处,在瀚东与乾州交界之地,萧黎冲突,我落下第一颗棋子,为最终引动黎栋这位黎家内部地位不低的人物埋下一条线。黎英学和黎伟毅一向行事追求稳定,在这场冲突当中,他们势必会向萧氏寻求妥协。会引起鹰派的不满,当这种不满情绪积累到一个顶点。”
萧琬瑜白皙修长的手指落在地图上瀚州城的位置。
“就会摧毁黎家现有维持的领导层。黎修睿,将取得他们的支持。”
“可楼主,你为何执意希望,让黎家的主战派上。”
弥必笑了笑,咧开嘴问。
“不战,何以灭;黎英学和黎伟毅的选择其实没有错,稳定,能够避免父亲一直存在,集结六骑与地乾军,请动爷爷出手,一举摧毁黎家的想法。彻底灭一家,其他五家必定群起而攻之,甚至会爆发一场没有大军参与的武者战争,父亲也会顾虑这一点。如此情况下,七大世家还能维持一个相对和平,各自发展的局面。但黎家的主战派上台,一切都会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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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呀楼主。天策榜首,你让黎阳鸿那个天策榜二十,几名来着的家伙,咋活呢。反正我就听你的,在这盯着就行。”
弥必隐藏在鬼面面具下的面容苦笑了起来。
瀚州,有西面辽阔山脉和那座灵洞山风景的瀚州;因为楼主你的一个决定,注定要变天了么。
“不管那么多咯。喝我的酒,啃我的瓜子就行。不然不就白白应了许王座那句,我是个像男人的女人了么。要说,他比我更像女人。整天跟在楼主身边,一副妖娆的身姿,跟咱们娘们没区别。”
弥必挠了挠头,打量了一下已经空空如也的酒壶。
“哎……这个破……”语调未到半,弥必强行收了回来,不让自己把想说的‘破酒壶’三个字完整地说出来;嗯,不管在哪里,肯定都不能说。这只酒壶,是前几年在帝都分别,外出执行任务时,萧琬瑜亲手赠与她的。
“算了,楼主也是为我好。才让我用这个每次只能打一点点酒的酒壶,要是每次都喝那么多酒,喝的酩酊大醉,我估计也就没几年好活咯。”
弥必与其他高境武者不同。
她从来都不会选择用灵力去消解入肚的酒水,而是切切实实,让自己喝醉;甚至好几次,醉的不省人事。她享受这种醉倒过去的感觉,能够不用理会任何事。
“算了呀,在这还是不能喝醉的。不能接近黎府的情况下,得盯着点;万一出了点什么状况,还得及时跑路呢。”弥必喃喃着说,右手再次攥起了一把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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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烈日微弱了一些。
黎府主府大门口,十六名黑甲士兵分成两拨。
八人一组,分立在左右两侧,护住大门。
一队接一队的马车抵达,在两名没有佩戴任何武器的随从陪同下,一名接一名朴素装束的男人踏入黎府。从午时到现在,已有四十余人。
他们来自瀚州的各个角落,包括瀚州守备师内,出自黎家的中级将官;包括瀚州各地级别相对较高,姓黎的文官;包括打理着黎家各处产业之人;相对而言,黎家麾下三百余名可战精锐武者,到场的只有代表他们的四位领袖。
黎修睿平静地坐在马车上闭目养神,双肩的肌肉松弛。
蓝英驾着马车向黎府的方向快速前行。
“小英,你是不是,还有些紧张?”黎修睿睁开眼睛,望着驾车蓝英的背影。
“确实还有些。不过,跟在公子身边,便不紧张了。”
蓝英微微垂首。
“今日,聚集在黎府的。都是黎家的中高层,人员会比备战会议更多。小的,有瀚州地方上各处的官员;大的,有瀚州官府,财政,主簿,内务,军务各方各面上的文臣;这些人,无外乎,都与钱权有关。相较于他们,代表黎家武力的四名武者领袖,可能会更不在乎一些我要让你说的事。”
“在帝都上课时,老师说过。武者,也许是这世上本质最纯真的人,他们只会追求更高的境界,更强的实力。”
“可惜,那样的人注定只会成为其他人的棋子。但我们不会,小英。我从出生到母亲过世,在别人的眼里,或许连一颗棋子都算不上,从我孤身拿着父亲给的仅有银两去太白宗开始,我就再也不会做一个被动的棋子。”
黎修睿放在右边的手,大拇指的指甲紧紧地嵌到了肉里。
“公子,你会赢的。”
“嗯。还有十几分钟,就到府前了。”
黎修睿的马车驶过了一个他熟悉的路口,他大致能够认出。
