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五 小怜服毒
正想得出神，听到轻轻的叩门三声，这是我跟小怜约定的敲门声，这样我就知道来人是她了。
我把纸条塞到袖子里，“进来吧。”
小怜端着一碗糖水推门而入，今日的她难得的穿得格外的清丽，一声水青色，衬得少女烂漫。
我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小怜直到她走到我的面前，放下糖水递到我面前。
小怜耳根都红了，“王后总是看着小怜做什么，小怜脸上有东西吗？”
我望着一碗莲子糖水，这是小怜最拿手也是最我最喜欢的，天热的时候她变着法的给我做。
搅动着一颗颗莲子，如今是深秋了，小怜贴心的没有给我加碎冰。
“不是，是我家小怜越发的好看了。记得南加把你领到我面前的时候，你瘦得跟个小猫一眼。”我笑着说。
我的目光撇到了梳妆台上的瓶瓶罐罐，瞬间来了想法，牵着小怜就在桌前坐下。
小怜有些坐立不安的想要起来，我一把按住她。“这么好看的裙子，怎么能一点脂粉都不上呢，来，我给你化妆。”
小怜其实五官十分周正，尤其是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你的时候，忍不住的想要揽入怀中。
刚来宫里的时候面黄肌瘦的，脸都凹进去了。我费了好大的功夫才给她养起来，如今这副气色红润的模样。
轻扫螺黛，点缀以嫩红的口脂，少女不需过多的脂粉，反而画蛇添足。
我满意的看着镜中大不相同的小怜，打扮起来不比云渡的贵族女孩差。
“啧啧，我家小怜长大啦，都是一个大姑娘的模样了。”
小怜今日却看起来有心事般，被我这么一说瞬间就眼眶一红，马上就滚下几颗硕大的泪珠。
“小怜感念王后的恩情，没有王后就没有今日的小怜···”小怜急促的说道。
我本是无心的一说，没想到她的反应那么大，连握住她的手：“就是随便说说，你怎么哭鼻子啦。”
而我的手却摩挲到她手腕上的疤痕，这样围成一圈的疤痕不是刀剑所至，而是长时间的佩戴镣铐所致。
南加的大哥曲培索朗统治云渡时，那是云渡的奴隶最黑暗的时期。他们虽然是人，但没有人的尊严。
男女老少衣不蔽体，没有吃过一顿饱饭。更是被泯灭尊严的带着项圈跟手铐铰链，脸上更是被烙印上奴字。
这一切直到南加成王废除奴隶制度后，才有所改善。也正因如此，触及了许多人的利益，刚刚开始的那几年格外的艰难。
我心疼的撩开小怜的袖子，那是积年累月的磨出来的伤疤。如今都已经增生了，想一圈丑陋的手镯牢牢的扒着。
还记得去燕岐时和南加说给慕容和小怜指婚的事情，如今是时候问问小怜的意见了。
“小怜不哭了，云渡的姑娘在你这个年纪已经可以谈婚论嫁了。我是想，收你做义妹，由我做主给你指定一门亲事可好？”我看着垂着头的小怜说。
小怜猛地抬起头，脸上挂着两行泪水，却没有一丝的喜悦。眼中是不明的情绪。
“王后，小怜···小怜不想嫁人。”小怜从嘴里嚅嗫着说。
我有想到她会这么拒绝我，所以换了个方式问她。“那你觉得慕容怎么样？”
小怜沉思了一会，“慕容哥哥是个很好的人，总是给我买吃的，上次还给我买了一件大衣，很暖和。”
我刮刮她的鼻尖，“傻小怜，慕容是因为喜欢你啊，才会一直对你那么上心那么好，嫁给他你可愿意？”
小怜愣住了，或许是她年纪太小，不懂男女之事，也不懂原来慕容对她的好就是喜欢。
我原想小怜以我义妹的身份出嫁，就可以避开她原来曾是奴隶的身份。再添一份厚厚的嫁妆，身份跟体面都有了。
我静静的等着小怜的回应，却看到小怜扑通一声趴着跪倒，“小怜配不上慕容将军，还请王后收回成命。”
我被吓得直接去拉她起来，可小怜就是不起身，头抵在冰凉的地上。
“是慕容喜欢的你，这个世界上的喜欢没有什么配不配的，你今日是怎么了？”从她进门就感到不对劲，如今是更加令我疑惑。
许久小怜才抬起泪眼婆娑的脸，深深的望着我。
“小怜自出生就是奴隶，六岁时才有了一个名字，从来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白米饭。”
小怜抽噎着说道，我心疼的看着她。
“后来王上来了，救了我们所有人。可我的阿爸早就饿死了，我的阿妈也是快要病死，我主动求王上给我一份差事做，好给我阿妈看病。”
小怜哭得说话都断断续续，肩膀不停的抽动着。
