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天上馅饼 2

　　王光这才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你呀你呀，还有心思钓鱼。”

　　李金念怔了怔：“咋啦？”

　　王光举起一只中指，点了点李金念的鼻头：“你呀，不应该把场面搞得那么大，万一……”

　　李金念低下头，给王光的钩勾拴上了鱼饵，轻快地说：“没事，死不了。”

　　王光把鱼线甩下鱼塘：“没事？如果那个人不小心摔到地面上，我看你咋向他父母交待呀……”

　　鱼塘周围非常安静，鱼儿都静静地潜在水底，水面上除了扔钩下去时激起的一圈圈水波，静悄悄的。

　　李金念仰起脸，不以为然地说：“这事你就不用操心了……”

　　王光还是不放心：“那个人呢？”

　　“走了……”李金念瞪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鱼漂，鱼漂似乎在水里生了根，纹丝不动。

　　“走了？”王光想，像那个人这样讨要工钱的方式，严格来讲是要扭送公安机关处理的，但是他想了想，还是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

　　“是呀，个案特别处理，把他的工资发了，他就走了。”

　　“那其他人的工资呢，你咋办？”

　　李金念眯了眯眼：“这就要靠你了。”

　　王光知道李金念要说什么，故意不出声。

　　天，慢慢黑了下来。

　　李金念想问试点的楼盘定下了没有，见王光唬着脸，又不敢出声。

　　王光抬起眼来，眼看小薇和金达菜正向玻璃房走来，马上想起了报名费的事来。就说：“李总呀，有件事，要跟你商量一下？”

　　李金念轻松说：“什么事，尽管说。”

　　王光轻描淡写说：“我和小薇准备要去读MPA，需要点费用，你看能不能先垫付一下？”

　　李金念拍了拍大腿，大度地说：“哎呀，我还以是什么大事呢，小问题，十万、二十万够了吧？”

　　王光摆了摆手：“不用，大概七八万就行了。”

　　“什么时候要？”李金念趁机说，“哦，对了，试点的事定下来了没有？”

　　“不急，不急。”王光脸色忽然认真起来，压低嗓门说，“这几天吧。”

　　李金念斜着一双眼，一脸怪笑：“是定我们这一家吧？”

　　王光诡谲地端详着李金念，相视而笑：“你说呢。”

　　这时候，王光的鱼钩好象碰到了什么，漂在水面上的鱼漂微微动了一下，水面微波荡漾起来。

　　王光弯了下身子，松了松线，水下的鱼却并不急于咬钩，弄得鱼漂上下左右晃动不已。他急了，站了起来，准备起钓。

　　李金念急忙制止，小声说：“不要急，等鱼漂下沉了再上钓。”

　　“好啊。”王光忍住气，考验起自己的耐性来。

　　这条鱼终于抵挡不住美食的诱惑，一口将鱼饵吞了下去，一转身拚命地向鱼塘深处窜去。

　　游，就让你再游一阵子。王光又再次松了松线，猛地拽了一点回来，又再放松，再拽。几个回合下来，鱼儿累了，不再挣扎。此时，他才发力地把钓杆往上一提，一条足足有五六斤重的大鲤鱼被甩到地面上来。

　　李金念放下手中的钓杆，走了过来，摘掉鱼钩上的鲤鱼，扔到小桶上。

　　鲤鱼弯曲着身子，张着嘴吃力地呼吸着，尾巴发力地拍打起桶框，圆圆的眼睛茫然地瞪着凑过来哈哈大笑的王光，似乎在表示着它的不甘和无奈。

　　眼看天色已晚，李金念收拾起鱼具，说：“秘书长，回去吧？”

　　王光打量了一下小薇和金达菜，余兴末尽地说：“好，走吧，今晚请大家尝尝我的劳动成果。”

　　金达菜笑着拎起桶，跟着王光他们走进了一家农家餐馆。

　　小薇走在他们的后面，也笑了。看王光和李金念这两个人，钩了一个小时，才钓了一条鱼，还高兴得要命。真是的，就这条鱼，能换回几万块报名费吗？

　　农家餐馆装饰自然大方。走过用翠竹搭成的大门，入口一侧的小池上，有几十条五颜六色的锦鲤随意游动着，一下子让都市来的人的心情放松了下来。

　　李金念领着王光和小薇来到了三楼的一间包箱，很有情调。一张大台周边，一角摆着几只红木旧椅子，一角搁着竹制的开放型书架，上面还摆满了时尚图书。

　　李金念给王光递了一根中华烟后，就一个人走到外面的走廊打起电话来。

　　金达菜早已把王光的大鲤鱼拎到厨房去了。

　　包箱里只有王光和小薇两个人。

　　小薇脱下红色的裙式风衣，想找个地方挂起来。

　　王光很得体地接了过来，随手挂在身后的衣架上。

　　“谢谢秘书长。”小薇微微一笑，然后抓起桌面上的打火机，稍微俯下身子，点起火来。

　　“小刘，你喝点什么？”王光美美地吸了一口烟，下意识的把桌上的烟灰缸挪了挪，放到自己的座前。

　　小薇眼睛顽皮地一闪，盯着王光：“不喝酒了吧，来杯橙汁就行了。”