“小英,你直接随我,从正门入府。”
“公子,这,不太好吧。我们之前商量的,不是从偏门进吗。你在偏门,有相熟的侍卫。”
蓝英有些讶异地说,随即,低下了头。
“我毕竟只是一个侍女。”
“不,你随我从正门进。”黎修睿眯起双眼,眸光如刃。
“从今天起,黎府上下,再也没有一个人,能够阻拦我和,我的人。哪怕,只是我的侍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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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家在瀚州东郊,距离瀚州城东南位置黎氏坟地大约三千米左右的位置。
耗资不菲,修建了一座东郊庄园;规模比黎府小了大约一半左右。
但最初修建时的黎家家主刻意栽种了大量的树木在周围,营造出绿荫之下,利于夏日避暑的感觉。
内中陈饰,与黎府相同,毫无奢华之感,极为简单朴素;平日,若无人居住,只会留大约十来名仆人负责简单的日常清扫,和两名看家护院的下品武师境武者。
日前文绮梅入住,黎伟毅亲自下令增派三十名武者护卫东郊庄园。
同时,调守备师七十名甲士,在东郊庄园四周昼夜巡逻。
因此,黎阳鸿迁居东郊庄园时,没有带一兵一卒;黎伟毅调派给文绮梅的守备力量已经足以。
东郊庄园,文绮梅移居在一间各种陈饰相对完备的房间内。
屋前的院子里,摆了大大小小十余盆盆栽;黎阳鸿和沉香一左一右打理着;文绮梅眉目含笑,坐在屋前玉石所制成的桌椅前望着这对青年男女。黎阳鸿换下了执掌瀚州权柄时所穿的一袭碧衣,穿着一条与普通农民无异的灰色袍子。
此刻看来,二人颇为般配。
与她曾经生活很久的农家中,你耕田,我织衣的夫妻一模一样。
文绮梅隐隐地,看到了自己昔日的身影。
“二公子,你真地不考虑参加家族大会?以前,听很多人说,这场会议十分重要。”
沉香好奇地问,手指戳着植物的茎叶。
“无论重要与否,今天的我都不适合参加;只能看,父亲,和祖父讨论的结果了。”
黎阳鸿无奈地说道,一边往盆栽里浇着水,笑骂着指着沉香那边的两盆:“你浇水了没,愣在原地不动干什么呢。”
“哦~~我这不担心你么,忘记了忘记了。”
沉香脸颊泛红,举起了放在身边的水壶,往盆栽里小心翼翼地浇着水。
“你可真是,和母亲越来越像了。浇水的动作都那么像。”
“那是,这多亏夫人教得好。我都是和夫人学的。”
“马屁精。”
黎阳鸿笑了笑,放下水壶,走向玉石桌。
“母亲。”
“嗯,坐吧。你和沉香,还挺有默契的。”文绮梅微笑着说。
“有吗?我怎么觉得,她和母亲你比较有默契。你看,浇水和裁剪茎叶的样子都和母亲你一模一样。”黎阳鸿指着沉香俯下身子将多余的茎叶埋在土里时的模样。
“是啊,沉香这丫头;确实和我越来越像了。”
文绮梅神情凝重了一些,转头望向黎阳鸿:“阳鸿,你……”
“母亲,有事说就好了。母子之间,无需避讳什么的。”
“阳均的事,是母亲害了你……”
文绮梅有些自责地低下头:“如果不是母亲一味地对阳均溺爱,也不需要你为阳均做那么多事。甚至,这么几年为他做的那些事扫尾。”
“母亲,三弟。是我的胞弟啊,我怎么可能不帮他呢。纵然,他确实很混账,有的时候,也不知道感恩。”黎阳鸿苦笑着说:“母亲不应该自责,如果按这么说,父亲同样应该有责任。”
“你父亲,一定会全力为你争取继承人的位置;但,听说修睿,同样志在必得。”
“母亲,这很关键。”
黎阳鸿轻握住文绮梅的手:“如果我们败了,必须走。五弟不会留我们的,母亲,当年的二叔,可能就是今日的我。不过,我们也没有那么容易输。儿子答应你,如果胜,我一定倾尽全力,为你找出姐姐。”
“你肯叫她一声姐姐,阳鸿,母亲谢谢你。”
文绮梅垂首,眸光自责:“当年,是我抛弃了她;我自己在黎府生活,享着荣华富贵,却忘记了自己那个,只有二岁的女儿。让她一个人在乡野间受苦,所幸,其他村民都很照顾她,还供她读书上学。当年,我真的想和你父亲说,接她过来。可她毕竟是我和另外一个男人的孩子。”
“那一定,是母亲做了善事。为姐姐换取了上天的垂怜。”
黎阳鸿问道:“听沉香说,刚来东郊庄园的时候,母亲差了几个仆人去你以前居住的村庄打听,可有结果?”
“只是大概地问到了一些还算有用的消息吧。我让那几个仆人不要说是我派去的,找了几个我当年很熟悉的老人。”
文绮梅自嘲一笑:“他们对我,都言必称,水性杨花;还好,淑穆长大后,到城里去寻了一份差事,不过最近,淑穆很久没跟他们联系了。”
“差事,在哪??”
