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同事朋友 1

　　台风并没有在海门市登陆，而是在离海门市几百公里的海面上打了个转就向东北方向去了。文副市长和王光他们第二天早上就坐着飞机回到了海门市。

　　一切如常，市政府办公室内，就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

　　吴米上班了。任明和陈达也回来了。

　　吴米上班的第一天就召集全科同志开会。说是全科开会，其实也就是那么几个人。

　　会议在吴米的办公室举行。虽然人不多，但是，吴米还得装个模样。他喝了一口水，清了清嗓子说：“同志们，今天，我们开一个科务会议，前几天，我因为有点私事，没来上班，对前段时间的工作不太了解，现在，请每个人谈一谈。”

　　一阵静默，谁也不想主动开口。

　　吴米见没人开口，心里有所不满，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战，就点了任明，粗声粗气地说：“小任，你先讲讲。”

　　“讲就讲，前个星期，我和陈达跟文副市长去重庆调研，主要是为了落实国务院关于对口扶贫的事情。接下来，根据方案，我们市不但要在资金上、项目上支持重庆山区，而且还要派出一些干部到重庆山区县挂职，进行智力扶贫……”

　　吴米打断了任明的话，掏出了一根香烟，把烟头往桌面弹了弹：“选派一些干部到重庆山区县挂职，去的同志是不是能提个级别再去？”

　　任明没有马上回话，而是盯着吴米手上的香烟不放。他对吴米称呼自己小任早有意见，同样是科长，只不过是正副之分，凭什么叫我小任小任的。在官场，年龄在三十上下的，就怕被人叫小什么，小了，就抬不起头。四十以上的人，也怕，怕被人叫老什么，老了，就意味着升职无望，就是升了，也是给个非领导职务什么的，有职无权。

　　吴米知道要套出任明的话，就只能牺牲手上的香烟了，就把香烟递给了任明。

　　任明舒心一笑，拿出打火机点燃了烟，这才说：“是的，重庆山区条件艰苦，对于去挂职的人，原则上从现有正科级干部中提个级别后选派过去……”

　　“这个事情什么时候开展？”吴米心里一沉，这可是个好机会，如果能弄个副调研员，去重庆混两年也好，也不用天天面对家里那个女人。因为按照他的资历，还是有希望的。如果要在办公室弄个副主任什么的现职，恐怕有难度。要在办公室混好，首先必须笔头要硬要尖，可这一点，偏偏是他的弱项。

　　“这我就不知道了，要去问组织部了。”任明吸了一大口烟，吹出了一圈烟雾。透过飘飘渺渺的烟圈，他似乎看透了吴米的心思。他想，尽管自己跟吴米并不是铁哥们，但是，吴米要是上去了，就等于搬掉了自己官道上的一块石头，自己也就有机会当上一科之长。

　　吴米听到这个信息，内心打起小算盘来了。但是表面还不能让人家看出来，就侧过脸看了看陈达说：“小陈，你也说一说。”

　　陈达抿了抿嘴，不紧不慢地说：“主要的工作，刚才任科已经说了，我就不再重复。我补充一点，就是去重庆之前，我起草了一个去重庆调研的方案……”

　　吴米见陈达在他面前直呼任明为任科很不舒服，又不好批评。对他说一个人起草了方案，心有存疑，转过头瞟了任明一眼，话中有话说：“是嘛。”

　　“是的，这个方案是陈达执笔的，不过，小刘也参与了。”任明看了看小薇。说老实话，任明对陈达也没有什么好感，陈达笔头还可以，就是太窜，不好管理，而且还经常居功自傲，爱表现自己。

　　吴米这才说：“是嘛，那好，请小刘也讲几句。”

　　小薇站了起来，给每个人的水杯都添了点水，这才说：“我没什么好说的，我刚来，什么都不懂，我要谢谢各位领导，给了我学习的机会。至于方案嘛，那都是陈达在做，我只不过是给他打打字罢了。”

　　任明点了点头，表示赞许。因为，小薇把他称为领导了，不像吴达那样一开口就小任小任的。

　　陈达也微微一笑，他也满意。因为小薇把功劳都还给他了。

　　吴米看了看大家一眼，要做总结性发言。

　　谁料，这时候综合科打来电话，通知全体同志到会议室开会。吴米无奈，只好宣布会议到此结束，大家移步到会议室。

　　走出办公室，吴米想，开什么会呢？这么急，平常开会，综合科都会提前一天两天通知的。

　　到了会议室，办公室七八十号人马坐满了整个会议室，只有桃圆型桌面中间的主席位上还空着。

　　这个座位是王光坐的。大家的眼睛一边注视着这个座位，一边暗自寻思，什么时候自己也会坐到这个位子上来。

　　其实，这个座位的座椅与桃圆型桌边上的其他座椅并没有什么区别，只不过是它的主人官阶比其他人高罢了。因而，这个座椅也就有了高人一等的荣耀了。

　　一会，这个座位的主人到来了，全场起立。

　　王光拍了拍手上的文件，坐了下来，环视了全场，说：“同志们，今天把大家临时召集在一起，开个小会，只有一个议题，推荐一名同志为副调研员，然后到重庆山区县挂任副县长。”

