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性灾乐祸 1

　　第二天上午，小薇再次来到了市人民医院，见到了杨主任。

　　杨主任神情严峻地说：“这个病人哪，五官严重畸形，眉骨凹陷，鼻头失落，牙呢，缺了十一颗，整个手术下来，要做多项修复手术，其中包括皮肤移植、缺损修复、左右眼不对称修复、牙齿种植以及嘴部整形等等。得花七八十万啊！”

　　小薇一听，傻了，这天文数字，到哪找呢。

　　杨主任发现小薇一句话都没说，就疑惑地说：“我说，小姐呀，这个病人咋会弄成这样呢？”

　　小薇愣了愣，说：“病人是我的老乡，叫小花，她给一家人家当保姆，被雇主打的。”

　　杨主任将信不信的：“当保姆，被雇主打的，不可能吧，谁会这么残忍啊！”

　　小薇嘴唇蠕动了一下，说：“公安部门已经介入调查了，到时你就相信了。”

　　杨主任想了想，说：“如果是这样，就要叫这个没人性的雇主赔了，这医药费得要这个人来出。”

　　小薇气愤不过：“赔，没那么简单，得叫她进监狱。”

　　“对，对，太没人性了，进监狱。”杨主任点点头，又说，“不过，打起官司来，可没那么快，而这个病人得抓紧治啊，时间长了，就不容易修复了。”

　　小薇摊了摊手：“可是，这钱……”

　　杨主任爱莫能助地说：“这钱，我就没办法了。”

　　小薇眨眨眼，递了张名片：“杨主任，我跟你说，我是市府办的干部，叫刘小薇，麻烦你先给病人作一下保守性的治疗。钱嘛，我马上想办法，一旦到手了，再麻烦你们做全面的治疗，好吗？”

　　杨主任点了点头，说：“刘科，按照我们医院的规定，病人的五千块押金如果用完了，不管有没有治，能不能治好，就不能在医院呆下去了。既然你是市府的人，我就相信你一次，但是要快，要快点把后续的钱送来，不然……”

　　“谢谢，谢谢杨主任，我会抓紧的。”小薇低下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背上出了一身冷汗。好险呀，看来，市府办这张虎皮，还是有点作用的。你看，有没有当官，哪怕是绿豆一样大的官，还是会发亮啊。

　　小薇走到病房，看了看小花和在一旁守护的刘阿狗，安慰了他们几句，就走到病房外走廊的一角，给李东南打起了电话：“李警官，我是刘小薇，不好意思，我又要麻烦你了。”

　　“没事，医院那边检查出来了没？”

　　“检查出来了，情况不妙啊！”

　　“怎么说呢？”

　　“医生说了，惨不忍睹啊，要做多项修复手术，什么皮肤移植、缺损修复，还有左右眼不对称修复、牙齿种植，嘴部整形等等。要花七八十万啊！”

　　“这……”

　　“而且，还得抓紧整治，错过了时间，后果……”

　　“这样问题就大了。”

　　“对了，李警官，你那边查得咋样了。”

　　“这件事，我昨天中午就向所长汇报了，所长非常重视，下午就传迅了严小美，开始，她还百般抵懒，说什么是车祸撞的，又说小花头脑有问题，经常摔跤，是自己摔倒的等等，磨了大半天，就是没有承认打人。到了昨晚零时，还是我们所长有经验，吓唬严小美说，要调来测谎仪对她进行测谎，到时，测出来了，性质就变了，罪加一等，她才招了。”

　　“李警官，像她这样的人，还是一个老师，咋会做出这样耸人听闻的事呢？”

　　“心理问题，还有生理问题，说到底，还是家庭问题吧……这些，我也说不太清楚。”

　　“像这种情况，什么时候才能把案结了？”

　　“这种情况太严重了，一般来讲，就是小花不起诉，检察机关作为公诉部门也会提出公诉。这样下来，到了法院，一审二审的，整个程序下来，最快也要一年半载啊！”

　　“这样啊。那么，小花哪来的钱治病呢？”

　　“刘科呀，你要有个思想准备。按理，像严小美，必须承担刑事责任，还应当承担民事赔偿责任，什么医疗费、住院伙食补助、误工费、护理费、营养费、交通费、鉴定费、残疾赔偿金、后续整容治疗费等费用，都要她来负责。”

　　“这就好了。对呀，在程序结束之前，能不能先叫她出一点呢？”

　　“本来，也可以。但是，根据我对这个人的分析，法院宣判结果下来之前，她是不会给钱的。另外，还有一个关键的问题……”

　　“什么关键的问题？”