“冬氏钱庄。”
“冬氏钱庄……好,母亲,我一定为你查到姐姐的下落。”
黎阳鸿陷入沉思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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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到了。”
“好,”
马车平稳地停靠在黎府的大门前,黎修睿在蓝英略微搀扶一下后跃身下车,将体内灵力完全收于灵胎。
望着面前一位瀚州已故的老书法家亲自制成的‘黎府’门匾。
笔法苍劲之余,有厚重敦实之感。
黎修睿轻声一笑,示意远处排成一队的仆人出一个来牵走马车;和蓝英一前一后走向黎府大门。
“侍女和护卫不得入内。”
右侧一名黑甲甲士举起放在鞘中的重刀挡在黎修睿和蓝英之间。
蓝英停下步子,垂下目光。
“她,是我的侍女。”
黎修睿转过眼眸,与甲士四目对视,右手握在甲士的手腕上。
温热的灵力,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是,五公子。”
甲士低下头,恭敬摆手。
黎修睿扭过了头,踏过了门槛。
蓝英望着他的背影,停留了一秒。随即,跟上他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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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府主堂
四十六张座椅面对面地呈两排放置,黎伟毅和黎英学一左一右坐在主位。
黎伟毅看见带着蓝英入内的黎修睿,皱了皱眉,不过还是沉声开口。
“诸位,今日我们,齐聚一堂的目的其实很简单。为家族选出下一代的继承人,依照黎家百年来的惯例,我仅存的三子当中,目前只有阳鸿和修睿,有能力继承家主之位。选出一位代理城主,我会和父亲一同进入灵洞山闭关,冲击王者境。”
“家主,我们想听你的意思是什么?”
瀚州六大财官之一,黎家文臣中地位排在前列,身材略有些发福的黎礼风开口说。
“我属意,阳鸿继位。”
黎伟毅眸光环视众人。
“二公子……二公子的话……”
“得再考虑一下啊。”
“考虑什么,二公子可以。”
“我觉得可以。”
“不行不行,一定要再商讨一下。”
两侧四十余人,除去坐在末尾,默不作声闭目养神的黎修睿外,无一例外地陷入了争论中。
“这些人。”
黎伟毅皱眉。
如果没有萧黎冲突对峙和黎阳均一案,毫无疑问,黎阳鸿是众望所归的黎家下一任家主;即使他的武道修为逊于黎伟毅。
“见风使舵……”黎伟毅无奈地望着讨论着的众人;并非他已失权威,黎阳鸿接任家主,在他并非高境武者的情况下,必须要取得家族中其他人的支持。
“公子?”蓝英看着争论的众人和闭目养神的黎修睿。
“嗯。”
黎修睿睁开眼睛。
坐在右侧一排中间位置的黎栋站了起来。
望着争论当中的众人,
低声怒喝。
“家主,诸位。二公子黎阳鸿,当真还有资格继承黎家家主之位!?”
“……”
所有争论同时停下。
左右两侧全部人都呆滞地看着黎栋。
“栋老,你不要太过分。”
黎伟毅右拳捶在实木桌桌面上。
“以下我说的,都是事实。”黎栋丝毫没有看黎伟毅,而是望向在场众人以及左侧最前列,紧皱眉头的黎家四名武者领袖。
“七大世家,即使包括已经式微的许家在内,都是以武者为组成基础,掌控地方的家族。武者精锐,是七大世家威慑皇朝最根本的基础。一个连贤者境都没法达到的人,是否有资格领导黎家!”
黎栋掷地有声。
黎修睿面露微笑。
两侧众人重新低声讨论。
而坐在首位的黎伟毅,面色铁青,紧紧握着右拳。
随后,将拳头松了开来。
“栋老。可是忘了萧家第五代家主?”
“萧氏……第五代?”
“第五代,他说的,是那个以智计卓绝制衡当时势大的林莫二家的萧氏家主。”
“我当然没忘。”
黎栋负手而立。
“萧氏第五代家主,七大世家中罕见以智慧掌权之主。他出身外门,跻身内门,取代了原先的家主继承人。执掌萧氏,制衡当时如日中天,家主担任内阁首辅的林家。他终生只娶一妻,养育三子一女,论私德,论威望,无人敢不服!可家主,你扪心自问,黎阳鸿,他配不配与萧氏第五代家主并称!诸位,今日午后,我命麾下武者开挖已被查封的黎阳均府邸,其中一座枯井内挖出十余具骸骨。皆为当年被其玩乐致死女子尸体,而身为他的兄长,黎阳鸿未曾对其劝诫,甚至变本加厉地为他庇护。前有黎阳鸿试图帮助他从瀚州城越狱一案。后,有!”
黎栋眸间泪水渗出,将一张卷纸紧紧握在手中。
“黎阳鸿雇佣听竹杀手,刺杀一直在追查此案。我的女儿,黎芸!”
“什么!”
“二公子雇佣杀手?”
两侧座席同时炸锅。
黎英学惊诧地看向眉头紧锁的黎伟毅:“伟毅,怎么回事?阳鸿怎敢,违背祖训。”
“他怎么会知道。”
黎伟毅望着黎栋。
他知道这件事,黎阳鸿在调听竹杀手之前,告诉过他。
已经清除所有痕迹,绝对不会被有心人追查到,所有的罪名只会停留在听竹中人的身上;黎芸并非瀚州政场中人,听竹愿意接受任务。
在黎阳鸿决定为黎阳均清除痕迹前。。
黎伟毅严厉警告过他。
黎家先祖,留有祖训;主动残害同门者,可逐出黎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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