　　大家不约而同地“哦”了一声。政府里头，最重要的会议就是涉及人事的会议，因为事关个人的切身利益。其他的会议，事不关己，当然可以高高挂起。

　　王光继续说：“现在宣布一下人选条件，根据市委组织部文件精神，全市准备选派三名科级干部，市委组织部对我们办公室非常关照，专门安排了一个名额给我们办公室，希望大家以高度的责任感投好手中的这一票。”

　　吴米欠了欠身，心里不由嘀咕起来，动作这么快哟。按道理，自己应该符合任职条件的，就看王光怎么说了。

　　王光开门见山说：“人选条件嘛，一是任科长满五年，二是年龄在四十五岁以下，三是身体健康。根据我们办公室人事科调查摸底，符合条件的有三个人，一个是黄才人，一个是杨和，一个是吴米。”

　　吴米耸了耸脖子看了王光一眼，心里一阵温热，这回有戏了。可是，当他的眼光扫视到黄才人和杨和脸上的时候，特别是看到杨和绷着脸的时候，又凉了。这两个人，是自己强有力的竞争对手呀！

　　王光看了看黄才人说：“黄科，现在你把推荐表发给大家。大家可以在会议室现场填写这三个人中你认为合适的人选，也可以拿到自己的办公室填写，不过要快，十分钟内要拿到会议室来，要进行统计。”

　　黄才人站了起来，把早已准备好的表格分发给综合科几个人，再由这几个人分发到大家手中。派发到大家手中的表格是不一样的，虽然是无记名投票，但每张票中都事先注明了填表人的身份，分别标明是处级干部、科级干部还是普通干部。

　　当表格发到吴米的手上时，黄才人特意在他的身边，停了下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句话没说，就悄悄走开了。

　　吴米皱起眉头想，这黄才人是挑战自己呀，还是暗示他并不想争这个位子。因为，对这么一个非领导职务的副调研员来讲，好多年轻有为的干部并不看好。市府办的科级干部，一般不提拔，提拔不一般。因为接触市长、副市长的机会多，不提则罢，一提呀，好多是去区里头当常委、副区长什么的。

　　其实，黄才人真的不想去争这个副调。会前，王光已经征求了他的意见。至于杨和争不争，黄才人不知道。当然了，吴米也不知道。平常，吴米和杨和关系挺好的，可是，到了涉及两个人切身利益的时候，又会出现什么样事呢？

　　天知道。

　　吴米回到办公室，当然了，在表格上自己的名字栏下打了个大大的勾。

　　小薇本来可以在会议室填的，为了让吴米知道填了他的名字，也回到了办公室，把打好勾后的表格递给了吴米：“吴科，表交给你吧。”

　　吴米瞄了一眼表格，见自己的名字栏下打了个勾，嘿嘿一笑：“谢谢，不能交给我，要交到会议室内的投票箱内。”

　　“好。”小薇说了声，就走开了。

　　任明本来不想投吴米的票，但转念一想，把他弄出去了，调研科才有科长的空位，才有个窝能让自己有机会上去，也就打了他的勾。

　　陈达也不例外，吴米提了，走了，任明补上了，自己才有机会弄个副科长当当，所以，也就坚决投了吴米的票。

　　由于涉及到黄才人，所以验票和统计票数的时候，王光没有叫黄才人上去，而是叫人事科的小李和小薇上去验票和监票。

　　票数统计出来了。公布之前，小李拿给王光过目。

　　王光手捧统计表，眼色凝滞了：杨和二十五票，吴米也是二十五票，黄才人二十一票。

　　这样，就出现了两个问题，一个是这三个人没有一个过半数，另一个呢，按照班子原来碰头的意见，是让吴米去的。让吴米去的原因，能摆到桌面上来说的不是他的强项，而是他的弱项，那就是他不会写材料，不适宜在调研科长这个职位上再干下去。这一点，王光好不容易说服了几位副主任。其实王光是要腾出调研科长的位子来，好让任明上。因为，在三亚，他欠了任明一笔账要还呀。至于是什么账，当然是笔糊涂账了。这笔账不及时还给人家，一旦爆出来了，对他的政治前途来讲，大大的风险。

　　咋办呢，既然票数没达到要求，就不好张榜公布。王光宣布散会，同时，叫班子成员留下来研究。

　　提拔干部，第一个程序是民主推荐，第二个程序是组织考察，第三是报上级组织部门研究决定，最后就是公示。眼下，第一个程序算是过了。但是，这三个人中没有一个不过半数，这可难为了王光。本来，哪怕是吴米的票数高杨和一票，下一轮就可以等额对他提任副调进行投票。可是，现在吴米和杨和两个人票数相同，这就要在民主的基础上进行集中。什么叫集中？集中，就是领导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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