　　“据我们调查，她的家庭经济也并不富裕，她一个人在幼儿园当老师，一个月的工资也就是两千多元，她老公呢，虽然是市府办的干部，现在到重庆挂职当什么副县长，工资也就是一万来块，我们也查了他们夫妻的银行存折，也没有多少存款。所以，就是法院判下来了，也执行不了呀！”

　　“她不是还有一套房子嘛，值上百万呐！把这套房子拍卖了，不就有钱赔了嘛。”

　　“刘科，事情没那么简单，你不懂，犯人，只有一套房子，根据人民法院的执行原则，应当允许保留，而不能予以拍卖赔偿。”

　　“为啥呀？”

　　“犯人也是人，也有人权，也有生存的要求，服完刑出来，也要有地方住呀，这也是为了社会稳定和谐呀。”

　　听到这里，小薇气嘟嘟地反问了一句：“和谐，和谐……像她这样的人，还是人嘛，真是的。”

　　李东南一时也没法跟小薇说清楚，就安慰说：“刘科，你也不要急，我们这边呢，正加紧准备材料，以最快的速度移送检察院，申请拘留严小美，然后向法院起诉……”

　　“可是，小花的病，咋办呢？”小薇心急火燎，几乎要哭出声来。虽然认识李东南才几十个小时，她仿佛觉得他已经是一个可以倾诉心声的大哥了。

　　“小花的病，小花的病……我想可以这样，你不是在市府办工作嘛，人头熟，你可以试一试，到市妇联、民政局、社保局什么的部门找找人，看看能不能发动大家……”李东南想，别看刘小薇是市府办的一个副科长，其实还是一个小姑娘，一个有爱心、有善尽的姑娘。对她这样的一个人，不管是于公于私，能帮还是要尽心的帮一帮呀。何况，还是一个美女。

　　“好，谢谢你了，李警官。”小薇挂断了电话，心想，别看李东南年龄和自己差不多，人还挺成熟的，也乐于助人。本想请他吃个饭，可是，现在事情涉及到吴米，很可能他到现在还不知道家里地震了，尽管他跟妻子不和，但是，毕竟涉及到他的家事，得给他打个电话。要不，同事之间，弄得彼此最后下不了台也不好。

　　小薇定了定神，打通了吴米的手机：“吴处，您好，我是小刘呀。”

　　“哦，是小刘……，哦，不，是刘科呀，你好，你好！好久不见了。”

　　“是呀，好久不见了。吴处，您在那边还好吧？”

　　“好，各方面都好，只是工作忙了点。”

　　“忙啥呀？”

　　“这你也应该知道呀，像我们这些沿海城市来的挂职干部，也就是做些调研，看看山区最急需的要哪些帮助，然后，我们就回来要钱、要项目了。”

　　“哦，这样呀……哦，对了，您去重庆快一年了吧？”

　　“快了，也就七八个月吧。”

　　“这段时间您回过海门吗？”

　　“回了，回了两三次。”

　　“吴处，这就是您不对了，回海门了，也不打个电话给我这个老下级，我们也得尽尽地主之谊，请您喝一杯啊。”

　　“刘科呀，你不知道……”

　　“吴处，还要叫我科不科的，还是叫小刘亲近点。”

　　“好，小刘，你不要怪我呀，我每次回来，都带着县里头的公路局或者是卫生局局长什么来的，所以嘛，每次都跟我们海门的对口部门联系，要钱呀，所以嘛，就没有去麻烦同事了，对不起啊。”

　　“对了，您回海门的时候，回过家没有？”小薇试探说。

　　“这，这……小刘，你问这话什么意思？”

　　“吴处，我等一下有件事要向您汇报，您先跟我说，好吗？”

　　“有什么好说的，你也知道，我家那头母老虎，也得罪过你啊，对不起呀。我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这么说，您去重庆后从来没回过家？”小薇有点明白了。

　　“小刘，我本来不跟人说的，因为这是家事，我看你是个好人，把你当作小妹来看，跟你说吧，我几个月前已给她寄了张离婚协议书了，就是她还不同意……”

　　“哦，原来这样……”小薇终于明白了，吴米去重庆之后，严小美因为寂寞，才请了小花当保姆。

　　小薇在一本书里看到，男人也好，女人也罢，没有经历过性生活，他们拥有期待、拥有幻想，可以正常过日子。一旦有了性生活后，男人忍不住二十九天，女人忍不住九十九天。否则，肯定要破墙而出。因为性生活不仅是生仔延后的自然行为，还是维系男女感情的重要纽带。严小美之所以会变态，进而还发生了对小花的虐待，就是“性灾乐祸“引起的呀！

　　话说到这个份上，小薇不想跟吴米捉迷藏了，她清了清嗓子，说：“吴处，您还不知道吧，您家里出大事了……”

　　“什么，出大事了？”

　　“吴处呀，我告诉您，您别激动……事情是这样的，您到重庆挂职后，严老师请了个保姆，这个保姆呀，还是跟我同个村的……”