“王上跟王后是小怜见过最好的人，小怜真的很感谢很感谢王后，是王后给了小怜温暖。”
我回想起我们初见时那个怯生生的小女孩，枯黄的头发，瘦弱的身体，脏兮兮的脸。那个时候我的心中，就滋生出无限的怜爱。
在南加口中得知她的悲惨身世后，更是把她视作妹妹般疼爱。小怜除了每日服侍我，其余时间都是自由的。
“小怜···小怜对王后，下辈子做牛做马都报答不完的恩情。”
我牵起她的手，想要拉她起来，可她却固执的继续跪着，脸上的表情变成了自责。
“小怜对不起您，我是要被长生天所惩罚的。”小怜一脸决绝的说道。
我有些一头雾水，不过是一个赐婚而已，不愿意就罢了，怎么还要扯到长生天了，这么严肃。
“不是小怜，没事的，你不愿意就算了。先起来吧，地上凉。”我再度想要扶起她，小怜却哭得更加大声了。
“我有罪啊！我有罪，我不应该辜负对我这么好的王后。可是那是我的阿妈，我最后的亲人了。”
小怜锤着自己的胸口说道，我的手停在了半空，正欲问她阿妈是不是又病了的时候，小怜却五官开始扭曲起来。
小怜趴到地上，像是承受着极大的痛苦，伸手去抚摸我的鞋面。我知道这在云渡，表示着祈求原谅。
“小怜···小怜知道王后不是王后，可那个人逼着我说，我不愿意。”小怜说着，呕出一口黑血来。
我心中大骇，连忙搂住她，大喊着来人啊。
小怜紧紧的拽着我的衣袖，一双大眼满是歉意。“王后对不起···那个人抓了我的阿妈，我只能告诉了他。”
说完又是一大口的黑血，直接晕染了胸前的衣服。
“自那以后我夜夜睡不着，我很愧疚。我明明知道那样会给您和王上带来无尽的困扰，可为了阿妈，我没有办法，我没有办法····”
我看着小怜的瞳孔开始慢慢涣散起来，身子也越来越冷，呼吸也愈发急促。
我的脑子乱成一团浆糊，根本思考不了小怜说的是什么意思。只是无助的抱住她，喉咙里发不出任何声音。
“小怜···唯有以死谢罪。那个人，是曲培杜玲！王后，以后您一定要小心啊···”
小怜说完这句话，呼吸开始消散，逐渐只出不进了，我抱着她失声痛哭。
“慕容哥哥···”小怜气若游丝般的呓语到，“王后，其实我也···我也···”
可终究是话都没有说完，便头一歪，没了气息。
我呆呆的望着闭上眼睛的小怜，轻轻的晃了晃她的身体。却再也没有了回应，我忍不住的放声大哭起来。
门口被人踹开，一片泪水模糊中一看来人是匆匆赶来的慕容，他看着我和小怜都坐在地上，也是满脸的难以置信。
再一看我怀中的小怜，嘴角跟脖子胸口上满是黑色的血，慕容瞬间明白了一切。
一个高傲的男子，跪倒在我的面前，站都站不起来爬到我的身边，轻轻的接过小怜。
慕容捧着小怜的脸，手止不住的颤抖着。想要抚摸她的额头，却又折返到脸颊，擦去那黑色的血迹。
小怜是提前服毒，算好了时间跟我坦白后刚好毒发。药剂太多，发作太快，救不回来了。
慕容搂住小怜悲恸欲绝，哭得泣不成声。
南加闻声赶来，看着失魂落魄的我，把身子都瘫软的我扶起来。正准备带我出去，让慕容最后跟小怜相处一下。
我想起小怜最后那一句没有说完的话，“慕容···”
慕容的脸埋在小怜的脖间，听到我的声音停顿了一会，我知道她听到了。
“小怜去的时候，叫的是你的名字。”那句没说完的话，是想告诉慕容她的愧疚，还是其实她也早就对慕容倾心了呢。
我望着小怜苍白的脸，傻小怜啊你怎么那么傻，一切还有我们帮你，却选择了最惨烈的方式。
“小怜说，她其实也早就倾心于你了。”说罢南加搀扶着我走了出去，关上门，慕容的哭声令人动容。
南加把我扶到隔壁的宫殿坐好，看着我呆呆的样子，虽他也是满脸的焦急，可也忍着了没有问。
只是给我擦着身上小怜的血，还有我没有回过神来的泪。
那个我视作妹妹的女孩就这么死在了我的怀里，虽她背叛了我于情于理我应该愤怒才对。
可我一点都没有对她的怨恨，我多希望她可以活过来，告诉她我们一起面对。
我怔怔的望着南加，“南加，我的身份暴露了。”随即跟南加慢慢梳理小怜的话，大抵意思就是她被曲培杜玲威胁。
用她母亲的性命，换取了我不是白珈的秘密。这个秘密，足以让云渡颠覆。
原本南加念在叔侄一场，留下曲培杜玲的性命，可没想到会给自己带来天大的麻烦。
南加满脸的愠怒，“来人，捉拿曲培杜玲，发现后就地正法，赏金万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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