　　“服务员，来札生榨的橙汁。”王光打了一个手势，招呼服务生过来。他想，自己一个人带小薇出来，还是不喝酒好，喝多了，车开不回去。再说，也不能让小薇以为自己有什么不良企图。

　　很快，服务员送来了一札橙汁，给他们各倒了一杯后，走了出去。

　　王光端起橙汁，看了小薇一眼：“小刘，口渴了吧，喝呀。”

　　“谢谢，谢谢秘书长。”小薇抿了一下嘴，喝了一小口。忽然发现，别看王光这样的大领导，话语之中还挺有男人少有的细致与体贴。

　　“有什么好谢的，咱们是同事嘛。”王光打量了一下小薇，只见她清汤挂面的长发，黑色的一字领毛衣，露着漂亮的锁骨，显得青春亮丽，充满活力，心里不觉荡起一丝丝的惬意。

　　“哪里哪里，您是领导。”小薇把眼光投到外面的霓红灯箱外。

　　“好了，小刘，其他的话就不要说了，报名费的事解决了……到时，上课我就不去了，还有我的作业什么的也要请你代劳呀……”

　　小薇眨眨眼：“要我做什么都无所谓，不过……”

　　“不过什么？”

　　“学校同意吗？”

　　“小刘，这你就外行了，学校专门在我们海门开设了一个班，这就是说，对我们还是有照顾的，现在的学校学会搞市场经济了，也学会赚钱了。当然，考试什么的他们还是要走一下过场，不过，也没事，到时我跟班主任打个招呼。一切，OK！”王光说到这，像年轻人一样，俏皮地打了个手势，声音里充满了男性阳刚的磁性和魅力。

　　这时候，李金念和金达菜走进了包箱，菜也上来了。

　　全是鱼，各种花样，摆满了整整一桌。中间的一道菜用炭炉托着一个砂窝，里面盛了半窝汤水，鱼很大，只露出鱼头和鱼尾，其他部分都被辣椒、芝麻、葱等各种辅料淹没了。

　　砂窝飘出了丝丝缕缕的香气。李金念拿起一双筷子，把鱼上面的那些配料逐一拨开，露出了脆得有点卷边的鱼皮，客气地说：“秘书长，趁热吃呀。”

　　“好，好，大家一块吃。”王光欠了欠身子，并没有动起筷子。

　　李金念拿起桌面上的公筷给王光挟了个鱼头，说：“当头的就要吃鱼头，补脑呀。”

　　王光这才动起了筷子。

　　接着，李金念又给小薇挟了个鱼肚：“小刘，你们读大书的，肚子有墨水，就这个鱼肚子吧。”

　　小薇端起盘子接过鱼肚，说：“谢谢李总，李总真会说话。”

　　这时候，金达菜站了起来，笑了笑，自己挟了个鱼尾，说：“我这个小的就吃鱼尾了。”

　　李金念瞟了瞟金达菜，说起笑话来：“金秘书，你说你是小的，你是小秘呀还是小妾呀？”

　　金达菜给李金念抛了个媚眼：“李总，你说呢？”

　　王光笑了：“小金呀，是小秘，我呐，是个大秘呀。”

　　大家都齐声笑了。

　　李金念吃下一块鱼肉后，抬起眼，忽然发现对面的小薇一双美丽的眸子，在黑黑长长的睫毛映衬下非常纯情，与金达菜那对描着蓝色眼影的鬼眼相比，好看多了，不由怦然心动。就转过头来，对王光说：“对了，秘书长，该喝点酒呀。”

　　“酒，不要了，晚上还有事呢。”王光说完，拿过小薇的筷子，挑了一块鱼皮，放在她的盘子上，说，“小刘，吃块鱼皮，这烤过的鱼皮呀，放在汤里一煮，又脆又甜，还美容呢。”

　　李金念有意无意地说：“秘书长真会怜香惜玉呀。”