　　“这……这关我屁事呀，也不是我打的，不过，想不到啊，姓严的竟然会做出这种事来。”

　　“吴处，当然跟您有关系了，您是她老公，您还不知道，这小花的医疗费可不少啊！”

　　“哦，现在小花进了医院？”

　　“当然了，不及时抢救，这小花就成了小鬼了，面目全非啊。”

　　“哪，姓严的现在……”

　　“现在还在派出所呢。”

　　“小花的医疗费呢？”

　　“现在，我正为这事发愁啊！”

　　“小刘，我跟你讲，法院如何判，不关我的事，都是那姓严惹的祸。不过，不过，小花也太可怜了，我哪，也帮不上大的忙，我身上哪，还有一万块钱，你给我一个银行账号，我马上给你汇去，先解一下燃眉之急，好吗？”

　　“这，您经济也不好，这不妥吧？”

　　“小刘，有什么妥不妥的，事情既然发生了，总要想办法解决啊。就算是捐款吧，不过，你不要把我的名字说出来，就说是一个重庆好心人就行了。”

　　“那好，我的账号是……”小薇犹豫了一下，答应了下来。心想，这事咋搞的有点不伦不类的。吴米同志，一下子变成了一个好心人。要是他对严小美好一点，给一个男人应该给的关爱，哪怕是一点点，严小美也不会对小花痛下杀手啊！

　　这钱要筹，那班还得要上。周一，小薇到了办公室，一脸疲惫，她刚刚坐了下来，何仪就悄悄走了进来，拿起一把扫把扫起地来。要是在往日，她会抬起头来，跟何仪说一句“谢谢”之类的话。可是，今早，她却趴在桌面上，整个人显得傻乎乎的。

　　何仪扫完地后，给小薇倒了一杯水，放在她的桌面上，见她眼神有点不头，关切地说：“刘科，您是不是病了，病了就不要来上班了，等一下，我跟任科说一声就行了。”

　　小薇这才抬起头来，说：“没事，小何，谢谢你呀。”

　　心里尽管想着小花的事，小薇不想因为这事而影响工作，毕竟这不是工作份内的事，让领导知道了，对她会有看法的。虽然，老乡出事了，出门在外，老乡互相帮个忙什么的也是人之常情，不过，要内外有别、公私分明呀。

　　周一上午，按照任明当科长以来的惯例，一般要开个科务例会，一是汇报一下前个星期各人的工作，二是布置这个星期的业务。可是，到了九点钟，还不见任明来通知开会。小薇又想起小花治病的钱了。她本来想去一下劳动局，又怕一下子要开会，就只能在办公室坐等了。

　　到了十一点半，任明到了他的办公室，并打电话把小薇叫了过去。

　　任明听到小薇敲门声，就站了起来，指了指边上的一对单人沙发说：“来，小刘，坐，坐呀。”

　　小薇坐了下来，瞪起了一双漂亮的大眼睛：“谢谢，任科。”

　　任明也坐了下来，满意地看着小薇，说：“小薇，你现在也是一个科级干部了，来到我这里，不用说什么谢谢的，让外人听到了，不好意思。”

　　“好，谢谢。”

　　任明抬起手，托了托眼镜，笑了：“你听听，刚刚还在说，你又说谢谢了。”

　　“好了，不说了。哎，任科，今早不开例会了？”

　　任明用手弹了弹茶几，看了看小薇，足足有半分钟之久，答非所问：“小薇，你来市府办一年多了吧？”

　　小薇不知任明意思，低声道：“是呀，一年多了，很快啊！”

　　任明喜滋滋地又扫了美女部下一眼，说：“小刘呀，跟你这样说吧，刚才，市府办党委开了个会，我是第一支部的宣传委员，王秘书长呢，是咱的党委书记，刚才呀，他问我你是不是党员，我说现在还不是。他就问了，你有入党的要求吗，我就自作主张跟他说了，有，愿望还挺强烈呢。他就点了点头，要我动员你写入党申请书，你看这事……”

　　“谢谢任科，我……我条件还不够，以后再努力吧，谢谢您了。”小薇现在的心还在小花身上，她真想快点结束谈话，好去一下劳动局。

　　任明愣了一下，这么好的事落在刘小薇身上，却不见一点兴奋，就皱起了眉头，做起思想工作来：“小刘呀，党支部要发展党员，也是有选择的，并不是谁提出申请就可以参加的。领导呀，主要是看你一年多来，工作表现还不错，又提了个副科长，所以嘛，才……”

　　这时，小薇手机响起了铃声，低头一看，是刘阿狗打来的，心想，肯定是医院要钱来了，考虑到现在跟领导在谈话，就摁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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