　　小薇知道李金念话中有话，又不好回应，眼珠转了转，站了起来，故意挑了一块带着好多刺的鱼脊背给了李金念，要堵住他这个吐不出象牙的狗嘴巴。

　　李金念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盘子，全是鱼刺，知道了小薇的用意，自我解嘲地对王光说：“厉害呀，你们市府办的人就是不一样，杀人不用刀呀。”

　　金达菜轻轻笑了一声：“李总，秘书长的人肯定厉害了。”

　　小薇听后，皱起了眉头，自己什么时候成了王光的人了。金达菜这话中好像怀疑自己跟秘书长有什么特殊关系一样。小薇自我安慰道，酒桌上的话，不外是为了图个气氛罢了，谁信呢。再说，她这样说也没什么错呀，自己是王光秘书长办公室的人，简称就是秘书长的人了。

　　王光瞟了瞟小薇，发现她皱了皱眉头，就把话题岔开了：“要多吃鱼肉，对身体有好处。记得有一个文学爱好者写信给大作家巴尔扎克，问他咋样才能成为一个作家，巴尔扎克回信说，吃鱼……”

　　李金念迟疑地说：“是嘛？吃鱼……就能成为一个大作家？”

　　“李总，你不要上秘书长的当了，他是逗你的。”金达菜转过头来对小薇说，“不过，多吃点鱼还是有好处的，营养价值高，而且鱼吃多了，也不会发胖，不像其他的地上跑的什么鸡呀、狗呀，吃多了，就容易发胖。”

　　“哦，这样呀。”小薇点了点头说。

　　这时候，有个小姐走到了包箱门口，探了探头，又不敢进来。

　　金达菜看到那个人后，就悄悄地走了出去，从那个人手里接过了两个小信封，又回到了座位来。

　　李金念不露声色，说：“办妥了。”

　　金达菜把两个小信封递给了李金念，说：“办妥了。”

　　李金念抽出信封中的两张小纸片，粗粗瞄了一眼，就交给了王光：“秘书长，这两份资料就是你要的报名费。”

　　王光接过来后，随手交给了小薇。

　　小薇抽出来一看，这哪是报名费呀，而是两份他们公司开出的预购房收据，其中一份写着王光的名字，购买的是一套二百四十平方、带有天台花园的房子，每平方四千元，预交款一万元；另外一份写的是小薇的名字，购买的是一套一百四十平方房子，每平方四千元，预交款五千元。

　　自己哪有钱买房呀，真是风马牛不相及。小薇皱了一下眉头，把两张收据展示给王光过目。

　　王光扫了一眼后，一下子也没反应过来，就捅了捅李金念，说：“这是咋回事呀，我们没有想买房呀。”

　　李金念沉默片刻，说：“我没有叫你们买房呀。”

　　王光眉毛一跳：“那，这是……”

　　李金念顿了顿，翻了翻手，眨着眼说：“秘书长，你想一想，我的楼盘现在每平米四千元都卖不出去，再过几天，我的楼盘有了户口指标，肯定价格飞涨，而且很快就供不应求了。现在，我按今天的市场价给你留一套房，你们转手卖掉，我保你们每平方要涨一千块，你们自己算算，这样一倒，学费不就有了嘛。”

　　小薇听得很入神，小算盘一打，如果按照李金念说得那样一转手，自己那一套一百四十平方的就要赚十四万元呀。小薇心里扑通扑通剧烈地跳起来，钱有那么容易赚嘛？大学老师讲过，天上不会白白掉下来馅饼嘛。

　　王光似乎明白了什么，把两张收据慢慢收了起来，放入信封，又递给小薇保管。但是，他忽然想起了香港首任财政司长梁锦松，在香港政府准备大幅提高首次汽车登记税之前，买了辆凌志房车给伏明霞惨遭廉署调查，心里就不安起来：“李总呀，这样做，不妥吧？”

　　李金念哼了一下鼻子，说：“这有什么不妥的，你在我们房子卖不出去的时候，按市场价买了我的房，不贪不占，还支持了民营企业发展，有什么担心的。以后房价涨了，那也是市场调节，不是……”

　　王光深深地舒了一口气。是呀，自己没拿李金念一分钱，也没贪政府一分钱，赚的是市场的钱。再说，老婆孩子在国外，也要钱呀。想到这，他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而这时候的小薇，忐忑不安起来。王光把确定有入户指标试点的事提前透露出来给名人名苑，这样做，不是透露政务信息换取个人的钱财吗？这个事情一旦被捅出来，可是要吃官司的呀！不过，领导都没说什么，自己也不好制止。制止了，不就也制止了自己的发展前途嘛，何况自己还没有转正。谢天谢地，再过几个月，一年试用期就到了，如果没有什么大的差错，就可以如期转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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